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看蕭玉朵明顯轉移話題,臉上有些不悅,但最終還是即使住了嘴。
在衆人的引導下,沐雲放和蕭玉朵到了蕭府待貴客的堂屋。
衆人分尊卑落座後,便宜爹蕭志邦便對沐雲放抱拳道:“能夠與世子結親,某深感榮幸,說到何處,這都是一段佳話。”
“是啊,當初我看到侄女信箋時,還以爲弄錯了,怎麼會有這天大的喜事?如今見了世子爺,才知道侄女撿了天大的便宜……”
“咳咳……”蕭玉朵正優雅的啜茶,被大叔父這一句噎得一口水幾乎噴了出去,好在她反應迅速,錦帕捂住了嘴,將那水悉數噴在了帕子上。
沐雲放雖然臉上沒有什麼動作,但嘴角還是忍不住隱隱彎了彎,緊跟着微笑道:“玉朵自從進了王府,助我甚多,能夠娶到如此妻子,我也深感欣慰,想來這姻緣之事,自是上天註定。”
他不經意地微笑,讓大廳裡頓時明亮了不少,坐在下首的那幾個女子神色羞赧卻忍不住盯住他看。
在他的襯托下,堂屋裡所有的男子都黯然失色。
“是是,這是上天註定,今日世子回門,讓蕭家蓬蓽生輝,現準備了家宴,爲世子和世子妃接風洗塵,世子爺,請。”蕭志賢很喜歡聽沐雲放說這話,含笑起身請沐雲放赴宴。
沐雲放起身,淡淡一笑:“都是一家人,無需客氣。”
此時蕭玉朵也起身,不過微微晃了晃。
沐雲放立刻貼心伸手攬住,察看着她的臉色,關切地輕聲道:“身子還是不舒服麼?不如先去休息,讓人將飯菜端過去……”
蕭玉朵故意露出爲難之色。
一旁的大伯蕭志賢立刻做主道:“無妨,都是自家人,身子不舒服就要休息,讓前嬤嬤送飯菜過去好了。”
這時蕭志邦也忙點頭應道:“是,坐車久了身子會困,先休息一下也好--若是不舒服了,就去請醫生過來瞧瞧。”
“真是不好意思,只是身子有些睏乏,謝謝就好了--我先失陪了……”蕭玉朵努力做出勉強支撐的樣子,衝衆人笑笑,扶着春燕和夏槐嫋嫋婷婷出了堂屋。
直到快到自己繡樓的時候,蕭玉朵才輕舒了一口氣。
“主子,奴婢最看不慣就是二夫人那假惺惺的樣子,之前是她大女兒搶走了您進宮的名額,現在那二女兒只怕又虎視眈眈世子爺了,看那眼神,就像狼一樣。”春燕此時終於可以低聲自由評價一下某些人的表現了。
蕭玉朵笑了笑:“最煩的就是這種人,之前聽說我嫁給了平陽王世子時,似乎並沒有表現出多少關注,怎麼現在這麼熱情?”
“奴婢覺得,之前因爲沒有聽說過世子爺,而且主子又是錯嫁的,估計您在王府也不會有好結果,所以才那樣。現在見了真人,又見世子爺對您體貼入微,所以熱情起來也不意外……”夏槐倒是很冷靜地猜測着。
蕭玉朵自然也猜得出蕭家這母女--活脫脫一副商人的嘴臉,看沐雲放就像看商品,知道對方價值連城,便開始兩眼冒光。
她回到繡樓後,熱水沐浴後 用了點膳,然後好好睡了一覺,直到第二天一早才醒來。
她一睜眼,發現自己身邊有人睡過的痕跡--沐雲放昨夜回來了?
她疑惑地坐起來,春燕和夏槐聽到動靜,忙進來服侍。
“世子爺醒的早,正在繡樓後花園習武呢。”春燕指指繡樓後面。
蕭玉朵馬上起來穿衣梳洗。等收拾的差不多了,沐雲放正好進來,也快速沐浴更衣,梳洗收拾。
“今日我們有什麼安排?”沐雲放問,“現在回到了你的地盤,好好招待我一番,如何?”
“好啊,我們當然是出去玩了!”蕭玉朵根本就沒有見識過京城的繁華,所以趁這個機會,可定要好好逛逛,收集一些古董,一輩輩傳下去,“無論哪裡,只要好玩我都帶爺去瞧瞧--話說你沒有來過?”
“之前呆過,現在早物是人非了。”沐雲放若有所思,繼而看着蕭玉朵的裝扮,笑着點點頭,“今日的打扮秀麗清爽,爺喜歡。”
蕭玉朵白了他一眼,笑着挽起他的胳膊,一面朝前院走,一面低聲道,“爺,你昨夜也算給了我面子了,謝謝啊。”
“忘了,你的面子就是我的面子。”沐雲放又拿出不離口的理由來解釋。
道了前廳,見過蕭志邦和繼母趙氏,蕭玉朵便說帶沐雲放出去看看京城。
趙氏一聽,笑道:“那是應該,不過京城你之前也不怎麼出去,好地方只怕也不清楚,何地有絲館,何處有畫苑,你對這些不熟悉,自然也不清楚,還是叫倩兒陪着你們去,她可是從小養在京城,對這裡熟悉的緊呢……”
“不敢有勞妹妹了,這個引路本是丫鬟小廝的事情,春燕和夏槐自小也在京城長大,對這裡也很熟悉,有她們就夠了。”蕭玉朵毫不客氣地笑着拒絕了趙氏的提議,轉身和沐雲放往出去。
“世子爺不覺得有倩兒陪着會省不少彎路麼?她可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蕭玉朵不由瞥了瞥嘴,尼瑪,至於麼?什麼情景也不忘表揚你的女兒。
沐雲放微微一笑:“多謝,只是今日小婿很想和玉朵出去看看京城的風物,至於倩兒,等哪日有空在陪玉朵敘敘姐妹之情吧。”
趙氏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只是非常不滿的看着蕭玉朵和沐雲放親密地並肩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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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蕭府,蕭玉朵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沐雲放提議去趕廟會,蕭玉朵立刻點頭答應,拉着沐雲放坐馬車前去。
果然是京城的廟會,規模盛況比平陽要大不少。
蕭玉朵興奮地看看這個攤上的玉鐲,瞧瞧那個攤上的首飾,眼都幾乎花了。
“主子,記不記得你最愛吃玉花糕,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春燕也是滿臉興奮跟在蕭玉朵後面提醒。
面前正在演木偶戲,蕭玉朵有些捨不得走。
沐雲放非常難得放下架子對蕭玉朵道:“你在這裡看着,遊逛一會兒去前面的悅來酒樓等我,我去給你買玉花糕,順便辦點事。”
蕭玉朵忙點頭答應,同時心裡有點好奇--沐雲放不是很久之前來過京城麼?難不成還有朋友要會?
木偶戲很快演完了,可沐雲放還沒有回來。
主僕三人在附近又逛了一會兒,購置了一些蕭玉朵喜歡的物件,就朝前面悅來酒樓走去。
剛走了沒幾步,路邊向陽的一處所在,圍了不少人,似乎在看什麼熱鬧。蕭玉朵好奇心立刻上來了,忙走過去打量,原來是有個人擺了殘局和路人做賭。
對於圍棋蕭玉朵聽有興趣,所以她看準時機往裡擠,在春燕和夏槐的幫助下,她竟然很順利地進了最裡層,和兩個棋手來了一個近距離接觸。
她看左邊是一個四十出頭書生模樣的男子,一件厚厚的袍子,留着山羊鬍須,一臉莫測,保持着一副裝逼的模樣;右邊這個是個大約二十四五的清秀男子,穿着講究,卻談不上華麗,外罩一件白狐大氅,平添了幾分飄逸。
此時男主似乎正用力思考着,手指間的棋子不住地來回滑動。
蕭玉朵低頭看向棋盤,隨即一頓,然後目光就看向男子手裡的棋子,見他要落子,立刻阻止道:“不行,這裡不出五步就完蛋了。”
周圍那些觀棋不語的人都是一愣。
男子眉頭一蹙,很不滿的白了蕭玉朵一眼,估計見是女流,他並沒有說話,不過也沒有將棋子落在之前想好的位置上--對方都說要死了,自己總不能這麼明顯送死吧?
猶豫了片刻後,男子終於下了決心找到一個落子的地方。
誰知他手裡的棋子剛到了那片地方上空,蕭玉朵又立刻很不客氣地阻止道:“這裡也會死的快。”
一連三次,男子都被蕭玉朵很直白地阻止了,當着這麼多人被一個女人阻礙,男主臉色拉了下來,黑眸迎上蕭玉朵,看對方少女般美麗的桃花面,已梳起了婦人髮髻,便冷聲道:“你是誰家的婦人?趕快回家去,不要妨礙本大爺下棋。”
“我只是看不慣有人在我面前自尋死路,你看見沒有,這裡是賭局,就你這臭棋簍子,連什麼殘局都不搞清楚,也敢來這裡?起來,我下。”蕭玉朵索性不客氣地朝對方擺擺手,要他退後。
平生最看不慣這種實力不行,還若有所思浪費時間的傻子。
男主雙眸噴火,身後兩個侍衛也不由前傾,準備將蕭玉朵提住扔出去。
“你算老幾?一個婦人,識趣的話給我老老實實靠邊站着去!”
男主捏起一枚棋子輕蔑瞪了蕭玉朵一眼,就要落子。
蕭玉朵看着臭棋簍子如此猖狂作死,她恨鐵不成鋼地抓住對方的手,罵道:“見過尋死的,還沒見過這樣求着人家來殺自己的傻--子--”
最後那個“傻子”她將聲音拖的長長的,眼神也是鄙視十足。
“你再說一遍。”男主也沒有掙脫,只兩眼冷冷盯着蕭玉朵,眼底的煞氣漸漸濃烈起來,這一點和沐雲放有些相似之處。
“你的耳朵想必已經聽清楚了,還要重複一遍?你這個臭棋簍子,不聽別人的意見只逞匹夫之勇,再下也是輸!”
男子怒火到了爆發的邊緣反而冷靜了一些,薄脣吐出一句很不情願的話:“你說要下到哪裡?”
看對方終於問自己意見了,蕭玉朵哼了一聲,握住他的手,靠近一個地方:“這裡。”
“什麼?你瘋了?我看你纔是傻子!我那裡是自殺,你這裡就不是了麼?瘋女人!”男子恨不得在蕭玉朵頭上給一下子,只將自己的手硬拖到另一個地方,“我要下這裡!”
“不行,就下這裡!”蕭玉朵沒有對方力氣大,弄不過對方的手,索性自己抓了一枚,正要下,卻被對方另一隻手抓住了。
在場的人都不淡定了,也不看棋盤了,只看着這兩個人鬥雞一般,眼對眼,鼻子對鼻子,似乎比干看臭棋簍子下棋有意思。
“我說的,下這裡。”男主耐心快用完了,他最後通牒一般警告蕭玉朵。
“我說的,下這裡。”
蕭玉朵又不是嚇大的,怎麼可能會怕他,不過她剛說完,春燕和夏槐就在後面一個勁兒地暗暗用手捅她,她回頭看看春燕,對方苦着臉壓低聲音,蚊子一般哼哼道:“主子,不要較勁了,京城水深……”
對方這麼一提醒,蕭玉朵往男主身後看了看,幾個膀大腰圓的侍衛虎視眈眈。
她淡淡一笑:“各位的眼珠子不要瞪了,再瞪就掉出來了--這位公子,咱們也不要跟斗雞一般了,還是手底下見真章吧,你敢不敢和我打個賭?”
男主冷冷一笑:“我還怕了你不成,現在我們就打賭,你來下,若是你輸了,就做我的奴婢,如何?”
“好,若是我贏了,你就做我的馬伕,也不用太久,我在京城多久你就伺候我多久如何?”
“你最好要注意一些,夫人。”身後一個俊俏的侍衛從牙縫擠出一句話。
這個似乎是威脅,也似乎是提醒,蕭玉朵極快地思忖了一下,現在是京城,這裡確實誰比較深,沒準一個賣雞蛋的老大娘就有京官做後盾,所以自己還是要留點餘地比較好。
“那就做馬伕十日吧。”她終於退了一步,伸手將棋子放在之前她說的那個地方,“你要來應局,可知這殘局叫什麼?”
男子沉默。
蕭玉朵哼了一聲:“什麼把握也沒有就來挑戰,真是智慧不足,只有勇氣可嘉--這個殘局名叫‘九困’,意思就是棋面上有九個點是致命點,你的棋子若是落在這幾處,必死無疑。”
那設局的男人看蕭玉朵剛下了一步棋,臉色就不好看了,在聽她說的這些,眼底的驚訝明顯至極。
他剛舉起棋子,那邊蕭玉朵又開始給男主講解:“他要下,肯定要下這幾處,目的還是要引|誘我們下到那幾個點上--”
男人猶豫糾結之後,還是下到了蕭玉朵預知的地方。
“看到沒有?現在局面上一般人看來最好的落腳地,便是那九個落腳點,而且若是隻看到幾步棋,便會覺得對自己有利,可是若可以多看幾步,就能看出將來的困厄--所以我們現在要將棋落在這裡。”
蕭玉朵將棋子落在一個並不被看好的地方。
男人一臉不屑,不過對蕭玉朵的解說還算認可,他看那設局的男人滿臉緊張,大冷的天,額頭幾乎都出了汗了,心裡便有些瞭然,但還是冷笑道:“還是等勝局在握了再說吧,別一會兒吹的厲害收不回來,丟臉可就大了。”
蕭玉朵笑了笑:“你是臭棋簍子,自然看不出門道,你看看,他都難過成那樣了,現在只怕都心疼自己的銀子了--賭注有多大?”
“我贏了他給一百兩,他贏了我給五十兩。”男主握着手爐,一手裹了裹狐裘,“若是你贏了,那一百兩給你。”
設局男的汗已經冒的越來越多了,他掏出錦帕擦了擦汗,又用了力氣下了一枚子。
蕭玉朵擡頭看着他,嘴角一勾:“不要擔心,你靠這個殘局贏了不少銀子吧?今日不過破費一百兩,算不得什麼--你應該知道你再有十步迴旋吧?”
終於,設局男的臉誇下來了,哭着臉道:“夫人太厲害了,在下在這裡擺了一年,至今無人能破,夫人師從何人,怎麼會解這個古局殘卷?”
男子一看,蕭玉朵竟然贏了,黑眸閃動,緩緩道:“沒看出來,你這個野女人還有幾下……”
“馬伕,如何?說話算不算數?”蕭玉朵呵呵一笑,看向那設局男,“銀子呢,着也是你教的學費。這個殘局是很難破解,但到我這裡就爲止了。本人專治各種疑難雜症,還有不服……”
說着話,眼角瞟向狐裘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