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走到了走廊轉角處,就聽見謝爾頓咋咋呼呼地喊道:“哦至高神啊,安利礦配鹽酸居然有取暖功效!難怪上古時期有名言說——先生,您知道安利嗎?古人誠不我欺!不行,我必須馬上告訴赤子先生,安利礦除了致幻,居然還能與鹽酸反應產生熱氣!”
隨着一陣亂七八糟的器具落地破碎的聲音,謝爾頓從裡面衝了出來,颳了我一下,直奔出去了。我爲赤子先生的器材和耳朵祈禱了一陣,然後又傻笑了一聲,繼續走了起來。
跟蹤我的人很有耐性,跟着我的距離一直沒有變,甚至在我身後的角度也都沒有變,哪怕被我陰了一手。我也很有耐性,專門帶着他往危害性不大沒什麼情報價值的,或者危害性極大他連跟都不敢跟上來的地方去,比如健身室,比如地位無人可比的謝爾頓身邊。
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作爲北國皇族私生子的謝爾頓先生的傳奇故事。謝爾頓出生在北國貴族驗出率高達85%的帕森斯家族,典型的北國皇族,掌握了北國包括國主更替在內的所有世俗權力。謝爾頓的父親就是帕森斯的上代家主,母親是當年的一代知名吟遊詩人,吟誦了爲諸多貴族所追捧的風月詩和爲諸多平民牢記的白話詩,她也是少數的幾個會關照貧民的女牧師。而作爲節慾的牧師和受很多人追捧的精神導師,她卻與某位家主生下了孩子,會受到怎麼樣的精神壓力?所以她在交出自己的孩子後銷聲匿跡所有人都不奇怪。
而就是這樣一個打小沒人疼沒人愛的私生子,在四歲可以驗血統的那年驗出了A級的貴族血統。也許只是說起這個血統依然很難讓人產生概念,但是隻要看奧菲一個鑄劍的念頭就可以讓所有貴族和依附者圍繞他努力十年有餘,幾乎讓全世界爲他起舞,就知道這種森嚴的等級制度下,最高級的A代表着什麼。當年謝爾頓的父親聽聞謝爾頓不願意加綴這個編號的時候,只以爲這是小孩子脾氣,也是這樣跟他說的,也舉出了很多很多的例子來說服他。可足足勸說了五年,直到赤子先生晉入了九級魔法師,謝爾頓以遊歷的說辭從此待在了赤子先生身邊,所有人才真正明白過來,這個孩子根本就沒在意過這個天下人都在意的編號,而是非常神奇地選擇了輔佐當時只是略有名氣的赤子先生。
A這個編號代表的不僅僅是權限,更重要的是這個血統代表的最接近神的天賦。貴族們無法接受已經出走了一位布妮·B之後再出走一位謝爾頓·A,那時赤子先生迎接的挑戰,幾乎大半都是貴族們挑起的。經年累月,赤子先生劃定的那個圈正中的山,山腳被枯骨埋了,山體被鮮血染紅了,已經有人稱它爲聖山了,赤子先生爲了謝爾頓第一次全力施展了“無縫分解”,取走了多如狗的性命了,所有一切才塵埃落定。
謝爾頓的傳奇故事,是由赤子先生塗抹了足夠的血色才站穩腳跟的。如今的人們尊敬這位依然沒有加綴編號,甚至已經不要三稱了的貴族,卻從未見他修習過武力或魔法,四十而立的他也沒有任何值得稱道的文字學說——如果驗出了血統卻不走貴族的路,你就會像謝爾頓一樣成爲一個普普通通的普通人——這是貴族和平民們教育自己“有出息”的孩子時的說話——背地裡說的,因爲人們敬畏他,敬畏他身後對他偏袒到偏執的赤子先生,只要這個理由,什麼都不用再提。
當然包括這個跟着我的來客。於是我樂死了,提腿就跟着謝爾頓跑了起來,腦中瞬間腦補了那個可憐孩子一臉崩潰想追不敢追的樣子。
當然,有一個細節被我忽視了——我怎麼跑得過謝爾頓!謝爾頓又跑得火急火燎的,等都不等我,我剛拐了個彎,就見不到他的影子了。
嗯,感覺被自己和謝爾頓聯手戲弄了一番呢。我趕緊咳嗽兩聲,整了整衣服頭髮,尼瑪好在只有來客一人看見了我的糗態。
“院長先生在這裡做什麼?剛跑得那麼急?”正這樣想着,身後就傳來一個聲音,我回頭一看,原來是宿管哦不對不對下次一定要馬上記起她是院辦岑麗。
我又咳嗽了一聲,裝模作樣地說:“沒事,我的一個元素精靈翹家了,我追它呢。”
岑麗刻薄僵硬的面容明顯一抽,差點被我打破臉癱金身。她勉強呵呵一笑說:“原來如此,院長先生真是大忙人。那您忙着,我關於您就職大會準備工作的情況彙報已經交給了七號大人,稍後請您過目,我先回學院了。”
在她說話的時候我觀察了一會,發現來客並沒有出手,說明這個來客的確所謀不小。我略一斟酌後卻喊住了岑麗,借她的簡易魔法沙漏知道了現在即將黃昏,於是我讓她給我向安格難帶個口信,讓他叫齊他的小夥伴們入夜之後在學院小禮堂集合,而且要特別說明這次會面沒有工作餐所以要吃飽肚子先。
遣走了被我的天馬行空折騰了幾次估計對我有些服帖了的岑麗,我趁還有點時間,打算去離這裡最近的“貴客室”走走。
這個地方,是收押所有被留下的來客的,妮妮小姑娘他們如今應該就在那裡,只是或許左左亞和那商細了又粗兩兄弟還在哪裡解毒。如果是剛纔,我還不敢過去,因爲我尚不知曉我身後的來人是不是來救人的,如果我引了他過去,那可就是標準的引狼入室了,即便那裡的魔法封印是最強的,但我深深知道一位強大的來客並不需要多少時間做他喜歡做想做的事,除非是做ai。
可碰巧撞了來客槍口的岑麗安然離開了,於是我就知道了,來客只是來“看望”我的。
在貴客室門口我幾乎要懷疑生命地再次見到了廖素,難道我們前世是一對兒看對眼的基佬,經常那姿勢那動作所以一直在回眸,才換得今生一再擦肩而過?
剛起了這個念頭,我就呸呸呸地吐了起來,前世個屁!前前世也不可能!老子生生世世都是直的!
廖素有些奇怪地看着很沒節操地吐口水的我,走了程序地讓我填了張表,就要打開門讓我進去。我卻拉住他問了些利米特莊園的重建和廁所的改建工作,得到制式的彙報之後我拍拍這高個兒的大腿說:“小夥子做得不錯,有前途。有女朋友了沒?”
“有。”廖素有些疑惑地回答,然後舉一反三地說道,“我和我女朋友每三個星期見兩天,聽聞院長先生喜歡拉紅線,但您真的不需要顧慮我了。”
“你這面相都能找到女朋友,我的世界觀被刷新了。”我這樣損他,“裡面還有個更好的,需要我拉線不?保證八成機會能成?”
“院長先生莫要再戲弄我了。”廖素笑了一笑,刻薄的面相看起來都好看了很多。然後他拉開門,把我半推半請地送了進去。
進門,迎面就見到軟綿綿地坐在椅子上還對我咬牙切齒的妮妮小姑娘。嗯,好吧,以小姑娘的修爲,剛纔肯定聽到了,於是我厚顏問:“剛纔讓福米爾送過來的水壺收到沒?”
“無恥厚臉皮,福米爾先生說過的,是你沒準頭砸了他一下,他順便送過來的。”
嗯,福米爾面對美色把我給賣了嗎,真是不靠譜的朋友。我很自覺地無視了自己的無恥,如此才能繼續無恥地說道:“那哪裡是砸給他,那是拋給他,讓他送過來的。”
妮妮咬牙切齒氣歪了嘴的樣子真是可愛到爆了,有機會還得讓人打暈了她好好戲弄一下,咦?我好像一不小心在無恥的路上走遠了?
妮妮旁邊坐在藤椅上的波波苦笑着訓了一句:“妮妮,不許沒大沒小!院長先生的任何言語行動都飽含深意,如果你能靜下來好好聽着好好思考,哪怕習得百分之一,我也不用那麼操心你了。”
拍了我一馬屁的他又轉頭向我說:“小孩子不懂事,院長先生不要介意。”
我卻沒有回答他,而是有些賊頭賊腦地四下又聞又看,這間空蕩蕩四方方的房間其實藏不了人,而且沒有我的尿味和毒素的味道,所以我確認了左左亞和商粗了又細兩兄弟的確不在。也許看出了我我意思,波波儒雅地呵呵輕笑了一聲:“我的三位夥伴都在接受最好的治療,早聽聞被留在這裡也是享福,如今看來的確如此。”
“我們有足夠的知識技術,只需要你們在這裡生活就可以獲得足夠的情報,並不需要用下三濫的手段。”我說了一句真理。
“然也。”依然被其實是赤子先生髮明出來限制貴客難怪我總覺得眼熟的封魔鎖綁縛着雙手,等福米爾歇過氣來可能就要受“照顧”的波波小朋友居然還能配合我說瞎話,順便恫嚇一下他應該也感知到了的另一個來客,他如脫險地,則前途不可限量。
本應負責說學逗唱的捧哏的妮妮卻很不配合,哼了一句:“虛僞。”
強裝了一波老狐狸的我和小狐狸波波相視一笑,然後我就像個查崗的領導一樣,以路過的姿態出門,再和廖素問了個時間,覺得還夠,於是我往上坡去地面的方向走着去了。
在上坡的同時,那種危險始終遊移在那個方向不離不棄的感覺又上來了。我又用幾個“燃指術”、“指間風”玩了幾次陷阱,只是看來這位強大、耐心又調皮的來客吸取了教訓,還用鬥氣把我的魔法引到了燈盞裡面,在一個剛巧路過檢查燈油的女性侍從面前引起了一個小小的火爆。我在虛心接受小女孩敢嗔不敢言的小白眼的時候,心裡也在叫苦,戲弄多了人,終於還是要被戲弄回來的。
不過,我現在起碼是知道了來人是一個武者,算是跨出了揭示來客身份的第一步。
正想着,一個武者巔峰的人物就突然出現在了我面前,我看着他破爛的臉面,一時覺得有些感動,身體沒好就來趕場?
夏普卻只是看了我一眼,對用了一個魔法“水流淨”滅火明顯是魔法師的女性侍從說:“一號,拿三塊蠑螈礦到40號實驗室,要原礦,上中下三品都要,快。”
我驚奇於這位強裝了一波路人的居然就是主管所有礦產事務的一號,但是這個時間點並不適合我們拉客套。在一號躬身應答並轉眼傳送走了的時候,夏普才斜着眼瞄了我一下說:“玩得不錯,祝你玩得開心,走了。”
然後他就真的消失了,消失了!我的眼淚掉下來,我這是自作孽啊,玩弄來玩弄去,玩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