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顧春風開始着手劍陣的訓練時,秦王帶領的玄甲重騎已經無聲無息地越過了黑龍澤。
黑龍澤是一片極其寬廣的沼澤,重型攻城機械很難運送過去,所以這裡雖然是秦趙兩國的交界處,但是雙方都沒有佈下太重要的兵力。
黑龍澤後便是一道青峽,峽谷內草木鬱鬱蔥蔥,樹影若鬼影,可並排通行三輛寬大的馬車,可謂真正的易守難攻。
黑龍澤內沒有佈置什麼守軍,但不代表趙國會蠢到丟棄掉這個帝國的咽喉,所以安插在青峽左右兩側的守軍並不少,每一側至少也是上千之數。
那林立在青峽畔的哨塔一直監視着黑龍澤的動靜,只是這天清晨黑龍澤起了一層迷霧,所以塔樓上的哨兵也看不清到底是什麼狀況。
突然之間,那名哨兵發現青峽的山崖上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而且動作極快,轉眼就消失在了樹叢裡。
“猴子?”哨兵眉頭微微皺起,因爲青峽時常有猿猴出沒,但是冬天就很少看見了。
就在這時,他突然發現了雪地上有一條白色的影子在移動。
他剛想拉響警鐘,一支羽箭便破開了風雪,向他疾行而來。
哨兵還沒來不及反應,箭枝就已經貫穿了他整個頭顱,發出了嗡的一聲悶響。
箭尾不停的顫抖着,哨兵的身體便猶如爛泥般倒下。
這個時候,雪地上陡然出現了無數穿着寬大白袍的戰士,這些戰士動作比貓還要輕,行走起來無聲無息的,猶如潮水般蔓延開來。
如果仔細觀看,你會發現那些寬大白袍下隱隱有暗沉的甲光閃動,這支隊伍自然就是秦王贏烈率領的三千玄甲重騎。
此時風雪更盛,駐紮在青峽兩側的趙國守軍根本沒有發現此間的變化。
因爲在他們的心目中,要從黑龍澤那邊攀上青峽着實是一件很艱難的事情,恐怕只能是融元上境的修行者才能做到。而那樣的修行者數量自然極其稀少,因爲太過稀少,落入他們這數千大軍的營地裡也只能是有進無出的存在。
可是他們沒有想到,這三千秦國玄甲自從與《天書人卷》相融後,便和融元上境的修行者沒有任何區別,甚至在潛行能力與爆發力上更強。
這三千玄甲分爲了兩隊,一隊在青峽左側,一隊在青峽右側,行動的速度都很快。
就在玄甲騎兵步步逼近的時候,作爲青峽的守軍將領李力此刻還正在寬厚的營帳內躲避風雪。
作爲一名有着二十多年行軍經驗的將領,李力一直覺得自己很憋屈。
自己明明已經擁有了神念初境的修爲,卻總是屢屢不得志。
青峽這地方簡直就是趙國的天然屏障,在趙國領地一側地勢平坦,在黑龍澤一側地勢陡峭,防守起來簡直可以說是易如反掌。
他從未想過秦國會從這個地方進軍,所以一直爲自己不能在邊境殺敵立功而感到氣悶。
再加上遇到這要命的風雪天氣,李力連整頓軍紀這一項課業都免了,直接躲在營帳內喝起酒來。
“這樣的青峽,易守難攻,恐怕秦軍得犧牲幾十倍於本國的兵力才能勉強通過。而且黑龍澤內的沼澤衆多,大型軍械根本無法運輸,秦軍如果不是腦袋進水了,鬼才會走這條道路。”李力一邊埋怨着作爲青峽守軍的無聊,一邊喝着悶酒,直到他聽到了一些極其細微的呼吸聲。
這些呼吸聲很輕,特別是在鵝毛大雪簌簌的落地聲響下,就顯得更加隱蔽了。
但是作爲一名神念境的修行者,他第一時間就發現了異樣。
李力剛想起身,數十隻羽箭便破開了行帳,如閃電般向他襲來。
這些羽箭速度很快,而且勢大力沉,箭尾攪動的灰色氣流帶着雪花破空而至,發出了唰唰的音爆聲響。
李力眉頭微皺,位於腰畔的飛劍便龍吟而出,化作了一圈七彩的弧線。
劍是鮮豔的黃色,宛若春天漫山遍野的菜花;劍光是七彩的顏色,宛若流動的彩虹。
這柄劍名爲“暖春”,出自趙國的七彩劍院,而李力則是七彩劍院中最優秀的弟子之一。
他曾憑藉這柄暖春,斬殺了上千的敵軍,可是由於不得官場魚水的道理,得罪了趙王身邊的大紅人趙括,所以纔會被派遣來青峽鎮守。
李力甚至想過,如果一輩子駐守在青峽,可能暖春就再也沒有出鞘的機會了。
可是不過一年時間,暖春卻再次出了鞘,而且不是殺人,反而是自保。
七彩的劍光圍繞着李力極速的旋轉着,將襲來的箭枝一一掃得粉碎。
就在連綿的羽箭頓止的瞬間,李力卻感到了一股極強的殺機。
下一息鍾,他所在的軍帳被直接割成了兩半,向一旁倒去,而漫天的風雪便席捲而來。
然後他看見了雪,以及血。
近千人的趙國守軍躺在地上,全是咽喉處被割裂,而且幾乎沒有留下搏鬥的痕跡。
他們顯然是被人無聲無息的刺殺死的。
是什麼樣的軍隊,能無聲無息地殺掉上千名守軍?
李力的瞳孔收縮着,他看到了那些手持彎弓長槍的白袍人衣內黑亮的玄甲。
“玄甲重騎?玄甲重騎怎麼可能無聲無息上了青峽?”暖春劍還漂浮在他身前,在漫天風雪中彷彿一株隨時都會被壓垮的菜花。
爲首的白袍人靜靜的看着他,冷冷道:“是降還是死?”
李力手上的青筋開始鼓動,他想起了自己邯鄲城的妻兒,想起了腿腳不方便的老母親,他想投降,畢竟那樣可能還有機會見到他們。
可是下一息鍾,他想起了自己的師尊,想起了師尊將暖春劍傳給他時說的話。
“這柄劍只有在真正寧折不屈的人手中,纔會散發出應有的光彩。”
他這一生都在寧折不屈中度過,即使被權貴排擠到青峽吃雪,他都從未服過軟。
他回頭,遙望了一下北方,那是邯鄲的方向,也是他夢中的歸途。
然後他的呼吸漸漸平靜,眼神也逐漸變冷,森寒得猶如寒泉中的冷冰。
李力伸手,抓住了漂浮於他身前的暖春劍,對着那名白袍將領平靜的說了一個“死”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