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怒江江面上已然佈滿了大大小小的船支。
這些船支排成了一線,羅列在江邊,看起來就像拍岸的浪潮。
而此刻,南泉郡的最高處,墨意成就站在自家院落裡,看着遠處那些船支被夕陽鍍上了一層金輝。
他的臉色陰沉無比,就像暴雨來臨前的滿天烏雲。
現在整個墨府的人都已經回到了自己屋內,沒有得到他的應許,不能出門,所以現在整個墨府看起來就空空蕩蕩的,安靜得猶如墳墓。
如今幾乎南泉郡軍部所能支配的船支都來到了沿岸,而那兩位神出鬼沒的暗月先生,自然再次神出鬼沒的出現在了墨府的院落內。
墨意成看着這兩個神魔一般的人物,全身都開始輕微顫抖。
他曾經也是楚國人盡皆知的英雄,也是死人堆裡爬出來的人物,他身上不知染過多少敵人與同袍的鮮血,可是如今面對這兩人時,卻生出了一種蒼茫無力之感。
就像一隻病貓遇到了風頭正勁時的老虎,沒有一絲反抗的雄心。
他低着頭,終於吐出了一句話--“我已經按照你們的要求做了,希望你們能信守承諾,放過南泉郡。”
半柱香的時候過去後,他依然沒有等到答覆,只留下了山風呼呼吹過。
他慢慢地擡起了頭,然後就看見了那張黑煙密佈的臉。
殘廢的喜先生一吐氣,黑煙就露出了一角,露出了他滿嘴細密的牙齒。
他站在那裡,露在煙霧外的嘴巴咧開一笑,喃喃道:“我承諾過你什麼?”
聽到這裡,墨意成額頭上瞬間就浮現出了無數細密的汗珠,顫抖道:“您說過,只要我在黃昏時分調來船支,您就放過南泉郡。”
喜先生嘿嘿一笑,道:“我是說過沒有足夠船支的話,南泉郡就沒有活口。但我沒有說過,如果你按要求做了,南泉郡就可以保留。”
墨意成睜大着雙眼,不敢置信道:“你想反悔?”
喜先生答道:“我這不叫反悔,因爲無論你按不按我的要求做,整個南泉郡都不能保留,這是我一直以來的想法,怎麼能叫反悔呢?”
喜先生的話音剛落,平地就起了一陣風,然後就是數道殘影劃過,院落一角就響起了數聲尖叫聲。
墨意成臉色大變,然後他就看到了喜先生一手抓着自己的妻子,腋下夾着自己的兒子,緩緩走了過來。
此刻喜先生臉上的雲煙已經開始涌動,看起來就像是雷雲密閉的天空。
“爲了證明我的想法沒有變過,便先從你的妻子開始吧。”喜先生說完,就直接一口咬斷了墨意成妻子的咽喉。
墨意成呆立在那裡,看着自己妻子的臉因爲太過痛苦而變了形,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可是這樣的感受又實在太過真實,他眼睜睜的看着那個相濡以沫的妻子瞳孔收縮,然後渙散,直至最後失去了所有生機。
而此刻,他八歲大的兒子因爲太過害怕,早已忘了哭泣,褲襠已經潮溼一片。
“不!不!不!”墨意成眼裡滿是恐懼,直接跪在了地上。
喜先生扭頭看了他一眼,嘴角還是鮮豔的血跡。
下一息鍾,他又是一口咬下,便是沉悶的骨肉碎裂的聲音傳來。
這樣真實的聲音刺痛了墨意成的耳朵,他恨不得戳聾了自己。
這個時候,喜先生將墨意成的妻子如扔廢紙般扔在了一邊,提起了腋下的孩童。
然後便是咔嚓的一聲脆響,就像刀鋒劃破了宣紙。墨意成看見自己的兒子咽喉被那細密的牙齒咬穿,眼睛變得猩紅一片。
這樣的畫面實在是太過殘忍,以致於他的眼睛已經失神,然後爆發出了恐怖的狂意。
“他孃的畜生!”墨意成目眥盡裂,一聲怒吼,腳下的地面便猶如蜘蛛網般碎裂開來。
下一息鍾,他直接高高躍起,身上的肌肉猶如注入空氣的羊皮筏般鼓脹起來,將衣衫都震裂開來。
他現在好後悔,後悔自己居然會按照這兩個惡鬼的要求行事。
他不禁背叛了楚王,也背叛了自己,到頭來還是家破人亡。
墨意成所有的悲憤都變成了這一擊,神念上境修爲的他,身體強度在楚國軍部也可以排進前十。
現在他竅穴內的真元全部擠壓了出來,在體內橫衝直撞,已然將他的部分經脈撞裂。
這是墨意成最強的一擊,甚至可以說是自我毀滅的一擊。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一個狠人,即使他已經老了,在他妻兒已然死去後,他這個狠人又重新展現出了自己狠厲的一面。
整片天地的空氣甚至都產生了波動,開始扭曲,這讓墨意成的身體開始變得模糊,就像蒙上了一層霧。
看着高處那猶如隕石般墜落的墨意成,喜先生扯出了孩童身上的一根肉筋,然後吞了下去。
覆蓋在他臉上的雲煙開始涌動,就像即將暴雨將下未下的天空。
墨意成的身體壓了下來,因爲太過用力,他身上甚至都浮現出了一層血沫。
只聽見嘭的一聲,喜先生只是輕輕擡起了他手中的鐵柺,然後輕描淡寫地撞在了墨意成的身上。
然後墨意成飽滿的身軀在這一瞬間就泄了氣,向後方倒掠去,身後甚至拖出了一道灰色的湍流。
那是元氣狂暴外泄形成的波動,只一招,墨意成拼命的一擊就化爲烏有。
墨意成摔倒在地,壓碎了院內數塊青石板。
他捂着自己染血的襠部,身體疼得已經扭曲。
喜先生的所作所爲,可謂是真正的讓其斷子絕孫。
墨意成只覺得一片絕望,希望自己能就此死去,進而才能從心靈與身體的劇痛中得到解脫。
然後便是叮叮咚咚的鐵柺敲擊地面的聲音響起,喜先生來到了他身前,低頭看着他,彷彿在看着一隻螻蟻。
“殺了我!”墨意成牙齒都已經咬碎了,痛苦道。
“我不會殺了你,我會讓你看清眼前的一切。”
話音剛落,墨意成就被對方像抓小雞一般抓起。
他看到了身體已然殘缺的兒子與妻子的屍體,他們就那樣死不瞑目地倒在了血泊裡,這讓他的眼睛都沁出血來。
然後他只覺得自己飛到了高處,然後看到了如潮水般在涌動的陰兵,眼瞳中的血便滴了出來。
南泉郡,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