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沐元帥那邊的探子回報說,錢存仁的二十萬大軍已經逼近善山,大戰在即,可元帥目前手頭可用的兵卒那麼少,這仗怎麼打?”小圖語氣有些沉重,雖說眼前是取的了勝利,可想想決戰在善山,後果堪憂。
蘇天寒不做聲,沉默了一會兒,轉頭看着蕭玉朵,低聲道:“我們不能被動,世子妃……沐元帥那裡形勢危急,不等人啊……”
蕭玉朵一手叉腰,一手握着劍柄,身着細鱗甲,非常英武,對於小圖和蘇天寒的話,她自然都聽進去了,思忖片刻,她看向蘇天寒和小圖,輕聲道:“我們在給他一日時間,若是還想作壁上觀,我們就弄手段治他……”
“可以鬥得過他麼?”蘇天寒對沐棠的能力不敢質疑--對方可是大梁悍將啊。
“武功在高,也怕菜刀,他能有多厲害?對我來說他不過手下敗將!你們不要被他嚇住了,看我的。”蕭玉朵說完呵呵直笑,她知道蘇天寒不相信沐棠是自己手下敗將,可事實上,就是如此。
除了第一次自己不知深淺摸到對方院落處了下風,其餘時間的較量,自己還真沒有被對方佔什麼便宜,打了自己一掌又怎樣,不也付出了幾千兩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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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臨近中午,沐棠的大軍終於到了玉陽。
作爲前鋒,蕭玉朵和蘇天寒等自然要去拜見,回報戰果。
大帳之內,沐棠不苟言笑坐在上位,看蕭玉朵的神色比之前更深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的下首,坐着十幾個將領,見蕭玉朵進來,都不約而同打量過來。
此時的蕭玉朵,一身銀白色細鱗甲,頭盔摘去,長髮梳成馬尾又盤在腦後,光潔的前額展露無疑,傾城之姿中閃現着颯爽的英姿,讓人移不開視線。
因爲蕭玉朵只帶着很少的人,前去敵營,火燒糧草,斷了敵人的口糧,所以不少人都對之前如花瓶一般的蕭玉朵另眼相看--軍營就是真才實學的地方,無論才智,武力,只要你是真金,就不怕淬鍊。
當然,因爲之前從來沒有聽說蕭玉朵的名號,故還有一部分人覺得蕭玉朵只憑一時狡詐纔將敵人驅走,若是正面較量,她和對方絕對不是一個檔次。所以他們的目光更多了探索與輕慢,甚至看她容顏絕美,眼眸裡還多了一絲猥瑣。
而沐棠雖然對於蕭玉朵火燒糧草表揚了幾句,不過都是輕描淡寫,倒是對蘇天寒,他讚揚了很多句子,什麼年輕有爲,不愧將門之子什麼的。
“沐將軍,在下是在不敢當,這次夜襲主意完全是蕭副將所出,而且她身先士卒冒着危險,僅帶了十多侍從深入敵營,才使得敵軍敗退,可以說,沒有蕭副將,就沒有我們前鋒的兵不血刃的勝利。”蘇天寒並不買沐棠的帳,含笑在衆人面前將蕭玉朵所做的一切完全呈現給衆人。
“當然,蕭副將也有功勞,不過她是沐府的人,本將軍就不特意表揚了。”沐棠涼涼笑了一聲,視線掃了蕭玉朵一眼,輕慢也帶了出來。
“話雖如此,但戰場上公私分明是必要的,我們連稱呼都改了,不是麼?”蘇天寒依然淺笑着,清雅的身姿不卑不亢。
蕭玉朵在沐棠讚揚蘇天寒時,心裡默默想--他肚子裡的形容詞還有多少?差不多快使用完了吧?
等對方關於自己的話題進行的差不多時,她加入含笑道:“沐將軍,如今敵軍已經往北和錢存仁會和,那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去追擊,與沐元帥兵合一處呢?”
“兵合一處?你是開玩笑麼?若是還有敵軍從玉陽這邊過來怎麼辦?你不要心裡只想着你的夫君,他也是我的侄兒,我也擔心他,但軍情不允許,他既然只留四萬人進行決戰,肯定有他的辦法,不是麼?……”
沐棠語氣立刻冷淡下來,帶着不屑掃了蕭玉朵一眼,然後繼續和蘇天寒拉家常。
蕭玉朵的臉色如常,也沒有表現出多少不快,轉頭和小圖愉快的聊着天。
沐棠看蕭玉朵被自己的氣勢壓的沒有了聲音,感覺比較滿意,又對蘇天寒道:“今晚我們開慶功宴,不醉不歸!”
“聽沐將軍的安排,不瞞您說,這幾日我們真是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蘇天寒故意不去看蕭玉朵,而是滿臉含笑贊同沐棠的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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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沐棠的帳篷,蕭玉朵馬上傳令下去,自己那一萬人士兵立刻休息,理由是這幾日太累了,好好休息。
晌午之後,營地上負責膳食的士兵就開始忙碌了。
沐棠的手下,也不知道從哪裡弄來十幾頭豬,一字排開殺掉,現場煮豬肉、骨頭、下水等等,每個人都喜氣洋洋,說着,笑着,洋溢着戰後的歡騰。
蕭玉朵一覺睡到了晚膳開始,她剛醒來,蘇天寒就進來見她。
“世子妃,有何打算?”他開門見山,直接問了一句。
蕭玉朵坐在臨時牀鋪上,懶懶伸了一個懶腰,淡淡笑笑,微微前傾了身子,伸手做了一個手勢,輕聲道:“今晚,你要好好和沐將軍喝幾杯……”
四目相對,彼此都讀出了一種默契。
“有把握麼?”蘇天在高興之餘還有一些不放心,畢竟對方也是一個老狐狸,蕭玉朵要怎麼從對方手裡奪過軍權。
蕭玉朵笑了笑:“山人自有妙計--對君子有君子計,對小人有小人術……”
這一句話外,再不多說,畢竟環境複雜,少說一句就少說一句,對自己沒有壞處。
蘇天寒心裡好奇,但因爲蕭玉朵夜襲對方軍營,不僅燒了對方的糧草,還折了對方不少兵卒,可謂一箭三雕,他對她甚是讚賞,所以此時看她胸有成竹,便不再多問,點點頭,低聲交代了一些事情後,便離開去準備了。
夕陽漸落,營地上堆起了篝火,豬肉的香味飄散在空氣裡,勾的人食指大動。
士兵三五成羣,自動坐成一圍,一面說笑,一面品嚐着美味。
沐棠和蕭玉朵等十幾個將領,在帳中坐下,也觥籌交錯說笑着喝酒。
蕭玉朵一手端着酒杯,一手不住地往自己嘴裡塞吃的,巧言笑兮,美目盼兮,時不時和小圖說着話,還肆意笑着,只有別人不經意的時候,她的目光才撇過沐棠,以及他桌上的那盤美味的紅燒豬肉。
這可是她暗中精心提供配方爲對方烹製的美味,而且味道的確不是一般的好。不僅他有這個待遇,連他的兩個貼身副將面前都有一盤紅燒豬肉。
從盤子裡所謂無幾的肉片可以看得出,沐棠似乎很喜歡這個口氣。
很好,蕭玉朵嘴角輕勾,看小圖要和自己碰杯,便舉起來輕輕碰了一下,同時靠近對方看似笑着說什麼好玩的事情,實則低聲道,“可不要喝多,不然我將你仍在這裡不管了……”
小圖立刻蜻蜓點水沾了沾脣,低聲應道:“我曉得,你放心--可不要不管我……”
蕭玉朵這回是真的笑了起來,明豔的笑容讓她周圍的燭光都暗淡了下來。
小圖眼底不由一暗,手裡的酒杯都忘了端起來--她真的太好看了,閉月羞花,沉魚落雁也不過如此吧?
蕭玉朵並沒有注意到小圖眼神的異樣,此時她的心跳比平時快不少,因爲馬上就要有非常的行動了,自己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不能太興奮。
爲了表達自己對沐棠的敬意,蕭玉朵還上前去敬了沐棠一杯酒,彷彿對他之前安排一萬人,並且叫自己充當送死隊隊長沒有一絲意見。
沐棠一面喝酒和將領們說話,一面也在暗暗觀察蕭玉朵,只見她似乎和小圖互動很多--那個男人長相雖說比不上沐雲放,但也格外英挺清俊,身材也魁梧,是一個強壯的男人,難不成沐雲放不再身邊,她對身邊這個貼身將領有了別的想法?
而反觀小圖,看蕭玉朵的眼神似乎也有一些曖昧情緒。
沐棠暗暗發笑,若是自己在這裡多呆幾日,然後再十點手段,這兩個人會不會發生點什麼?沐雲放的頭上會不會多一頂綠色的帽子?
在各懷心事中,蕭玉朵終於發現沐棠出現了瞌睡的樣子,她立刻善解人意地上前,輕聲道:“二叔,您是不是醉了?這夜也深了,叫侍衛送您去休息吧……”
沐棠撫了撫額頭,甩了甩頭,卻發現眼皮沉的厲害--今晚似乎有些喝多了。
他有些搖晃地起身,對衆人道:“你們好生喝着,務必盡興……”
身後兩個侍衛立刻上前來扶着沐棠走了出來。
蕭玉朵以沐棠侄媳婦的身份,很自然的替他拿着頭盔,跟在後面出來,又隨着侍衛進了沐棠的大帳。
她指揮着侍衛將沐棠放在牀上,又指揮着對方脫鞋,衣衫等。
就在此時,小圖無聲無息的進來,一手一下,將兩個侍衛砍昏過去。
“快,找兵符。”蕭玉朵做出一個口型,叫小圖幫着自己尋找最重要的兵符、令箭。有了這個,纔可以命令軍隊聽從自己的調遣。
蕭玉朵在沐棠的臨時書案上翻遍了,也沒有看見兵符和令箭的影子,她開始有些心急--會在哪裡呢?
她看着小圖在另一邊四處尋找,也一樣沒有結果,便將目光落在沐棠身上。
這麼重要的地方,以沐棠善於懷疑的個性,會放在哪裡呢?
她幾步走到沐棠跟前,彎身就去剝沐棠的衣服。
小圖一看,忙上前阻止道:“世子妃,我來。”
蕭玉朵忽然想起現場還有一個男士,便尷尬的笑笑,聳聳肩,往後靠了靠,纖手指着沐棠:“剝光,看看身上有沒有。”
剝光?難不成剛纔她上來的時候就是存了這個心?小圖滿臉黑線,低聲道:“知道,你……往後一點點……小心晃了眼……”
哦,蕭玉朵反應過來,轉過身去。
很快,小圖就從沐棠貼身衣兜裡搜出了令箭。
蕭玉朵激動的接過來,看了看,衝小圖點點頭--有了這個,便可以調動軍隊。
“他明日醒來,當如何?”小圖看着牀上沉睡的沐棠,有些擔心。
蕭玉朵笑了笑,低聲道:“他只怕暫時是起不來了,我們先出去。”
兩人給沐棠蓋好,將昏迷的士兵放在裡沐棠不遠的地鋪上,便快速退出了帳篷。
三個人回到蕭玉朵休息的帳子,在黑暗中商量着。
“兵符果然在那個副將身上,我也拿到了,如今兵符令箭我們都有了,不然現在就調兵出發,如何?”蘇天寒語氣分外嚴肅,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臉色,想必此時也不是輕鬆的。
蕭玉朵微微搖頭,低聲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擔心他們明日醒來,咱們難以脫身,不過你放心,明日他們兩個起不了身的--剛纔,我翻他的書案,看見世子爺給他發來了急報,若是玉陽敵人戰敗,要他整頓人馬前往善山,這裡只需留一萬人就可,可你們看到了,他根本不想前去,只想作壁上觀。明日我自有計較,你這樣……”
蘇天寒聽着,不住點頭。
“有這樣的事?那我們地好好利用一下……”蘇天寒立刻感覺輕鬆了許多,“我就知道世子妃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三人有簡單合計了一下,便匆匆散去各自休息不提。
天稍稍有了亮色,蘇天寒按照事前商量好的,爭取以第一名的名次出現在了沐棠大帳前。
看侍衛在,便拿出將門公子的氣派,對那兩侍衛道:“我有事找沐將軍。”
侍衛自然認識蘇天寒,更知道蘇天寒的名號,忙朝後站了站。
蘇天寒整整衣衫,跨步走了進去,不出十秒中,裡面傳出了他少見的高喊:“快去找世子妃!還有其他將領!”
蘇天寒帶來的侍衛一聽,立刻飛奔前去請蕭玉朵。
蕭玉朵早準備好了,侍衛一過來,她立刻跟着侍衛衝進了沐棠的大帳。
此時沐棠已經醒來,可是嘴歪眼斜,連話也說不出了,身子也失去了平衡,想要起來,卻無能爲力,他身邊的侍衛已經全部目瞪口呆,想要扶他起來。
蕭玉朵眼一瞪,罵道:“你們想幹麼,沒有看見我二叔都那樣了,你們還要讓他起來,安了什麼心?!”
說着話,上前將幾個副將和侍衛推了一邊,然後俯下身子用了自己感覺最悲痛的語氣看着沐棠道:“二叔,您不會是中風了吧?怎麼成了這個樣子?這沐元帥還要求我們立刻拔營前往善山,您着口不能言,行動不便的,可怎麼得了?……”
沐棠斜着眼睛似乎很激動,哼哼着,想要行動,蕭玉朵立刻上前抓住他的胳膊,哽咽道:“二叔,侄媳也知道您着急,常副將和周副將都不小心中風了,這中風實在也沒有辦法,我完全理解,您看這樣行不行,您就暫時留在這裡休養,因爲兩外兩個副將也中風了,所以侄媳就勉爲其難帶着七萬軍隊前去支援善山了,您不要擔心,蘇天寒出身世家將門,其父蘇帥威名遠播,所謂將軍虎子,他完全可以勝任全軍的副指揮。您的令箭和兵符都已經交給窒息保管了,我就爲您辛苦這一遭,誰叫咱們是一家人呢?……”
這些話,蕭玉朵是說給其他在場的將領聽的,說完,蕭玉朵轉身對小圖道:“將沐元帥的命令展示給各位看看。”
小圖走到書案前,準確地找出沐雲放的手書,展開叫帳子裡的十多個人看了一圈。
隨後,蕭玉朵從衣袖裡拿出令箭和兵符,語氣沉重地緩緩道:“衆位也知道如今形勢千鈞一髮,善山是錢賊畢竟之所,可元帥爲了能讓我二叔平安,將大部分兵力都給了玉陽,所以善山危在旦夕,我二叔心裡也是心急如焚的,可是天公不作美,他中風了,不能領導軍隊前往。如今也只有請蘇副將來暫時替他做這件事--蘇公子是被元帥親封的副將,希望你們不要心存輕慢……”
“可是,沐將軍不是剛說過要在玉陽修整麼?”一個長臉男子眸色冷澈,帶着不屑看向蕭玉朵,“怎麼也的等沐將軍好一些再說!”
“國家危難,你竟然說要等沐將軍好了再說?若是我二叔十日不好,那你要等十日?若一個月不好,難不成你要等一個月?”蕭玉朵指了指沐雲放的手書冷笑道,“你是哪根蔥,竟然眼中只有沐將軍,沒有沐元帥--來人,給我拉出去杖責五十軍棍!”
帳外直接衝進五六個侍衛,將那個人七手八腳綁起來。
“你一個女人竟然……”
“我一個女人如何?我一個女人照樣兵不血刃打敗十萬敵兵,你們做什麼了,需要調整?也不嫌風大閃了舌頭--將士們,此人隨意污衊大梁將領,再加十棍!”
此時蕭玉朵的身份的確有些特殊,既是元帥親封的副將之一,又是沐棠的侄媳,還是玉陽之戰中兵不血刃打敗十萬敵軍的新進戰場新秀。
而站在她身邊的蘇天寒也是副將,還是大梁最富盛名的將門世家--蘇門的嫡子,身份尊貴難言,說的話也一樣很有分量。
門外很快就傳來了那個傢伙被揍的聲音。
蕭玉朵直接朝蘇天寒抱拳道:“蘇副將,蘇門在大梁久負盛名,您完全可以擔得起來,如今國家危難,善山危急,我們不能再耽誤了……”
蘇天寒此時被蕭玉朵推道這個位子,也不能退了,便點點頭道:“現在立刻八百里加急去向元帥請示,臨陣換將雖是大忌,但沐將軍中風實在不是不是我們可以控制的--諸位不知誰還有異議?”
在場的多數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說話。
“我們出去說吧,讓二叔好好休息。”蕭玉朵直接人趕出了帳外。
當那些人看見剛纔的那個傢伙屁股上血肉模糊,都心有慼慼焉,便抱拳對蘇天寒道:“我們就先聽蘇副將的吧……”
“那各自整頓軍隊,半個時辰之後,我們出發!”蘇天寒直接下了命令,沒有絲毫遲疑。如果說之前是他刻意低調,爲的是不顯山露水,那麼現在他無論說話還是舉動,都帶着一股氣勢,爲的是立刻穩住軍隊的陣腳。
等那些將領各自散去整頓軍隊,蕭玉朵發現自己的手心盡是汗,好在自己和蘇天寒身份特殊,不然擺平還真有一些困難。
她朝蘇天寒示意了一下,叫他在外面等着,自己轉身再次進了沐棠的大帳,隨後又示意他身邊的幾個侍衛出去。
因爲她身份特殊,所以侍衛們立刻轉身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