第五十七章

“嘖嘖,小娘子當真是長得美貌,哥哥見過那麼多人,還未見過比小娘子更好看的姑娘!莫不是天上的仙子下的凡?”雖嘴裡猜是仙子,眼中卻並無半點敬畏恭敬之色,一雙賊眼溜溜地掃遍盈盈全身。

盈盈本就不是什麼外向的姑娘,這一年又幽居在綠竹巷裡足不出戶,除了跟綠竹翁鬥嘴的功夫漲了,其實並不怎麼會應對外人。猶豫了一下,還是實事求是道:“我不是什麼仙子。還有,我爹爹和孃親應該沒有你這樣一個兒子。畢竟,你跟我們長得一點都不像。”

“……”男人面孔瞬間扭曲:“喲,小娘子還挺愛說笑的啊,哥哥我喜歡!”

盈盈可一點都沒有覺得自己說的是個笑話。雖然也算是走了一個多月的江湖,見過了一點世面,比起一年之前,早已有了天壤之別,可饒是如此,她也不可能突然知道,或者說是想到原來自稱哥哥並不一定代表這人就是他爹生的,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這人在耍流氓!

男人可不管盈盈現在是個什麼糾結的心情,兀自露出一個略有些猙獰的笑容,磨拳霍霍,一步一步向盈盈靠近:“小娘子給哥哥做媳婦吧,跟着哥哥,保準你吃香的喝辣的。”人皆有愛美之心,何況盈盈長得純真而嬌媚,一雙黑漆漆的大眼仿若會說話一般,整個人身上自有一股不沾凡塵的氣質。在這麼漂亮的小姑娘面前,他雖有淫心,到底不肯露出急色的醜態來,收斂了幾分,竟然硬是按捺住自己的性子,下意識避開了暴力手段,而是首先選擇了誘哄的方式。

不過,效果顯然不佳……

長着一張猥瑣的怪叔叔的臉還要去騙人家小姑娘,小姑娘表示會被嚇哭的。

被保護得很好,本質裡還是一個天真少女的盈盈考慮了一秒,認真地拒絕了他:“不必了,我不喜歡吃辣的。”

“……”眼見利誘不成,男人也不再遮掩,當即獰笑兩聲,露了本性,惡狠狠說道:“小娘子你若乖乖聽話,現在從了哥哥,哥哥定然是保你一輩子吃穿無憂!若是不聽話,就休怪哥哥粗魯!”

這纔是淫賊該有的態度嘛!

盈盈從這略有些耳熟的臺詞裡終於確認了來人的身份,之前趕往洛陽的那一個多月上如此類似的臺詞她可聽過不下五回!當即毫不猶豫地指出:“我爲什麼要從了你?你長得又不好看。”

被戳中痛腳,男人面上僵了一僵,表情愈發猙獰:“呵呵,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那便別怪哥哥我對你不客氣了!”

“哦。”

男人發現,這姑娘竟然是個厲害的,三言兩語總噎得他說不出話來,也不再多言,張開十指便撲上來,欲將盈盈擒拿住。

說實在,盈盈對這個淫賊的戒心並不算高,雖然他人高馬大,魁梧健壯,看起來很有力量感。但是偏偏長得這麼有喜感,怪是怪了一點,兇相卻也是沖淡了好幾分。盈盈沒有太多江湖經驗,全憑對方長相說話以及個人感覺來評判一個人的威脅程度。而對這個淫賊的感覺,盈盈只能說,應當是不那麼危險的一種。何況他下盤並不那麼穩當,比起一路上遇到的劫匪還不是一個檔次上的,她自然也就不會害怕他所謂的不客氣。

淫賊使出的是一招擒拿手,取的是盈盈肩膀和脖頸的位置,若盈盈是個毫無反抗之力的普通女子,此時便會被他壓着肩膀鉗住脖頸,直接帶入懷中,掙扎不得。這招數盈盈見過幾次,破綻極多,只要輕功好、身手敏捷,就決計不會被抓住。盈盈本是沒放在眼裡的,卻不想,那兩手已經到了半路,突然變化了招式,一手成勾,直探盈盈的下身,另一手成爪,卻是抓向她鼓起的胸前。意圖如此明確!目標如此下流!堪稱人中渣滓。盈盈心頭一驚,臉色微微一變,面上當即因羞憤而燒了起來,足尖一點,側身輕鬆地避開他這一擊。那淫賊許是沒有想到一個弱女子竟然能夠逃出他這樣的攻勢,只當是巧合,臉上淫笑更甚,“小娘子,別跑啊!從了哥哥多好,哥哥定會讓你快活的。”招式一變,又朝盈盈撲了過來,只是這一次兩掌直探她的領口,竟是要活活地將衣衫從她身上剝下來。他下盤雖不穩,內力半點也不深厚,沒想到身手卻是出奇地靈活,動作更是快得讓人詫異。

盈盈惱怒之至,眼裡卻冷凝了下來,丹田之內內息涌動,順着奇經八脈涌到右手手臂之上,右手手掌微聚內力,只待他上得前來便給他的太陽穴上致命一擊——這倒不是她視人命如草芥,只是在之前的經驗教訓裡便有這麼血淋淋的一條,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深。放過敵人一馬,堪稱後患無窮。

沒想到只這麼短短一眨眼的功夫,盈盈的掌方纔欲出,突然身後傳來一聲大喝:“姑娘小心!”

盈盈與那淫賊皆是一驚一頓,那人已經飛快地藉機上得前來,一把攬住盈盈的腰身,將她帶離那男人的襲擊範圍。盈盈本是可以反擊的,可那人叫得太不是時候,早不叫晚不叫,偏偏是在她出掌的時候吼上那麼一嗓子,嚇得她真氣當場就散了,體內真氣有一瞬間的混亂,害得她整個人滯了一滯,才被那人給偷襲得了手。淫賊很快反應過來,連忙追上去便欲從那人懷中搶走盈盈,那人雙手摟着她皆不得空,又因盈盈掙扎得厲害而不敢輕易放開,只得將身子一轉,露出自己的後背給那淫賊,被淫賊一掌拍中,整個人抱着盈盈重重壓在了巷子邊的牆上。

盈盈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呢,就被這麼重重地一撞,心肝脾肺腎差點沒有因此移位,兩人俱都發出痛苦的一聲悶哼。

“姑娘,你還好吧?受傷了麼?”

盈盈睜開微微被撞得有些散了焦距的眼,對上一張長得分外清秀乾淨的年輕面孔,是個少年。她痛苦地皺了皺眉頭,整個人被他緊緊地壓在牆上,根本動彈不得。若不是那人一臉關切緊張實在不像是在作僞,盈盈還當這是那淫賊的同夥,是要來害她的——那淫賊頂多是想佔她便宜,而這少年卻是要她命的!

“姑娘……”他還欲說什麼,臉色一變,突然便響起‘撕拉’一聲,竟是布帛撕裂的聲響。原來那淫賊見到自己煮熟的鴨子被別人給搶走了,便想提着這小子的肩膀將他拖走,沒想到他淫賊做久了,平日裡面對那些嬌滴滴的小娘子從來都是隻撕衣服,如今竟也習慣性地只拉住了一層衣衫。眼下又用蠻力那麼一撕,再好的衣衫也經不住這樣的折騰,當即便碎成了兩片,露出白皙清瘦的後背。

淫賊眼前頓時一亮,習慣性順手揩了一把油,驚歎道:“嘖,這樣好的皮子!真滑!當真是比那泥鰍還滑啊!”

那少年何曾受過這樣的侮辱,一手揮開那淫賊的手,將盈盈推在身後做出防禦的姿態,氣得一張白淨面龐上都泛了紅:“你這無恥之徒,休得胡言亂語!”

那淫賊頭一次看清少年的臉,目光驚疑不定地掃向少年的胸前,那裡的衣衫欲落不落,“長得這般好看,莫非,也是個小娘子假扮的吧?這敢情好,你既送上門來,哥哥我便將你們一併收了!”

少年氣得臉上已經要滴出血來,當即不再忍耐,悄悄囑咐了盈盈一句:“姑娘,待我與那惡賊糾纏之時,你便趁機跑吧。”

盈盈還沒應呢,他便已經糅身上去與那淫賊戰作一團。

反觀是盈盈徹底沒了支撐,腳下一軟,若不是緊緊靠着牆壁,指不定已經丟臉地跌坐在了地上。少年年紀雖小,個子也不足稱,可到底也是個男孩子,骨頭可是硬得很,兩人這麼一撞,體型明顯更嬌小而且根本猝不及防的的盈盈完全佔據了弱勢,只感覺自己體內每根骨頭都快斷掉了。她自小到大,幾乎不曾受過這樣的苦楚,着實難以招架。

待她終於緩過一口氣來,少年已經佔了上風。淫賊招式隨便變化多端,但基礎到底不穩;而少年招式雖然普通,但基礎卻是比這淫賊要好上許多了。若只是幾招定勝負,少年必輸;可若是打長期戰,那麼,基礎功好的優點就會顯露無疑。

其實在盈盈看來,兩人武功皆不高,僅僅都只是三腳貓的功夫,在江湖中那麼一飄蕩,是屬於分分鐘就會被滅很多次而毫無反抗之力的那一種完全型的弱者……也不知那少年是哪裡的勇氣到她這邊多管閒事的?若她現在身體沒有那麼不舒適的話,估計還得學着她爹爹的模樣感嘆一句:“當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她算是看出來了,估計那少年是想救她來着……雖然結果是好心辦壞事。她寧可他不要插這一手,或許她就不會受這麼慘重的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