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翟看見顧春風后,恭敬行禮,抖落了一身的積雪。
他身上的衣衫已經被雪水浸溼,呈現出了一條條深痕,可是他的神情依然淡然,彷彿只是站在這裡賞雪一般。
顧春風並沒有回禮,顯得很沒有風度,但他也不需要風度。
四周一下子變得寂靜無聲,就連站在遠處圍觀的白崖劍宗弟子都不禁放輕了自己的呼吸。
雲翟道:“我是代表雲家前來賠罪的。”
他的表情恭敬到了極點,對於雲家這個最出類拔萃的年輕人來說,這樣的舉動實在是給足了白崖劍宗面子。
可是顧春風並沒有給他臉,而是冷冷道:“那怪物確定是你雲家的?”
雲翟點頭,答道:“是我雲家的,這種生物名字叫毒傭。事先我們並不知情,是雲家一位供奉自作主張,實在是太過抱歉。”
說這話時,這個穿得像孔雀的年輕人更是表現出了極大的尊敬和真誠。
“人已經死了,道歉有用的話,那還要警察幹嘛?”
雲翟雖然聽不懂“警察”兩字的意思,但還是聽出了對方語氣中的不滿。
於是他只能退在一旁,命人打開了那個極其厚重的箱子。
箱子裡只有三粒拇指般大小的硃紅色果子,但是卻用極其厚重的堅冰包裹着,這也是這箱子如此沉重的原因。
“這是我雲家獨有的五花朱果,神念中境以下的修行者服用此果後,都能提高一個小境界。小小禮物,還請宗主笑納。”
聽見雲翟的話,不少白崖劍宗的弟子都已經開始騷動起來。
因爲雲家的五花朱果乃是當世的三大聖藥之一,極其珍稀。相傳雲家堡內的五花樹每百年纔會結一次果,結出的朱果具有洗髓之能。
如果一名融元上境的修行者服下此果,有很大可能直接越過那道很多人終生都難以逾越的門檻,進而一步成爲神念境的強者。
所以五花朱果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存在,楚國就曾就發生過因爲爭奪一粒五花朱果,死傷近千人的慘案,可見這果實是多麼讓人心動。
對於這樣的聖藥,雲家一送就送出三顆,可謂是給足了誠意。
沒有想到的是,顧春風的聲音竟然變得比剛纔更冷,道:“你聽不懂我的話?人已經死了,這些東西有屁用!帶着你的東西,滾回去。”
這個時候,就連一向榮辱不驚的雲翟都感到有些尷尬了。
這個已經不是冷臉去貼熱屁股的事了,而是熱臉貼上了燒紅的烙鐵。
過了半晌,雲翟低下了頭,道:“是在下冒昧了,只是雲家真的不想和白崖劍宗結仇。”
顧春風吐了一口氣,道:“你們這樣的世家總是喜歡交易,自認爲洞悉了人性。可是我們這種剛成立的小宗門不一樣,我們要債會用自己的方式。既然你雲家不知情,那我現在只需要知道放出那怪物的人的名字,至於我要如何去要他的命,你們雲家不管,那這件事就過了。如果你們要管,那我隨時奉陪到底。”
聽到這裡,雲翟鬆了口氣,道:“那人名爲李三水,乃是我雲家最年老的供奉之一。既然現在先生想要他的命,我雲家也絕不需要這樣的供奉了,至於後面的事,一切都看先生自己的意思。”
顧春風點了點頭,道:“如此甚好。”
聽完這句話,雲翟就要告辭離去,因爲對方既然只追究放出毒傭之人,而不追究雲家,那他的任務也算完成了。
可就在這時,顧春風的聲音冷冷的傳來:“帶着你的什麼鳥果離開,別留在我白崖劍宗的山門前。記住,此事結束後,我白崖劍宗便和雲家永遠井水不犯河水。我們這樣的宗門,是不敢高攀你們這樣的世家的。”
說完這句話,顧春風便起身折回了白崖。
場間的弟子聽聞了兩人的對話,彷彿似懂非懂的明白了什麼道理。
一個宗門總是有靈魂的,而這個靈魂往往就決定着整個宗門今後的發展。
是善於交際的緊緊抱團,還是有原則的君子之交,還是遺世獨立的高傲,往往都是這個靈魂決定的。
而顧春風用最實際的行動告訴了所有人,白崖劍宗不接受底蘊深厚的雲家示好,白崖劍宗不會與雲家爲伍,如果雲家願意退讓,最好的結局便是永遠井水不犯河水。
這就是顧春風的原則,血債血償,打一巴掌給兩顆棗吃的作法他不接受!
雲翟看着顧春風消失在風雪中的背影,他突然覺得自己老了。
他今年不過二十餘歲,和顧春風相若的年齡,但在古老的世家環境薰陶下,他覺得自己彷彿是一顆從內部開始腐爛的果子,充滿了腐朽的味道。
那座高聳的雲家堡,就像一座墳墓,而眼前這個新建的白崖劍宗,新鮮得就像來年春天盛開的桃花,是那樣熱烈好聞。
雲翟很喜歡這種新鮮的味道,於是在白崖劍宗的山門前站了很久。
直到夜色降臨,他才帶着那幾個鐵塔一般的漢子離去。
他一邊走着,一邊唸叨着:“想不到只是現在,你就有了天下第一劍豪的氣魄,真是了不起啊。”
雲翟走了,白崖劍宗又恢復了平靜,而幾乎可以肯定的是,雲家再也不會來找麻煩了。
至於那個叫李三水的命,他們隨時都可以找機會去收掉,只是不是現在。
因爲他們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任務,那就是練習劍陣,這也是顧春風一直想做未做成的事情。
關於暗月操縱陰兵滅掉韓國的消息在前幾日便傳到了這裡,顧春風並沒有感到意外。
因爲憑藉暗月多年栽培的勢力,加上兩卷天書的力量,滅掉七國間最弱的韓國並不是不可能辦到的事情。
只是他隱隱覺得有些不安,因爲他覺得暗月應該還有什麼後手,但他不知道那是什麼。
於是他決定要加快劍陣的實施,因爲如果成功了的話,白崖劍宗就不再是一百來號零散的修行者,而是一隻軍隊,甚至能和數量幾倍於自己的玄甲重騎對抗的軍隊。
這樣的軍隊往往能在舉國的戰爭中,發揮出讓人意想不到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