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再加炎炎夏日,這遼東的天氣也是異常炎熱,更有時常席捲而來的大風。空氣也幹。
軍營中更是人口聚集,比別處還要熱一些,高瑜只得命人從河邊打了水來,澆在地上降些溫度。
他自己倒沒有很熱,如同師傅所說,進入煉神境以後,可隨意御風御氣,純天然的風扇扇着,怎麼也能緩解不少。
倒是楊炘,田殿軍,還有張倫三人,正躺在地上,渾身痠痛的苦苦呻吟。
今日高瑜是想測一測如今煉神境的實力到達那一步,所以把三人同時叫上擂臺,比劃兩手,沒成想只幾個掌波打出,就讓三人躺到在地。
“楊炘,我記得你好像也是煉神後期吧,這麼跟他倆一樣?”高瑜奇怪的問道。
楊炘捂着胸口的淤青,緩緩從地上坐起,無奈說道:“高校尉,都說了我們肯定打不過,您還要比,這您可是殺了哥舒就順的人,我們怎能跟您一個水平。”
“再者說,您是實打實的煉神境,我們都是僞煉神,怎麼相比。”
僞煉神一詞,高瑜是來了遼東也才知道,軍中的武者,有些地位的將領,多是僞煉神,身體強度,氣力皆是進入煉神境,但其他都比不過真正的煉神境。
不過實打實的交手起來,實戰經驗多的猛卒與門派精心呵護下的花朵,孰強孰弱還真不一定。
這也是軍中功法所致,讓他們進入煉神更快,但想再進一步也更難,所以軍中才能大量的出現合氣,練氣武者。
真正的名門大派,一步步穩紮穩打,從煉體培養起來的弟子,除非嚴溫玉這種,本身地位非凡的,大多不願讓弟子進入軍營。
這也導致朝廷和江湖一直有不小的矛盾,若是江湖勢力願意一起合作,把高手聚集,再聯合宮內高手,把北漠皇室按着打都沒問題。
可難就難在,每個江湖勢力自成一派,朝廷也不敢太過多幹預,就光是遼東這片地方,霜紅門就是地頭蛇。
但霜紅門算是好的,本身紮根於此,願意把弟子送入軍中來鎮守一方。
汴州,江南之地,地榜上赫赫有名的武者何其多,但獨愛偏安一偶,心中沒多少大梁,只有自己這一地安穩就好。
高瑜也無奈嘆氣,手底下想招來兩個能打的何其困難,又不能說去中原之地抓兩個人來。遼東苦寒,過慣了好日子,誰願意舉家搬到這來。
想來想去,質量這方面是難以有大的跨越,數量倒可以努力,一支三萬人的,裝備精良的練氣以上組成的鐵騎,如絞肉一般,也能把高手絞死。
思考之間,高瑜走進到楊炘等三人近前,右手依照記憶掐出法印,「內獅子印」一出,在三人驚愕的目光中,身上的紫黑色淤青,逐漸消退,疼痛感也漸漸消失,最後恢復正常,跟沒捱打一樣。
“看來還沒忘……”高瑜心下鬆了一口氣,這都是一年半前看過的功法,當時除了幾個簡單的印,剩下的都使不出來,如今回想起,就想試試,果真如描述一樣,可復原療傷。
“只聽說高校尉曾拜入道家學武,如今看來,這手段真是如神仙一般。”張倫站起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捏了捏原本有紫青色瘀傷的小臂,真是恢復如初。
時下的百姓們,還是對神明之類充滿着敬畏,對佛道兩家,這樣的神明“使者”更是崇信萬分,所以張倫一有驚訝發現,就聯想到高瑜曾在玉皇觀修行的傳聞。
作爲對道佛兩家持理性態度的高瑜,
也只能是“嗯”了一聲,點頭默認,仙人之類太過遙遠,但百姓們深信不疑。
他原本也是不信的,但自發現武力爆棚後,就有些信了,按照這武道之路一直修煉,最後可不就是陸地神仙。
天榜之上理應是有陸地神仙的,但能達到宗師,已經是人人敬仰的存在,陸地神仙更是見也見不到,真正的隱居山林。
高瑜想着,如果他到了那種境界,肯定不願意隱居山林,他最想的生活,還是妻妾成羣,鶯歌燕舞,如果要讓他放下一切,去隱居山林,他絕對辦不到,看不到,摸不着美人的生活,與死了有何區別。
雖然現在也不見多少美人,天天更是在軍營中跟一堆粗糙的老爺們訓練,但他這一切,都是爲了,將來能更好的過上美女環繞的生活。
“也不是什麼高明手段,最多治療些淤青紅腫,再傷的厲害,就起不了作用。”高瑜面朝着三人說道。
說完還瞅了瞅四周路過的些許披甲士兵,又補充道:“如果真是神仙一般的手段,我早拿來治我臉上這些燒傷。”
田殿軍撓了撓頭,站起身笑着說道:“高校尉,沒關係的,儘管您長得很嚇人,但在我們心裡是非常……唔……”
“校尉,他,他腦子不好使,您是知道的,他瞎說呢。”楊炘忍不住站起身,慌忙捂住田殿軍的嘴。
高瑜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面罩之下看不出表情,語氣平淡道:“他說的挺好。”說完就轉身離開,朝着自己的軍賬走去。
最後那兩句話是他故意說的,軍中招的人多了,難免魚龍混雜,有些很明顯是洛陽朝廷安插進來的,他得時刻強調毀容這件事,來加強衆人對他的印象。
殺了哥舒九順一時名聲大噪,有好也有壞,好的是在軍陣中更有威望,壞的就是,越如此越吸引洛陽那位的注意力。本來他就是個回家鄉任職的特例。
解決了北漠的這次突襲,遼東一片總算是安穩不少,不然人心惶惶,生產勞作都要受影響。
緊接着又過去幾天,這次事件的發酵結果還是出爐了。
先是嚴氏一封信送來,高瑜光是看着那字裡行間,就能看出寫信時母親生氣的模樣,這回不僅說了嚴溫玉一頓,連着高瑜也一起責罵。
得虧是高瑜看起來都沒什麼傷,同時甦醒的消息傳到東陽城,嚴氏心裡纔好受點,不然坐船趕來也有可能。
信的末尾又是母親勸他保重身體,別老是幹這拼命的事,種種關心的話語,看到最後紙上明顯有眼淚乾掉的痕跡。
高瑜也沒辦法,他只能是每封回信,都說些母親愛聽的,好聽的,哄着母親開心。
實際上依然總是衝鋒在前,沒別的辦法,依靠高嵩的廕庇,混吃等死多半是不可能,依照他對蕭逸的看法,早晚要對州牧動手。
只看是腦子機敏的動手,還是腦子混亂用暴力手段,但不管哪個,他都得做好準備,未雨綢繆。
接着又一封,是東陽城崔家大小姐寫來,高瑜本就不想看的,但嚴溫玉一再好奇,他只得拆開來讀起。
信中的話語前半段依然跟往常一樣,略顯格式化,都是噓寒問暖如妻子般的關懷,但後半段與以往略有不同。
以前在信中都沒看過,是對他現在軍營生活的好奇,問他些武者修煉的事宜,還問他爲什麼要去與哥舒九順這樣的壞人拼命,是因爲家國情懷?
語氣和詞調,明顯帶上了個人色彩,能感受到很濃烈的好奇之意,並沒有過多表現出對他保護一方平安的誇讚,但言語之間卻又暗含此意。
種種若有若無的感覺,看的高瑜實在是心情愉悅,只能說小綠茶茶藝真是不淺,懂得利用聊些生活和愛好,來進入人心。
“高,實在是高!”高瑜只做出這樣的評價,接着又把信收起,交給小姨保管,回信更是不可能的。
還是那個觀點,小綠茶只適合談戀愛,可惜這時代談戀愛就是耍流氓,到時候非得被老爹大卸八塊。
把所有信都讀完,高瑜想了半天,也依然只寫一封書信回給母親。
想到自己在洛陽時,說的回遼東任職的理由,他心中都有些羞愧,回來一年半,光是想着自己的事,還沒說回東陽城看看父母。
主要是時間太趕,他一到了遼東,就變得和嚴溫玉相同心態,害怕北漠趁虛而入,時刻提防,脫不開身。
有時間回去一趟,他又不想浪費機會,只說等着試驗田有些效果了,就帶着成果回去一趟,一併勸說父親。
但自去年年冬發現黑土以來,直至今年初,纔剛剛播種下,要說收成結果,還得等到秋天來了纔看到,所以再心急也只能是等着。
連着又過去十幾天,北漠派人過關,來遼陽城內,想要回哥舒九順的屍體,同時還爲了表達歉意,送些牛羊來。
嚴溫玉沒給什麼好臉色,讓手下把哥舒九順那腦袋碎成一塊塊的屍體擡出。
北漠人態度一成不變,依然特別恭敬,謙卑。按照嚴溫玉的話說,這是因爲高瑜贏了,哥舒九順被殺了,所以北漠自覺理虧。
如果哥舒九順贏了,高瑜被殺了,北漠態度就會變得特別囂張,哥舒九順即便被嚴溫玉殺死,也會被看作北漠英雄,現在嘛,只不過是北漠想遮蓋的恥辱罷了。
好好招待是不可能的,把屍體還給他們,就趕緊打發走。坤平初,天下大亂時,北漠沒少衝進關內燒殺擄掠,現在遼東的老一輩,都記着這份仇恨,也不斷給新生的一輩輸送觀念,久而久之。
這北漠來了遼東,就跟過街老鼠一般,沒把他們就地斬殺算是態度好的。
高瑜來遼東這一年半,經常帶兵出關,也並不是爲了純屬發泄清秀,喜歡殺人,主要目的是打完伏擊後。搶奪北漠牧場中的牛羊,帶回來讓遼東百姓吃飽穿暖。
從這一點看,高瑜倒像是野蠻的侵略者。可在遼東百姓眼裡是大英雄。
站在樓上,望着北漠一行人離開的背影,高瑜擡起手摩挲着下巴,腦中又提起想要出關打伏擊的想法。
“別想了,今年以內是不可能再放你出關的。”嚴溫玉知道他想的什麼,果斷說道。
高瑜疑惑道:“爲什麼?再多強些牛羊回來,咱們自己用不挺好。”
嚴溫玉態度堅決道:“不行,你之前還跟我說呢,擔心哥舒九順師傅報復,現在怎麼不要命了,他師傅不能出北漠,那你進去呢,你進去不是正趁人家心意。”
“再者說,你一次次打伏擊,這次更是殺了哥舒九順,現在早成了人家眼中釘,說不定今年夏就等着你鑽進陷阱呢。”
“想都不要想,今年誰都不準出關,等等明年看關外形式再說。”
高瑜倒把這事忘光光的,確實哥舒九順的師傅,可能在關外就等着他如忘,那以後出關也成了難事。
這點真讓人發愁,他自己出去,就算打不過再逃回來也行,但那也搶不了多少牛羊,帶着三千騎出去,又怕三千人全折了。
思來想去,也只能是聽小姨的話,乖乖在遼東等一年,看清局勢再說。
自此,高瑜一仗打出個太平的夏天,各勢力都相安無事,很少有衝突發生,軍隊裡閒的都快長毛了。
高瑜把蹴鞠,馬球,這些遊戲都安排出來,才讓軍陣中無聊的氛圍得以緩解。
平平淡淡三個月過去,時間很快來到坤平三十一年秋。
高瑜迫不及待,帶着嚴溫玉,來到自己精心安排好的試驗田,看看收成結果。
正如他所想一樣, 黑土還是那個黑土,把原本種植在遼陽城周圍的小麥,遷移到這裡,春種秋收,九月份的田地,放眼望去一片金黃。
嚴溫玉也不敢相信,睜大雙眼騎馬在田地四周環繞了兩圈,陽光照射下,一片金燦燦騙不了人,那一顆顆顆粒飽滿的麥穗,塊頭接近遼陽城的兩倍。
她沒下地勞作,沒種過地,所以只能從食客的角度來看,也很令人驚訝。
“可惜沒有辦法拍照,不然讓父親看了,應該會更加震驚。”高瑜望着眼前的一片小麥,小聲說道。
經歷這一次的試種,他大概明白之前這片黑土,爲什麼沒有被發現,並種植糧食了。
第一肯定是沒人願意試驗,他有着超前的思想,才肯試驗,第二,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是遼東苦寒,往北更是寒冷。
這麥子是春種秋收,春天的遼東和冬天沒什麼區別,種植的黃金期,很少有農夫能扛過這股凜冽的寒風。
棉襖什麼的更是扯淡,只有棉衣,但棉衣極貴,只有貴族才能穿戴,主要是棉花並沒有大面積種植,吃都吃不飽,沒人想起這門生意,所以禦寒是大問題,但他這次叫來試種的幾口人家,全是從遼陽軍營退伍下來,本身就是武者。
武者自進入練氣境,基本就難以被寒風襲擾,所以也能在這苦寒之地,不斷耕作,也不怕生病。
最重要的一環,就是將來若想要把這裡建設成大屯田,必須遷移過大量軍戶來,而且也需找商戶合作,在適合種植棉花的汴州,冀州等地,種出大量棉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