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對蘇如繪的審問,卻因爲沈淑妃問起楚王,變成了沈淑妃與林德妃之間的公然爭執,因太后病重,皇后禁足,兩人從譏誚激化到大吵,被身邊人好容易勸開後,皆是不忿,但也知道如今朝中局勢詭譎,長泰無暇分心,不敢去宣明宮見駕,因此約了要去西福宮,讓霍貴妃來評理——在沈淑妃看來,也是讓霍貴妃迫着楚王辯白,而楚王無論辯不辯,總是與此事扯上關係,到底不是好名聲。
誰知道,兩妃浩浩蕩蕩帶人到了西福宮,將事情說完,霍貴妃立刻沉了臉色,將手裡喝了一半的羊奶盅狠狠砸到地上:“是誰如此污衊然兒?”
“霍貴妃先不忙生氣。”沈淑妃也有點意外,霍貴妃雖然得寵,但這些年來被太后壓得厲害,她膝下的甘然又只是養子,所以一向靜默,也從不敢公然仗着帝寵蔑視其他妃子。沈淑妃還是頭一回看到她如此強硬,想起病榻上的太后,微微皺眉道,“貴妃懷着身子,早先餘太奇在還好,如今院正忙着伺候太后,想是過幾日才能回來,可別氣壞了自己……”
霍氏掃她一眼,眼神如電,冷冷道:“沈淑妃此話說的好沒道理,怨不得本宮如今身子沉,德妃妹妹也不攔着你尋過來……瀣兒是本宮唯一的嫡親侄女,好好的孩子,正是風華年紀,又出落得花兒朵兒一般……”霍氏的聲音逐漸哽咽起來,旁邊念夢念心忙不迭的勸慰,沈淑妃雖然不耐,但霍清瀣乃霍氏侄女,她說得合情合理,不得不與林德妃一起說着節哀的話。
霍氏好容易止了淚,接着說下去道:“……偏偏趕着正月裡出了這樣的事情,本宮這幾日什麼都吃不下,難受極了,也不知道本宮那老父老母,並兄長知道了會怎麼捱過來?”
淑妃德妃並蘇如繪聽霍貴妃足足唸叨了小半個時辰“苦命的侄女”,霍貴妃的臉色露出一絲乏色,這才道:“陛下將此事託給了兩位妹妹,未知如今可查出了什麼?”
沈淑妃努力忍了忍,才勉強道:“正是被德妃所阻,問不下去,纔要來請貴妃幫忙。”
“哦?”霍氏茫然道,“本宮身子沉重,又傷痛侄女,自顧不暇,怎麼還能幫得上你們?”
“剛纔已經說了,楚王殿下……”沈淑妃皺着眉道,“霍七小姐離開鹿鳴臺時,楚王殿下也在那裡!”
霍氏厲聲喝道:“胡說八道!那時候然兒明明就在西福宮陪伴本宮,念心、念夢皆可佐證,何況鹿鳴臺是什麼地方?那是太后宮裡,如今只有蘇氏獨居之地!本宮的然兒六歲啓蒙,讀聖賢書長大的,豈是那等不知禮之人?”
霍氏態度如此,沈淑妃愣了一愣,迅速明白了她的用意,但她也非易與之輩,心念電轉,不急不慢道:“貴妃既然這麼說,那想是宮人眼花看錯了。”
見霍氏、林氏面色緩和了些,沈淑妃目光一閃,喝道:“那也就是說,蘇氏!無人能證明霍七之死與你無關!來人,將蘇氏押下去,着掖庭令……”
“慢着!”霍氏面色陰沉,“淑妃,蘇氏乃重臣之女,就因無人證明,就這麼做不妥吧?”
沈淑妃撫着腕上玉鐲,微笑道:“貴妃自有身子以來,常在西福宮養胎,心地真是越發的慈善了,可陛下將此事交給了本宮與德妃,雖然未定期限,但貴妃也知道,太后是極疼你的侄女的,若不抓緊些,等太后醒了問起來,本宮與德妃可怎麼回答呢?”
她似笑非笑,拖長了聲音道,“再說……貴妃也太妄自菲薄了,蘇氏是重臣之女,霍七又何嘗不是你們霍家的嫡長孫女?尤其霍太師歷兩朝,更曾爲陛下與諸皇子之師,陛下可是格外叮囑,要給太師一個交代的!”
說着,淑妃就要吩咐人將蘇如繪拖走,林德妃一皺眉,待要說話,卻見霍貴妃毫無徵兆的倒了下去!
“貴妃姐姐!”林德妃見狀,目光一閃,搶步上前扶住霍氏,叫了一聲,隨即尖聲道,“沈氏你好生惡毒!明知道貴妃姐姐懷着身子不能動怒,做什麼還要當着她的面誣陷楚王,叫貴妃姐姐氣怒交加昏倒?”
“林氏你也是四妃之一了,多少顧着點臉面!”沈淑妃原本也待上前查看,聽了她的話,面上怒色上騰,站住了腳步,冷笑道,“貴妃到底是怎麼回事,還不快去傳太醫,都愣着做什麼?”
西福宮裡頓時忙成了一片,沈淑妃面上氣憤,心底卻暗暗心驚,她知道這是霍貴妃趁着太后昏迷,拼死出手……也就是說,霍貴妃賭太后不會好了!
否則以太后對霍氏的厭惡與防範,哪怕有長泰護着,單憑她這次的阻撓,太后也絕饒不了她!
仁壽宮那邊餘太奇所傳出的消息是太后並無大恙,只是傷痛過度,可……沈淑妃不期然的想起了去年的天象之說,心似沉似浮,冷不防卻瞥見蘇如繪從從容容的站在旁邊,剛纔自己的命令似乎根本沒能影響到她一樣,發現沈淑妃怔怔的看着自己,蘇如繪嘴角微勾,朝她得意一笑!
沈淑妃抿了抿嘴,正在思忖她是何意,殿外有人快步搶入,一進殿,便重重跪下:“母妃!”
是楚王到了。
“快別多禮了,甘然,快看看你母妃,太醫呢?怎的還未到?”林德妃神色又驚又怕,連連催促,沈淑妃進退兩難,只得咬着脣等待着,然而讓她意外的在後面——太醫剛到,長泰便只帶着張安衝了進來,看到滿殿的人,無心說免,開口便問:“貴妃怎麼了?”
“父皇!”林德妃陪着霍貴妃進了後面寢殿,外面本該以沈淑妃爲主,然而楚王甘然卻搶上前,撲通一聲跪倒在長泰面前,他乍行如此大禮,又是長泰擔憂貴妃之時,頓時大怒:“貴妃怎麼了!”
“回陛下,貴妃娘娘無大礙,只是一時情緒激動。”恰在這時,裡面念夢聽到聲音,匆忙出來稟告道。
長泰氣得全身發抖,指着甘然正要責罵,卻聽甘然重重叩首,大聲道:“請父皇準兒臣即刻離都就藩,此後無詔絕不返京!”
“你說什麼?”長泰一怔,狐疑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沈淑妃,立刻問道,“沈氏怎會在此?”
沈淑妃從容道:“回陛下,妃妾是爲了霍七小姐之事。”
“那是在仁壽宮裡發生的,你跑到西福宮來做什麼?”長泰冷下臉來,“又說了什麼做了什麼,貴妃可是爲此才暈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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