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躍疆一上來就問抓沒抓到鬼,別墅還有沒有問題,還會不會鬧鬼,連司鳳倒給他的茶都顧不上喝。看來是急不可耐希望聽到宋鬱玲被鎮壓收服的消息。
他剛問完,桌子就劇烈抖動,茶水灑了一大片,到後來茶杯都被顛落桌沿,摔得稀碎。
司鳳對他這種上位者質問下屬似的態度有點不爽,她又不是他公司員工,態度不能和氣點啊。雖然馮躍疆看起來臉色就不太好,不知是在哪裡惹了晦氣,心情不好說話語氣也不像以前客氣。就算生氣也不能對司鳳不客氣嘛,又不是她惹怒了他,她自己這兒還一腦門官司理不清呢,自然也懶得去管什麼茶水茶杯的。
馮躍疆和林昊宇卻被嚇了一大跳,不消說,他們都是親眼看着桌面震動茶杯摔落的,這還用說嘛,肯定是沒驅乾淨!
馮躍疆臉色煞白:“她、她在這兒?你還沒抓到她啊?你不是連過去發生的事都能還原嗎,卻抓不住一隻惡鬼?”
司鳳坐得八風不動,那對父子只見她對着手吹了口氣,手上立即多了一樣東西,正是收魂袋。她食指勾着穗帶繞了幾圈,收魂袋裡的宋鬱玲頓時安靜下來。
“在這兒呢。”
林昊宇臉色蒼白,嘴脣血色全無:“我媽……在這裡面?”
司鳳點了點頭。
馮躍疆渾身僵硬:“剛剛真是她在作怪?”
司鳳現在越來越不待見馮躍疆了,無論在世人眼裡他是有多成功,但在她眼裡,他就是個人品堪憂的渣渣。雖說人無完人,有缺點再正常不過,何況馮躍疆還熱心公益事業,做過不少好事,可那又怎樣呢,在對家庭和感情上,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渣男。
因爲不待見他,司鳳也懶得回答他。本來就是顯而易見的事,他自己也知道答案,卻非要向她確認一番。彷彿要這樣才能相信是真的,真會自欺欺人。
馮躍疆壓着嗓子問道:“收在裡面了是嗎?那她爲什麼還會弄出這麼大的動靜?沒有法子徹底治住她嗎?她已經死了,不能留戀人世,早點送她去投胎吧?啊?”
司鳳沉默不語。
如果宋鬱玲沒有攜帶精魄,司鳳當然很容易就處理了這件事,現在的關鍵是她要取精魄,就不能那麼簡單粗暴。這馮躍疆話裡話外都是巴不得司鳳趕緊滅掉宋鬱玲,恨不得要她馬上灰飛煙滅了纔好,完全不念舊情,甚至也完全不考慮兒子的感受。
他能成功,也許跟他心如鐵石冷酷無情有關吧。
司鳳俯身摸了摸前些天撿來的小狗的毛,狗子親暱地蹭了蹭她,挨着她的腿又偎得緊一點。哎,有點想念大寶了呢。大寶被她打發去看護高彬了,好多天沒見過它了,也不知道那邊情況怎麼樣,高彬脫離危險了沒有。大概是沒有吧,不然大寶應該會帶着他來找他們的,地址都已經傳給大寶了。
“司小姐?”林昊宇看她半天不說話,出聲提醒。
“剛剛說什麼來着?”
“你不是已經收了我媽的魂魄了嗎?可不可以將她送回陰間,重新投胎轉世?”
“你媽怨氣未平,不肯投胎。”
“那你沒有辦法嗎?”
“你這做兒子的怎麼回事?這麼盼着你媽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啊?有了有錢爸爸就立即忘了辛苦拉扯你長大的媽?”司鳳毫不客氣地諷刺。
林昊宇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最後漲得通紅,紅得整張臉都好似要滴血。還從來沒人這麼說過他,他在外人眼裡一直是優秀學生優秀幹部優秀學長,人又長得帥,是傳說中的別人家孩子的典型代表。有學識,有風度,有能力,能說會道巧言善辯,從讀書到工作,一直受人讚譽,迷妹無數,像司鳳這樣當面刺他讓他下不來臺的,還沒有過。
如果是男的這麼說他,他還能振振有詞地反駁,可這是個妹子,還是個知道他內裡究竟是個什麼人的漂亮妹子,這就有點讓他無地自容了。他幾乎覺得自己在她面前變成了個透明人,毫無隱私和秘密可言,太可怕了。
林昊宇默不作聲退出了客廳,走到陽臺上,看着湛藍的天發呆。很多往事如潮水般向他涌來,幾乎要將他淹沒,他心裡五味雜陳,有些懊悔。
馮躍疆盯着司鳳,還在等她答覆。
司鳳被他盯得發毛,心不在焉道:“你怕什麼,你住處不是也都佈置了法陣嗎,你又有護身符,你家裡人也都有護身符,她近不了你們的身。”沒錯,馮躍疆等人都是有護身符的,要不然宋鬱玲也不需要靠投靠魔道練魔功提升自己。
馮躍疆嘆了口氣,有點無奈地開口:“我還是希望早點了結這事,拜託了。”
司鳳點頭附和:“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是她對你的怨恨還沒消散,不肯離開塵世,要化解了她的怨氣,她才能不再爲禍他人。”
“我請你們來,就是爲了解決這件事啊,不想等。你不是會法術嗎,還能化解不了她的怨氣?化解不了怨氣,就沒別的法子讓她消停?”
“有是有啊,可是那樣的話,她就只能魂飛魄散灰飛煙滅了,永遠也入不了輪迴。”
馮躍疆立即道:“那你趕緊啊!留着她有什麼用?她害死那麼多人,就算灰飛煙滅也是她自食其果,怨不得別人。快些了結這事,我也好早點付清尾款。”
司鳳嘴角抽了抽,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這人還真是夠心狠絕情的,對自己做過的事,從無悔改,也許他都沒想過自己有做錯什麼。他對自己就是有迷之自信,覺得自己不會出錯,他做的任何選擇,都是他覺得對自己未來最好的。好一個精緻利己主義者。
本來安靜的收魂袋再次劇烈震動起來,比前次動靜更大,客廳地板似乎都在震動,檯面上所有東西都砰砰作響。
馮躍疆大驚失色,癱在震動不安的沙發裡動彈不得,口裡只喊着:“快點,快 點弄掉她!她又要害人了!”
司鳳心中很鄙視他,任宋鬱玲憤怒地掙扎,只要控制她不跑出來就可以了,她要嚇唬嚇唬馮躍疆是沒問題的。
林昊宇聽到屋裡動靜不對,立即奔回來,神色緊張想把馮躍疆拉起來,逃出這白天也鬧鬼的凶宅。但是沒有用,地板一直在劇烈地抖動,沙發不斷地移位,他近不到馮躍疆,更別提拉他離開這裡,他自己都狠狠摔了幾跤。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才艱難地夠到了馮躍疆的胳膊,馮躍疆驚慌失措中難以置信地望着他,臉上震驚恐懼激動各種神色紛至沓來,複雜極了。
林昊宇緊緊抓着他,給了他一個堅定的眼神,就開始拉着被嚇成軟腳蝦的馮躍疆往司鳳那邊挪。他注意到,無論地板怎樣崩落扭曲,司鳳所在的那個區域,一直穩穩當當,沒有異動。
林昊宇奮力往那邊爬,在這個過程中,本來離着他們好幾米遠的陳列櫃突然毫無徵兆地滑過來,翻倒的櫃子兜頭砸向馮躍疆。幸虧陳列櫃是空的,如果放了擺件,那後果不堪設想。林昊宇眼睛餘光掃到了危險來襲,他停滯了一瞬,抓着馮躍疆胳膊的手往下一壓,他用整個背部迎着那猛然砸落的巨大櫃體。
司鳳手疾眼快立即心念轉動打算救他們,嚇一嚇他們就可以了,可不能弄出人命。
她剛施術,就發現那櫃體砸落的勢頭有所減緩,就好像無形中有人死死扛着,不讓它順應地球引力。
鬧了大概一兩分鐘,宋鬱玲可能是沒力氣折騰了,也可能是心灰意冷絕望了,總之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司鳳擡手間剛剛東倒西歪偏離原位的諸般物件又迴歸原樣,碎成渣的各種玻璃以及瓷器物件也恢復如初,這裡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剛剛那摧枯拉朽一樣的震動就像是人幻想出來的。
馮躍疆林昊宇心有餘悸,冷汗溼透衣背,整個人都虛脫了。他們手上殘留的血還附在已經被抹去的傷口上,隱隱作痛。這提醒着他們,剛剛發生的一切,都不是他們的臆想。
緩了好一會,馮躍疆才恢復過來,他煞白着一張臉厲聲質問:“你剛剛爲什麼不救我們?”
瞧瞧,這急得都語無倫次了,司鳳擺着一張無辜臉,攤手:“什麼啊?我剛剛沒救你們嗎?我要是沒出手,你們恐怕也變成鬼了。”
馮躍疆才發現自己落了“早點”倆字,還是氣急敗壞道:“那你就由着她嚇唬人啊?再晚點我們就直接躺醫院了。你是不是來驅邪的?!”
司鳳眨眨眼:“是啊。”
然後馮躍疆又憤怒地把他剛纔的問題拋了一遍。
司鳳認真道:“她有怨氣,能讓她發泄一點是一點,等她怨氣消了,她也就不會害人了。”
馮躍疆幾乎要咆哮起來:“那照你的意思,她以後要想置我於死地,就任由她報復了?我只能捱着,是嗎?!”
司鳳彷彿認真思考了一會,然後一本正經地說:“好像是這樣。”看到馮躍疆臉色比鍋底還要黑,她又補充,“當然了,我不會讓她傷害到你的性命的,你的生命安全絕對有保障。還有啊,你得對我客氣點,不然,嘿嘿……”
馮躍疆算是看出來了,這位大小姐跟他不對盤,有心發作,又怕她撒手不管,只能嚥下這口氣。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帶着一肚子氣哼哼哈哈地快步走了,跟躲避瘟疫病毒似的。
司鳳喊道:“哎,別走啊!今天的正事還沒談呢!”
馮躍疆更加快了步子,一句也不想跟她掰扯,快被她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