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着人羣的騷亂,山谷裡一陣奇怪的窸窸窣窣聲音漸漸高了起來!
小圖一頓,忙低聲向蕭玉朵道:“王妃,什麼聲音?”
蕭玉朵西然也聽到了,她凝眸往下看去。因爲有距離,又是夜晚,雖然有月光,能見度也不能與白天相比。
她搖搖頭靠近小圖,指着下面的山谷,低聲回道:“不清楚,我們看看就知道……”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下面的驚呼與慘叫便開始了!那聲音在黑夜裡分外驚悚。
“大家不要驚慌……”下面一個清越的男聲是不是傳上來,不過很快就淹沒在一片聲音的海洋了。
小圖此時全是一片震驚,望着蕭玉朵,道:“是螞蟻?殺傷力這麼大?!”
“不要小瞧了這個火蟻,它們和我們平時見到的螞蟻可不一樣,”蕭玉朵手指着下面的山路,繼續道,“這裡可是他們的地盤,北虜屬於入侵者,若是沒有蜂蜜,沒有火焰,只怕他們完全沒事,可現在蜂蜜的香甜讓火蟻滯留,並沒有去休息,所以即使發現了入侵的北虜,最關鍵的是,他們還點火來燒。火蟻遇火,兇性大增,連毒性都比沒有火時強了數倍,這就是火蟻學名的由來--鶴老是位異士,我是他的弟子,所以得以瀏覽了他很多珍貴的書籍。這也是之前我在他送的一本書上看到的。”
小圖聞言,不由點頭,關於鶴老,他知道一些,是一個高人,所以蕭玉朵說的話,他深信不疑。
“我們可以折損他們多少?”小圖現在對這個結果很感興趣,他指指北虜來的方向,“他們會不會即及時跑出去?”
蕭玉朵淡淡一笑:“我們撒蜂蜜分了兩種方式,這條山路全長十四五里,我們大約從七裡的時候開始撒,這就讓北虜有足夠的時間進來,還有一些在進來的地方,那裡有比較溼潤的地方,我們已經撒好,確保基本每個北虜腳上都能有蜂蜜,這樣,他們進來反應的這段時間,火蟻就已經嗅到了。也就是說,沒有蜂蜜的那部分山路,如今火蟻應該已經出來迎接他們了--還有一點,他們用火,就等於告訴所有的火蟻,他們來入侵了……”
“這裡這麼多蟻羣,難不成只有一個蟻王?”小圖一聽蕭玉朵的話,立刻問了一句。
蕭玉朵點點頭,笑道:“你說對了,這就是火蟻的有一個特殊之處,這麼大的山谷,真的就是一個蟻王呢,故而所有的螞蟻都會同仇敵愾,收拾侵犯的敵人。”
此時那面的黑黢黢的一片黑影早就亂了陣形,叫喊聲,慘叫聲,呼喊聲此起彼伏,不忍細聽。
蕭玉朵有些不忍,頓了頓,便起身對小圖道:“走吧,我們先回去,叫探子來探聽詳細的情況,然後我們再想對策。”
小圖看了一眼下面,不是很分明,一時也難以判斷地方的情況,便跟着蕭玉朵悄然撤退。
兩人依據簡易指南針還有堪輿圖,一路慢慢找着,按照來時的路,往回走着。
月光正好。
蕭玉朵擡眸望着月明,忽然想起了沐雲放,也不知道他此時在做什麼,是行軍趕路,是運籌帷幄,還是正在休息呢?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無論何時何地,離得再遠,心也在一起。
她默默地想着。
“王妃,你不忍心麼?”就着月光,小圖看蕭玉朵神色並沒有多少勝利的樣子,知道她心裡又在掙扎。
蕭玉朵聞言,淡淡笑了笑:“沒辦法,利益不同,和敵人若是講仁義,那滅亡的就會是自己。如不阻止他們,王爺那般就會非常艱難,腹背受敵,而且沐棠要求他到達的居陰山並不是作戰的有利地點,若是沒有支援,情形太危急了。”
“我不明白,沐棠不是王爺的二叔麼?爲何屢次爲難他,而且看樣子不顧王爺的死活?”小圖非常疑惑,忍不住問蕭玉朵,“這次出兵又是故技重施,自己把握了那麼多精銳,坐在那裡看戲,這是爲何?”
蕭玉朵邊走邊搖頭,道:“這也是我很困惑的問題,我也試着問過王爺,但沒有什麼有價值的回答,他似乎不願意多說什麼--我只知道大房二房的關係真的不好,而且從老王爺活着的時候,矛盾就存在了。不過像沐棠這樣專門將王爺請回來坑的,還真沒見過。”
“我也很奇怪,王爺不是他請回來的麼?怎麼會這樣對待呢?”小圖說着話同時搖搖頭,嘆口氣,替沐雲放感到不舒服。
蕭玉朵忽然意識到了什麼,隨即苦笑一下,隨手揪了一下山路旁的葉子,放在手心撕成了幾瓣,道:“可能是擔心,如果現在不叫他回來整一整,過段日子王爺可能就要變成駙馬了,那時再整就不好了……”
小圖神色微斂,瞥了一眼蕭玉朵,遲疑了一下,道:“若是真有那一天,你怎麼辦?要回信陽來麼?”
“嗯,若是真那一天,我就帶着果兒回信陽來,不然也沒有地方去了。”蕭玉朵含笑看着小圖,“這次戰事結束後,你回去可要好好經營,不然我們都得和西北風--對了,那些傢伙進來有沒有找你?”
“沒有,他們似乎也很顧忌,所以近來沒有找我,不過也有捎話對我說,希望我可以認祖歸宗,我的失憶他們在想辦法。”小圖如實對蕭玉朵說了近來自己的情況,不過對這個事情他並不關心,反正什麼也記不起來,還不如在信陽等着她來的真實。
兩人很快從目前的事情聊到了生意上,小圖眉飛色舞開始彙報自己的業務,惹得蕭玉朵不斷笑靨如花。
天色將明,他們兩人才回到了軍隊駐紮的地方。
穆天英一夜也沒有好好休息,一直在擔心着蕭玉朵的事情,他剛巡查完畢,看見蕭玉朵的身影,立刻快不趕了過來。
“事情如何了,這回你該跟我說實話了吧?”穆天英有些惱意,叫蕭玉朵立刻講明事情的來龍去脈。
現在事情已經結束,蕭玉朵自然也沒有必要瞞着他,所以請他到一個何時的地方,然後一屁股坐下,靠住一棵樹幹,將事情的經過簡明扼要將了一遍,然後到道:“探子已經去了,一會兒我們就可以得到情況回報,之後看對方的狀況,我們再想應對辦法。”
就在此時,一個探子騎馬來回報道:“王妃,平陽王軍隊在快要抵達居陰山忽然失去行蹤!”
“失去行蹤?!”聽了這個消息,在場的穆天英、小圖都是一驚。
蕭玉朵吃驚之後,立刻明白這是沐雲放的計策,他之前交代自己要在馬尾嶺待命,那麼他移動的方向很可能就是這邊,當然自己絕不能說一句話,於是她道:“好了,知道了,繼續再探。”
“王爺怎麼會失去蹤跡呢?”穆天英有些奇怪,怎麼現在都喜歡玩失蹤呢?
蕭玉朵冷哼一聲道:“這很好理解啊,作戰計劃已經被內殲賣給了北虜,若是就這麼在居陰山,就等着腹背受敵吧,所以躲起來沒有什麼錯,萬一可以找到機會呢?好了,我們先在這裡待命,別的不管。”
幾個人正說着,前去打探火蟻事件的探子也回來了。
“回王妃,穆將軍,這股敵軍已經撤退了,準確消息稱,昨晚死傷大半,幾乎沒有無損的士兵,火蟻遍佈整個山谷,非常恐怖。”
穆天英一聽,充滿了意外與震驚看着蕭玉朵--之前,聽說她擊退錢家十萬進軍,驚訝之下隱隱有一些不信,覺得她多多少少得到了沐雲放的指點;可這次並沒有沐雲放參與其中,完全是她一個人的主意。
敵人他沒有看見,但從探子的回報來看,她似乎又做到了,僅僅用了蜂蜜就將敵人打敗--這若不是自己親眼看見,親耳聽到,還以爲是天方夜譚。
“你怎麼會知道,你怎麼會想到的?”穆天英此時心裡全是疑問,情況真實的讓他有些不相信。“上次聽說你藉助了鶴老的靈藥,如今呢?你怎麼會想到用蜂蜜來招惹火蟻的?”
蕭玉朵淡淡一笑:“多讀書,穆將軍。不是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麼?”
雖說自己也不是很喜歡讀書,可因爲有鶴老這個師父,給自己找了一些非常使用的書籍,沐雲放估計看的比自己多,不過自己雖然懶惰,但表面疏懶而已,實際是,自己也讀了不少。
“關於火蟻的認識就是從書上得來,你若想看,回頭我借給你。”蕭玉朵自然將自己在之前世界的一些經驗與知識省略掉。
“就這些?”穆天英還指望她會說出一些高深的戰略與戰術,或者只得借鑑的經驗,誰知竟然就是要自己多讀書,僅此而已!
蕭玉朵聳聳肩,又是一笑:“你想知道什麼?當然,這個灑蜂蜜也是很有講究的,不能隨意灑,要五人一組,橫成行,縱成列……”
穆天英滿臉黑線,自己從來沒有覺得蕭玉朵竟然如此幽默,幽默到讓自己無奈的地步。
“你明明知道我想知道的不是這些。”穆天英看着蕭玉朵絕美無暇的容顏,心裡情不自禁就涌動着久違的親近之心,所以他的眼角柔和,脣角輕勾着一抹無奈。
蕭玉朵看了看小圖,視線又轉到穆天英臉上,嘆口氣道:“可我去了就是做這些了呀,不信你問問小圖。”
小圖一看對方將話語權交給自己,忙接過話頭,道:“實不相瞞,穆將軍,我們去了之後真的就是做這些。不過就像王妃說的,灑蜂蜜是有講究的,然後就是及時撤退,這一點很重要--其實最重要的不是這些,是王妃熟知了火蟻的特點,又即使把握了敵人的動向,這纔是這次成功的重要條件。”
穆天英立刻起身對蕭玉朵道:“我要去看看。”
“叫探子帶你過去,記得及時回來,我們隨時都會行動。”蕭玉朵看穆天英一臉不信的模樣,便隨他去,看看就看看,有什麼的。
穆天英果真由探子帶路前去察看了,蕭玉朵真好利用這個時間,抓緊時間,鑽進自己的小帳子睡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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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醒來鑽出帳子,發現沐西也回來了,正在與雨雙悄悄說話。
“王妃,您醒了?”沐西無意看見蕭玉朵正出來,立刻走過來施禮。
蕭玉朵伸伸腰肢手臂,問道:“事情如何了?”
“成了,王妃,卑職按照王妃吩咐的分段設伏,六折北虜的騎兵,他們的馬折 大半,人員也有不同程度的折損,如今騎兵已經基本變成了步兵,能戰鬥的差不多還有一萬三四。”沐西滿是喜悅的做着稟告,他發現王妃的作戰套路跟很多人都不同,總是先用最減省的辦法讓敵人獲得大的損失,然後圖之。
蕭玉朵聞言對方還有一萬三四兵力,立刻問道:“他們的動向?”
“王妃所估不差,他們依然是往居陰山而去。我們怎麼辦?”沐西看蕭玉朵一臉思索,忍不住問道,“要不要……”
他做了一個殺的動作。
“不,”蕭玉朵搖頭,否定了沐西的建議,低聲道,“王爺現在隱藏了行蹤,這說明,他肯定不會去居陰山被動挨打的--現在如此種種說明一個問題,要麼內殲將大梁的作戰計劃賣給了北虜,使得他們對王爺還有穆侯爺的行蹤瞭如指掌;或者去居陰山迎敵本身就是一個請君入甕的陰謀。若是後者,這沐棠就是一個該死的傢伙!他是要王爺去送死的,你想想看,居陰山對我們並非有利,前有千里疾馳而來的北虜敵軍,後又繞過馬尾嶺、平山的十萬精兵,沐棠絕對會作壁上觀,那麼爺就是深入虎穴了!”
“王妃,不瞞你說,王爺早就知道了。”沐西猶豫了片刻,還是將沐雲放的心思告訴了蕭玉朵,他看得出來,對方是真的擔心王爺。
有很多事情,王爺並沒有告訴王妃,不是不信任她,只是不想讓她擔心,僅此而已。
這回該蕭玉朵吃驚了,既然知道沐棠的用心,那爲何還要進他的圈套呢?
“王妃知道,王爺一向忠君愛國,聽說北虜進犯,他作爲平陽王,是不可能不回來的,沐棠正是知道這一點,所以纔會向太子提議。王爺知道沐棠用心不良,但他又不能不回來,所以將計就計就回來了。他的第一要務就是要擊退北虜,所以儘管沐棠只給了他七萬,他也不多說什麼。”
沐西說到這裡,輕輕嘆口氣,擡眸看着蕭玉朵,帶着明顯讚賞的語氣,又道:“王妃,卑職替王爺感到高興,可以娶到您這樣一位聰明睿智的王妃,可以在無聲無息中助他一臂之力--這十萬人馬的撤退,無論王爺身在何處,都減輕了不是一點兩點威脅,真的感謝您……”
沐西一向很少表露自己的情緒,大多情況下都是睿智的模樣,而現在眼角竟然蒙了一層水汽。
“沐西,看你說的,你忘了,我與王爺是什麼關係了?--他是我夫君啊,”蕭玉朵嘴角一勾,露出一個媚惑的笑容,“現在我們想想王爺可以會在哪裡選擇決戰的地點,好不好?”
說着話,她將堪輿圖打開,放在地上,與沐西、小圖、雨雙認真地看着。
“王妃,王爺可能會選擇離馬尾嶺很近的地方來進行,這樣我們纔可以隨時支援他。”沐西低聲說了一句,然後指着堪輿圖上的一處,壓低聲音道,“會不會在這兒?”
幾個人正說着,就遠遠看見穆天英神色嚴肅,大步流星地回來了,他們很默契地停止了剛纔的談話。
穆天英表情非常凝重,盯着蕭玉朵,片刻才吐出一句話道:“我很佩服你,竟然真的有兵不血刃就可以打敗敵人的本事,之前一直以爲是帶有誇張成分,今日我親眼看見了,才知傳聞沒有一絲虛誇。探子說敵人已經狼狽退回去了,他們以爲是上天懲罰了他們,非常沮喪,完全沒有想到是人爲--你真的太厲害了,這回我真是刮目相看了,朵兒……”
“請穆將軍注意,不要隨意呼喚我家王妃名諱。”雨雙在一旁替沐雲放看護着後院,涼涼提醒着穆天英。
蕭玉朵淡淡一笑:“穆將軍客氣了,也不過是碰巧藉助了天時地利而已,這次也有僥倖成分。”
“不,若沒有這能力,即使再有好的機會,也無法把握,比如我,絕不能這樣不捨一兵一卒打敗對方--以後你無論做什麼,一定要叫上我,不許將我排斥在外,我要和你一起戰鬥。”穆天英語氣不容置疑,明明白白告訴蕭玉朵,自己不准她在獨自行動,不將自己當一夥。
“穆將軍多心了,我們既然在一起,我便沒有將你當外人。只是有些事沒有做成就提前吹噓,不符合我性子而已。這樣吧,還有一萬多騎兵變步兵的北虜往居陰山趕,本來我打算不理會他們,現在想想,不如趁機消滅了他們,這樣我們又給王爺掃除了一撥,如何,有沒有興趣?”
蕭玉朵看穆天英有些急了,索性將計就計,讓他帶頭去將那一萬北虜消滅掉。
穆天英欣然答應。
“不過,我們只能用我們的一萬人馬,不能全部出動,要保存實力,還要隱藏行蹤,這樣可以麼?”蕭玉朵臉色含着淺笑,看着穆天英,她忽然發現穆天英也不是那麼不順眼,也是一個俊美非常的美男子,而且心腸似乎不是自己之前所想的那麼壞。
穆天英沒有說可以或者不可以,只是問了一句:“你去麼?觀戰?”
他倒不準備叫蕭玉朵上場,只是想和她一起出擊,嚐嚐並肩戰鬥的滋味--這種感覺是如何的,他很想體驗一把。之前他自然是沒有想過會與蕭玉朵一起出現在戰場上,如今他非常想和她一起作戰來體驗一下。
蕭玉朵點點頭:“我願意陪同將軍去走一遭,不過你要安撫好剩下的士兵兄弟。”
穆天英立刻眼神一亮:“沒問題,何時出發?”
蕭玉朵看看天色,道:“我們先準備,叫探子去探探他們此時位於何處,午後我們出發。”
事情決定後,穆天英立刻去點兵準備不提。
蕭玉朵對於這一萬多士兵,對付的辦法早想好了,伏擊戰最佔便宜。這些傢伙士氣早就受挫,宛如驚弓之鳥,現在前往居陰山不過是硬着頭皮,若有風吹草動,多數不會戀戰,只會倉皇逃命。
可是,就在蕭玉朵等準備去伏擊那一萬北虜的時候,探子打探回一個非常緊急又重要的情報--沐雲放率領軍隊從半路伏擊了千里奔襲居陰山的北虜,雙方從今日早上開始激烈的交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