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得老遠,未見其人已聞其聲,就聽一人怒喝:“你沒長眼?還是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一個聽着就很年輕的聲音疊聲道:“對不住,對不住,我師弟年紀小不懂事,有些衝動魯莽,還望二位海涵,不要跟他一般見……”
“識”字還未出口,又一個不服氣的稚嫩聲音響起:“師兄,你幹嘛攔我?這兩個人在門派腳下就如此撒野,難道還應該給他們好臉色,賠禮道歉嗎?明明是他們無禮在先的。”
司鳳愛湊熱鬧的性子又發作了,湊上去。前面已聚了一些圍觀羣衆,將起爭執的四人圍在中間。
只見有兩人着鄢支溫氏花花綠綠的內門弟子服,另兩個年紀小的穿着扶搖派外門弟子服裝,一派素雅潔淨。
在修真界,內門弟子和外門弟子的地位待遇那是完全不同的,可說是雲泥之別。鄢支溫氏地位雖不如扶搖派,這二人肯定是因爲對方都是外門弟子,所以纔敢如此趾高氣昂。扶搖派就在十數裡外,在人門派腳下撒野,未免也太不把人放在眼裡了。也難怪那扶搖派小弟子氣不過,實在過分。
那個高的溫氏弟子抱着劍站成個輕慢藐視的姿態,彷彿在看笑話,渾身似乎都在叫囂:怎麼,不服氣?有種打一場啊!他們是吃定了,扶搖派這兩個外門弟子打不過他們。兩個被打發下山買菜的,能有什麼能耐?正是因爲想透了這一點,他們纔敢這樣有恃無恐。
個子矮些的那個聽完那小弟子的話,露出個嘲諷的笑容,此人長得有些賊眉鼠眼,笑起來五官擠成一團分外可鄙,他用十分欠揍的調子開了腔:“兩個外門的小子就敢這麼狂,果然是服藥派啊,是吃錯藥了吧!”又朝剛剛頂嘴那扶搖派小弟子道,“小子,跪下給我們道歉,我們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你計較。”
扶搖派小弟子氣憤不已,要不是被師兄死死拉着,肯定早衝上去拼命了,小臉氣得通紅,啐道:“你兇什麼兇?溫氏的內門弟子難道還能管到本門外門弟子頭上?這規矩是你師父教的嗎?你師父是誰?咱們要不要好好當他的面理論清楚。即便我們行爲失當,也輪不着你們指手畫腳,尤其是山門當前,在此撒野,當我們扶搖派弟子好欺負的?”好歹扶搖派也不是小門小派,比這姓溫的世家不知高到哪去了,想不到居然有一天淪落到被雜毛門派欺壓的地步,小弟子怒不可遏。
司鳳暗想這孩子有前途,說話有條有理咄咄逼人,只怕兩名溫氏門人要暴走了。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立即惹得那矮個子溫氏弟子惱羞成怒,他二話不說拔出了寶劍,刺向那兩個赤手空拳的扶搖弟子。
個高的那個抱着劍一動不動,叮囑道:“師弟,注意輕重,小小懲戒一番就是,不要傷了他們性命。”他師弟點了點頭,道聲“瞭解”,刷刷刷三劍已遞出,均被扶搖派弟子輕靈地避開了鋒芒。
扶搖派弟子因手頭沒兵器,便是左躲右閃,不敢硬碰硬對肛。
溫氏弟子連出十幾劍都沒傷得他們分毫,不由暗暗心急。
那扶搖派小弟子口齒伶俐嘲笑道:“你不是內門弟子嗎?溫氏的內門弟子便是如此不濟嗎?”
他師兄邊躲開迎面的一劍,邊開口訓斥自家讓人不省心的小師弟:“師弟,你就少說幾句吧。咱們還是早點把正事做完,好回山去。”出來買個菜也能跟其他門派槓上,他其實很煩惱,長輩不知道還好,要是知道他們挑釁了仙門同道,指不定還得挨怎樣一頓罰呢。
溫氏弟子更是大怒,沒想到扶搖派外門弟子也這麼難纏,真是託大了。爲了找回剛剛放狠話的面子,他一心要狠狠教訓這小子一頓,便沒了先前的分寸,出手沒輕沒重,使出了看家本領。
用捆縛術先控制住兩人,再一劍封喉!
眼看劍尖離那小弟子只有不到一寸了,忽然那劍走勢向外一偏,便刺了個空,只劍氣撩傷了一點皮肉。
那溫氏弟子心知是有人作梗,可離得這麼近剛剛竟然沒看出是什麼東西打偏了他的劍,不由駭然四顧。
但見四周都是一些凡人,個個湊着腦袋看熱鬧,沒甚值得留意的人物。只有一個灰頭土臉的糙漢,雙手抱着條黃白相間威武神氣的肥貓頗不協調地站在前排,這人說不出的怪異。
那是司鳳,她現在又用了障眼法掩去了原本樣貌,一般人是識別不了的。剛剛就是她順手拔了一根大寶的老虎毛,不動聲色盪開了那致命的一劍。這對她來說只是舉手之勞,對那兩名扶搖派弟子卻是雪中送炭。
“何方高人?還請現身。”高個溫氏弟子朝四方抱拳,一臉恭敬。
司鳳摸了摸大寶的毛,眯着眼掃視前方,正與那高個子四目相遇。那小白臉一看抱貓的壯漢做出如此女性化的動作,登時臉上浮現出見了變態的難忍唾棄模樣,飛快掉過頭。
那矮個子也看到了司鳳,只覺得這個行爲舉止很是娘娘腔的壯漢怎麼看怎麼猥瑣,怎麼看怎麼不順眼。正巧他憋着一肚子火,想也沒想,便遷怒地向司鳳斬去。
司鳳利索地旋身躲過,扯着破鑼嗓子道:“冤有頭債有主,咱們素昧平生,你打我做什麼啊?”
矮個子邊刺邊罵:“打的就是你個扭捏作態的醜八怪!知道自己長得醜還敢跑出來嚇人,替你爹媽教教你。”
這話司鳳可不愛聽了,雖然師父給她的這個障眼法是醜了點,可行走江湖這麼久,還沒哪個混蛋敢當她面罵她醜的。姑奶奶也生氣了,後果很嚴重。
“你以爲你多美啊,長得像個爛熟裂開的南瓜,平時不照鏡子的嗎?好意思說我嚇人,也不看看自己長什麼樣。”司鳳邊吐槽,順手又拔了大寶兩根毛。大寶很不爽地在她懷裡扭了扭,想掙脫她的控制,可是小貓狀態的它受束縛比較大,竟是掙扎不脫。
溫氏弟子都沒看清她結印的左手是如何動作的,人已被掀出去老遠,高個小白臉勉強還能維持站姿,矮的那個直接摔掉了一顆門牙,疼得他捂着嘴哎喲直叫喚。
“還不快滾!”司鳳低喝了聲,語音中充斥着不可抗拒的威勢。她簡直難以相信,鄢支溫氏的內門弟子如此膿包,居然不堪一擊,她都沒使全力,跟他們鬧着玩似的。好歹溫氏也是十大仙門之一,就這水平,也好意思嘲笑扶搖派呢,也是滑稽。
“臭小子,你給我等着!下次叫你好看!”矮個子撂下這句狠話,屁滾尿流地跑了。
兩名扶搖派弟子向她道謝,禮儀十分周全。
她還沒來得及回禮,就見眼前一陣金光璀璨,耀人眼目,待那陣光芒逐漸散去,露出金光下英姿勃發風流倜儻的扶凌真君,他一臉笑意盈盈地看着司鳳,向她點了點頭。在他腳邊,還站着只威風凜凜的黃毛大老虎。
司鳳省起來,扶凌真君肯定是識破了他師父施加在她身上的障眼法,也不知道剛剛的事他看去了多少?爲何一直沒現身?想來此君也是個愛看熱鬧的,看自己門派小弟子被欺負了,居然也還沉得住氣不發作。她當即撒手放下大寶,對他行了個男子禮。
兩名扶搖派弟子大吃一驚,面色惶恐,立即執弟子禮跪伏在地。
扶凌真君隨意地擡了擡手,兩人立即不由自主站起了身。
“你叫什麼名字?”扶凌真君目光閒閒地看向那名小弟子。
“回稟峰主,弟子凌昭。”小弟子有些戰戰兢兢。
扶凌真君道:“你不必害怕,剛剛你跟那兩個人的對話,我都看見了,也聽見了,做的不錯。我座下正缺名煉藥童子,不知你願不願意?”
凌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時也顧不得禮數,忍不住擡起頭萬分驚詫地看着扶凌真君。他只是個剛上山門兩年多的小弟子啊,在外門也是最末等的,天天被人吆來喝去,指使着做這個做那個,這七百來天天天就是打雜。要不是師兄教了他點功夫,他現在還跟在鄉下時一樣呢。扶凌真君對他而言,那是如空中明月高不可攀的存在,若是能直接投到他門下,相當於直接從外門被提到了內門,可不就是像做白日夢一樣不真實麼。他可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這好運氣。
他師兄也向他投來豔羨的目光,悄悄伸胳膊肘捅了捅他,示意他趕快行禮。凌昭如夢方醒,但見真君微微笑着,朝他點了點頭。凌昭喜不自禁,一顆心幾乎都要從胸腔裡跳出來,高興到無法形容,飛快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
司鳳其實早看出來了,凌昭天賦不錯,身法也輕巧利落,不知爲何被放在外門荒廢,能被扶凌真君收入門下,倒不失爲一件美事。
“你師父呢?怎麼沒看見他?”扶凌真君問道。
“他們去找客棧了。”司鳳老實答道,貌似門派中最愛湊熱鬧的就是她?其次是二師兄,不過最近她跟二師兄有點不太對付,主要是她心裡彆扭,湊熱鬧也不想帶上他。
扶凌真君吐槽道:“都到扶搖山下了,不去找我,反而找什麼客棧,這不是瞧不起我嘛。”
司鳳忙道:“這不是不知道您老人傢什麼時候回來嘛,再說了,住客棧自由自在啊。”
扶凌真君扶額,想想也覺得有理。他們扶搖派,那規矩可不少,出了名的規矩大。沈焱不喜歡也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