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在光線微弱的室內一點一點地拉開,伴着眼皮用力拉扯而來的絲絲痛楚,室內的事物一一落入眼簾,雪白的天花板,雪白的牆,雪白的窗簾……
視線終於定格在一個驚慌失措的小護士臉上,一陣撕扯般的疼痛鑽入他腦髓,空氣中終於嗅到了消毒水那噁心的味道。
「啊!」劇烈的痛楚將躺在病牀上的尹澤宇,從之前的渾沌狀態一下子拉回了現實。
從病房內的擺設及清靜環境看來,這是醫院的貴賓病房,陣陣痛感讓尹澤宇將注意力移到懸掛在自己眼前包着紗布的腿,他咬咬牙,雙手捂着頭,手指觸摸到額上一角,他才知道自己纏着一頭的紗布繃帶!
低聲呻吟了一聲,他閉上了雙眼,只有冥想能讓他理清一切思路。
雨天,車禍……他終於想起來了,回家的路上,一輛汽車撞向他的車,他連人帶車滾下山坡,至於他爲什麼能幸運得救,他一無所知。
可是他很清楚地記得,那輛加速衝撞向他的汽車裡的那張面孔,是想要置他於死地的猙獰,是絕對的不懷好意。
尹澤宇掙扎着起來,因爲動作太大,身上的傷口好像裂開一般,無法忍受那鑽心般的疼痛,他一把抓起一旁的水杯砸向門口,玻璃杯頓時碎滿一地,小護士嚇得臉色蒼白,一時之間不知所措,讓尹澤宇更是火冒三丈。
「滾……」陰沉着一張臉,他知道自己此刻的狼狽,可是小護士的反應更讓他不耐煩,比起眼前存在個礙眼的人,他更想獨自一人清靜一下。
「叫妳滾!聾了嗎?」
「哇……」小護士哭喊着向門外跑去,離開時仍不忘帶上門,而他則是綣縮在牀上凝神思索。
雖然是一頭的紗布繃帶,卻絲毫不影響他冷峻的外貌,清晰的線條勾勒出立體的五官,雖然因爲手術使得臉色略顯蒼白,可是嘴角那抹若隱若現的笑,讓人永遠估算不到他真正的想法。
身爲宇宙集團總裁的他,的確是憑着一股讓人捉摸不透的行事風格,率領整個集團一躍成爲行業龍頭,他只是秉持着父親對他一直以來的教導,主宰着自己的人生。弱肉強食,在商業的競爭中尤甚,在生意場上他是個手段毒辣的人,所以暗地裡豎立不少敵人。
雖然這樣被人陷害的情況屢屢發生,可是警覺性極強的他,還是頭一次讓人得逞。當然,這只是讓他受點皮肉之苦,生命無虞,可是也足夠成爲他人生中一大敗筆,父親的教導鞭笞着他,現在他這個情況……
他必須第一時間跟父親聯絡,可除了身體動彈不得的躺在牀上,他還發現病房裡沒有任何可以跟外界聯繫的通訊工具……
「該死!什麼垃圾醫院?」他低低地暗罵一句,環顧冷冷清清的病房,他的視線移至窗臺,白色的窗簾飄飛,投射進來的陽光反而讓人覺得有種遙不可及的溫暖。
病房的門「譁」的一聲被推開,與窗戶對流的風把窗簾吹起,發出簌簌的聲響,陽光也更耀眼。
一個小護士捧着藥盤走進來,對比之前那個哭着跑開的小護士,這一個明顯鎮定得多,她邁着輕盈的步子繞過那些碎片,走到他面前。
他擡眸望向她,落入他眼簾的首先是她澄澈的一雙明眸,讓他怦然心動,但他認爲那只是一絲錯覺,微蹙眉頭,便恢復一貫的傲慢。
她大概是對那滿地狼籍的前因後果瞭然於心,所以能夠泰然處之,可是他很明顯地不爽,因爲她的闖入,擾亂了他的平靜。
「病人要打針了。」她拿起針筒,臉上淺笑着。
尹澤宇心想,難道她沒有察覺到她面前這個人此刻很生氣?
「等會醫生會過來巡房,你的身體情況已經穩定,但需要留院觀察,沒事的,很快就會好起來。」她挽起他的衣袖,準備幫他打針。
自他懂事以來,就沒接觸過針筒這玩意,看着幾滴藥水從針孔溢出來,他不屑地拉下了衣袖冷冷地說:「不需要!」
「不可以不打針,你撞傷了頭,左腿骨折,如果不打針會有破傷風,後果不堪設想。」她專心致志地望着針頭,一張小嘴巴動個不停地勸說。
「妳知不知道妳很煩,這種騙小孩子的技倆,別用在我身上!」尹澤宇不耐煩地想要轉過身躺下,不料卻牽扯到受傷部位,痛得他低咒一聲,緊皺着眉頭。
「病人請配合一下,不要動就好。」話音剛落,尹澤宇感覺褲子被掀開,然後是一陣刺痛感,那該死的小護士的指尖,輕按在上面的部位可以稱爲私密處,教他氣不打一處來。
「沒事了。」隨着針尖抽出,小護士臉上又浮起兩抹淺笑,小酒窩更是醉人,可是他無心欣賞,他尹澤宇從來沒有如此狼狽過,這完完全全就不是他的風格!
「不是應該打手臂嗎?爲什麼打我的……臀部!」明顯有一種吃虧的感覺,讓他到嘴的話忍不住說了出來。
「我剛纔記錯了。」小護士吐吐舌頭,讓人覺得她就算打錯地方,也是小事一樁。
「妳這麼粗心大意,這醫院妳家開的?」他臉上的冷足夠讓周圍冰封。
「我剛是開玩笑的,本來……」
「妳拿病人的生命來開玩笑?」他打斷她的話,語氣變得咄咄逼人。
「不是不是!」她忙擺手,才知道自己玩笑開大了,眼前這個人,真的太可怕,太嚴肅,太苛刻了,她本來是要替被他嚇哭的小菲報仇,小小地惡作劇一下,沒想到他認真起來,真的會讓她丟了飯碗。
「真的對不起。」識時務者爲俊傑,她忙低頭道歉。
「有沒有手機?」他的聲音不鹹不淡地傳來。
「啊?」她頗感意外地睜大雙眼望着他。
「問妳有沒有手機?借我一下!」他擡起頭,一雙眼透着寒光,讓她忙轉移開視線。
這男人果然是一座冰山呢,她的手緩緩伸進口袋……
他冷峻的目光,不動聲色地盯着她的一舉一動,哪怕是一個眼神變化,都落入他眼底。
她的確夠好看,也夠特別,白色的護士服,卻掩蓋不了她玲瓏有致的曲線,她的皮膚很白,臉上只化了淡淡的妝,脣瓣上的脣彩大概是因爲說太多話而褪色了,可是卻泛着一抹自然的光澤。她的手在口袋裡摸了一下,然後皺了皺眉頭,她的眉頭很好看,再往下看她澄澈的眼睛,還有高挺如白玉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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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讓他匪夷所思的是,她的身上竟然散發着一股讓他拿她沒轍的氣息,不知爲何,有一種陌生又莫名的絲絲悸動好像在蠢動着……
「怎麼?沒帶手機?」他挑高眉頭疑惑地問。
「我們上班不許帶手機,我忘了……」她一臉愛莫能助的無奈。
「去給我拿來!」他冷冷地發號施令。
「哦……」她一個轉身,準備要走。
「等一下。」尹澤宇放輕了語氣。
「還有什麼事?」她回過身。
「過來。」雖然一身的傷,可是依然毫不掩蓋他那股壓人的氣勢,她慢慢地踱到他面前。
他往她胸前伸出手,嚇了她一跳,正想後退時他卻抓到了她胸前的名牌。
「路嘉倪。」他皺皺眉,念着名牌上的名字,像是做好她要開溜時,就會將整個醫院翻過來也要逮到她的準備。
她終於輕輕地舒了口氣,胸前的起伏逃不過他那雙銳利的眼睛。
「那我走了。」她轉身要走,門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病人已經脫離危險,現在再幫他檢查一下,相信在我們悉心的照料下他會很快復原的。」
院長領着全院骨科醫生涌進了這間貴賓病房,讓一旁的路嘉倪一時進退無門,只好站在一邊,一臉無辜地望着牀上那個來頭不小的病人。
帶頭的男人一身冷冽的氣息,西裝革履,沉穩內斂,卻透着陣陣冷漠。
「爸……」尹澤宇看到父親的身影,也不顧自己的狀況想要端正坐起。
「你不要動!」尹志瀚示意兒子躺好,轉過頭跟一邊的主治醫生交談着:「能辦理出院嗎?」
尹志瀚太清楚自己的兒子,相對獨立的空間更適合他,醫院人來人往不利於他的休養。
「呃,這個大概……」院長清楚尹澤宇的傷況,大幅度的移動不大適合。
「爸,我拒絕住院。」尹澤宇自小不喜歡這種人來人往的場所,雖然是間單人病房,可是那些不時進進出出的弱智小護士讓他心煩。
「好,我會安排。」尹志瀚安撫兒子,然後跟院長商量着辦法。
一旁的路嘉倪輕輕地舒了口氣,如果他出院,那姐妹們就不用天天提心吊膽地工作了。
「讓他回去養傷是可以,可是他一個人生活起居不方便,尹先生最好是給令郎請一位私人看護。」院長建議道。
「不用那麼麻煩了,就她吧,快點辦出院!」尹澤宇修長的指尖指向路嘉倪,路嘉倪在周圍齊刷刷的目光橫掃下,瞪大雙眼望着面前那個來歷不明的病人,臉上是一抹欲哭無淚的表情。
路嘉倪不知道是在別人的羨慕妒忌還是幸災樂禍的表情之下,跟在尹澤宇那個「特別貴重」的病人身後,鑽進超豪華房車中。
只是一身護士服的她,跟躺在一旁穿着病服的尹澤宇,都顯得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她一路忐忑,而他,竟然安安穩穩地睡着了。
幸好睡着的他,並沒有醒着時那般飛揚跋扈,冷酷的表情,此刻有了絲柔和,讓她忍不住一看再看。
他在醫院昏迷三天的那段時間裡,同事們議論紛紛,說他是帥得炫目,像是偶像劇裡走出來的美男,可是沒想到他醒來以後,卻全身散發着危險氣息,讓人想靠近而不敢靠近,如同惡魔一般。
路嘉倪嘴角浮起一絲笑容,她倒是不怕他有多兇,有多危險,只是未來三個月,她不能與男朋友段明見面,他們的關係一定會變得更僵,她第一次感覺有些事情真的是力不從心,她不知道應該怎樣妥善處理,唯有先把眼前的工作做好。
車子開進一棟豪華別墅,在靠近門口的空地上停下,她下車,另一輛車子上的護理人員過來將尹澤宇從房車上擡下,她跟在後頭,走進了那棟偌大的房子。
等到他將護理人員與司機都打發離開,空蕩蕩的房子裡只剩下了他們兩個。
「我口渴了。」他躺在特別設計可以移動的牀上,懸着一條傷腿,正在看股市行情。
不久,她拿了一杯水遞給他,「病人應該多注意休息,你這樣對身體不好。」
「我困了、累了的時候,自然會休息。」他專心看着電腦熒幕上密密麻麻的數字。
「你根本就是一臺工作的機器。」她棄尹澤宇於不顧,坐回一旁的沙發上。
「光線太強了,拉一下窗簾。」他又轉而專注地望着電腦熒幕。
她站起身來,走到落地窗前,舉起手拉上窗簾。
而他,只是不經意的一瞥,看到光影重迭之間那勻稱的背影,身體的曲線有種朦朧的美。
「妳不會是要一天二十四小時穿着這件護士服吧?」看着她將窗簾拉好,沒有強烈的太陽光照進來,他心情好了很多。
她迷惑地打量自己全身上下一眼,臉上露出一絲調皮的微笑,「晚上睡覺時不必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