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尹澤宇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雖然並不寬敞可是很溫馨整潔的客廳裡,手中的禮物袋全到一旁的沙發上。

他很納悶這一家子人怎麼全部不見蹤影。

「咚咚咚」腳踩着木質地板發出的聲音,路嘉倪身後一大家子人開始往客廳涌,頓時歡聲笑語齊聚一堂。

「尹先生,原來前幾個月倪倪是到你家幫忙照顧,那麼現在身體都康復了嗎?」路爸爸望着面前一表人才,舉止不凡的尹澤宇,一改他平時也是大剌剌的作風,變得很有家長威嚴。

「因爲嘉倪的照顧,康復得很快,謝謝伯父關心。」尹澤宇客氣道。

「飯菜都準備好了,飯廳有點悶熱,大家到院子吃飯。」路媽媽搓着手,顯得有些緊張,因爲從廚房的窗戶望出去,她家這位客人開的跑車實在太拉風了。

「我小時候最喜歡就是在院子吃飯了,有大聚餐的感覺。」路嘉倪邊走邊對身邊的尹澤宇小聲說。

院子裡的幾棵芒果樹都已經結實累累,晚風中能嗅到甜甜的香氣,稍不注意頭頂都能碰到壓下枝頭黃澄澄的芒果。

靠牆邊那棵芒果樹下,一架鞦韆在那裡默默顯示路嘉倪那充滿着快樂的童年。

圍着一張圓桌,一家老少享受天倫之樂,笑語歡聲,讓一向習慣一個人的尹澤宇,對這樣的家庭生活或多或少產生了些憧憬。

「尹先生,我們家粗茶淡飯的,希望你不要嫌棄。」路媽媽客氣道,忙着與兒媳張羅着好菜。

「不會,吃媽媽做的家常便飯,是我最大的奢望,還有如果伯母不介意,可以叫我澤宇。」

「好啊!澤宇……好熟悉的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路媽媽若有所思地撓撓頭,「不是很記得了,對了,難道你媽不常做飯給你吃,連家常便飯也是一種奢望?」

「咳咳……」路爸爸咳嗽幾聲當是暗示,「妳太八卦了。」

路媽媽望一眼在一旁特別有家長威嚴的路爸爸,「有錢人家的媽媽不用做家務事,負責將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可以了,不像我,天天操持家務,還吃力不討好。」

路媽媽責備路爸爸,這樣的話雖然瑣碎,可是有着很溫馨的味道,引起大家一陣大笑。

當桌面上杯盤狼籍的時候,所有的美食都已經吃光。

尹澤宇印象中自己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多食物,而且都是很合口味的。他認真品嚐,對路家人的說笑也認真傾聽,雖然這樣的生活畫面在他的世界從不曾出現過,可是這一刻,他認真感受,留作回味。

吃過飯,路嘉倪幫媽媽收拾碗筷,而尹澤宇則被家裡的男人團團圍住,哭笑不得。

「澤宇,你是不是喜歡我們家倪倪?」路爸爸神秘兮兮地探話,還不時地瞄一眼屋內的小女兒。

「好看的叔叔,你是不是喜歡我姑姑?」五歲大的小侄子小手放在尹澤宇膝蓋上,一臉的好奇。

「這個……」對路家的輪流盤問,尹澤宇面露難色,因爲他知道路嘉倪還沒作好準備,雖然他也很想馬上將她帶回家,可是他還是想要尊重她的意見。

「笨蛋,如果不喜歡,就不會過來見家長了,澤宇可是日理萬機的人好不好?」坐在一旁的路爺爺旁若無人地教訓路爸爸。

「爺爺,我對嘉倪的確是深深的喜歡,她是一個很善良,很值得珍惜的女孩。」尹澤宇深情地望一眼正在與路媽媽談話的路嘉倪,嘴角淡淡一抹笑容。

而那抹微笑落在路家長輩的眼裡,成爲一種值得信賴的感覺。

「既然你真心喜歡她,就要給她幸福,可是我們身爲長輩先聲明,不可以辜負她,我可以說,除了她,你在世界上找不到第二個這麼懂事的女孩了。」路爺爺一臉認真。

「我會謹記在心。」尹澤宇一臉認真地點點頭。

「你們在談些什麼?」路嘉倪幫媽媽做完家務走了出來。

「在說你們今晚的節目,自由安排吧!」路爺爺很爽朗的聲音。

路嘉倪很是驚詫,在她的家訓裡,還真的沒有可以讓她晚上出去玩這一條。

雖然是普通人家,但一向管教甚嚴的家人下了特赦令,路嘉倪頓時開心得手舞足蹈。

「那我們先走了。」路嘉倪挽着尹澤宇的手臂,一點也沒有之前的含蓄內斂。

相較之下,尹澤宇反而因她當着所有人如此親密無間有點不好意思了,他一手攬着路嘉倪的肩膀,跟路家人點頭道別。

當車子在霓虹燈閃爍的城市街道穿行,尹澤宇對她釋然一笑,原來她還是那麼喜歡跟他走的。

「澤宇,我們現在……去哪裡?」路嘉倪總覺得這個生日欠缺點什麼,兩手空空,她連一份真正意義上的小禮物都沒有。

「回家,我讓秘書將文件都帶到家裡來了,今晚得全部處理好,明天我還有一個很重要的會議。」尹澤宇沒有望向她,只是專注於前方。

路嘉倪只感覺一陣重重的失落,原來自由安排的節目……就是陪他工作啊……

她望向車窗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本來以爲可以去看一場午夜場的電影,或者可以牽着手踩着月色散步,浪漫一番,還有她最嚮往的,到遊樂場去玩,可是……全部落空!她表面不動聲色卻在心裡抓狂,很想咬一口身邊那個工作狂。

她的每一個神情,每一聲嘆息,都落入尹澤宇眼裡,然而他只是淡淡一笑。

寵她還來不及,怎麼會忍心讓她失望?只是工作特別繁忙,他必須先將把手頭上的工作處理好,才能好好陪她。

「生日最大的願望是什麼?」他轉過臉,露出一個想要滿足她生日所有願望的表情。

「沒有了!」她悶悶不樂地靠着椅背,免得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儘管她的願望真的很小很小而已。

「我真的可以爲妳實現喔!」他知道她想去哪裡,想做什麼,因爲在她家裡吹滅蠟燭之前,她的小侄子偷偷告訴他路嘉倪的願望了,只是他故意地逗逗她。

「真的嗎?」她天真地望着他,可是轉念一想,遊樂園早已經關門了。

「當然!可是得明天了,明天上午或者下午,妳挑一個時間,我能陪妳半天時間。」

「我想到遊樂園。」路嘉倪一臉的認真地說。

「噗。」尹澤宇望着她小孩子模樣,忍不住笑,「那是小孩纔會喜歡的地方吧?」他打趣她。

「所以我才喜歡去啊。」她忙點頭,「平時工作太忙了沒辦法去,聽說有新的摩天輪,還有云霄飛車,在上面可以看遍整個城市……我們明天下午去!」

看着她一臉的嚮往,他也有了一絲期待。

他發覺不與人爲善的自己,不習慣和陌生人相處的自己,竟然會因爲喜歡她,而作出這麼多的改變,而且他還要面臨着回去要給父親一個交代的問題。

他知道一旦愛上會有怎樣的後果,註定有更多的擔當,更多的捨棄,但他甘之如飴。

風很大,淡藍的天幕下,像白色棉花糖般的雲朵緩緩地飄移,雲層移開,陽光傾泄而下,遊樂園被陽光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色光澤,四處充滿歡聲笑語。

將車停放好,路嘉倪拉着戴着墨鏡,刻意躲開人羣的尹澤宇向遊樂園大門跑去。

十分鐘後,他竟然與她坐在旋轉木馬上,他就是拗不過她的軟硬兼施。

尹澤宇一臉無奈地望着周圍幼稚的小孩,還有他身邊拉他一塊幼稚的大女孩,可是,他心中洋溢着快樂。因爲她的笑臉與他遙遙相對,在他眼裡心裡,她就像一個孩子,應該被他寵到心窩裡的孩子。

「這個只是熱身遊戲哦,等一下我們去坐那個,摩天輪。」路嘉倪伸出手去,好像她此刻已經坐在摩天輪上並伸手摘到空中的雲朵一樣,一臉的嚮往。

「知道了,貪心鬼。」他寵溺地伸出手去摸一下她的頭,臉上是一絲溫和的笑容。

可是尹澤宇沒想到的是,那麼嚮往摩天輪的她,竟然懼高,他想着天堂裡一個懼高的小天使,忽然忍不住偷笑。

「喂,可以摘到雲朵了!」他提醒着將臉埋到他胸膛,一雙手緊緊摟着他藉以緩解恐懼的她。

「我怕……」她的聲音在顫抖,小手緊緊環着他的腰,引起他身體某部位的敏感。

「不怕,跟喜歡的人坐上摩天輪,是一生中最幸福的事,所以在一起的勇氣,能夠戰勝恐懼。」他難得的有耐心。

明明是她拉着他上來的,可是卻要他來安撫她身處於最高處的感受,他真有點哭笑不得。

在他那番鼓舞的話下,路嘉倪動搖了,心裡好像有了些勇氣,她的頭輕輕擡起,臉擡到能夠感受涼風輕拂的角度,閉着的雙眼,長長的眉睫顫動了一下。

「妳現在試着睜開雙眼看看。」

她張開眼,嘴巴微微張開,她那飽滿而泛着光澤的脣讓人垂涎欲滴。

路嘉倪滿是驚訝的表情,俯瞰眼前被溫和的陽光籠罩的城市,如同童話王國裡的皇宮。這是她第一次在那麼高的角度,去看這個城市,童年時光的懷念,青少年時期的記憶,頓時齊涌上心頭。

每一條街道、每一處角落,盛滿了幸福與悲傷的點滴,一時之間,她感動得一塌糊塗,淚水也涌出了眼眶。

「怎麼哭了?」尹澤宇看着她淚眼朦矓,顯得手忙腳亂。

「我覺得好感動……我……」她用手背抹着眼淚,哽咽得說不出話來,被他一把摟進懷裡。

「我覺得妳真的是傻得太可愛了!」他不停地親吻着她的頭髮,恨不得給他這個心腸軟得簡直沒有道理的小寶貝,更多的溫柔與呵護。

「你說……我這個人怎麼這樣?自制力差,情緒又氾濫,好討厭……」她又哭又笑,不停地數落自己。

「可是這樣的妳是我最喜歡的,妳是一個真實的女孩,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介意別人的眼光,卻把歡樂都灑進別人的心裡。」

而他,一直戴着面具,面具下是怎樣的表情,怎樣的心情,只有自己知道,他暗暗地想。

這天,他們玩得很盡興,直至夜幕降臨,纔回到別墅。

「澤宇,幫我抱大熊回去,我要拿汽球,還有巧克力……」

車子駛進車庫,路嘉倪將雪白的大熊玩偶塞到尹澤宇懷裡,然後鑽進車後座拿出汽球和巧克力。

她是那麼容易滿足,尹澤宇回想過去那一些生命中經歷過的女人,奢侈程度跟眼前的這個女人相比,簡直是天差地別,可是正是這樣一個毫無所求的女人,他反而想要給她更多。

尹澤宇的嘴角神秘地一笑,望向黑暗籠罩的別墅。他要給她一個驚喜,他要讓這個過去那麼多年都沒有他陪伴的小公主,得到他最大的補償。

別墅裡靜悄悄的,路嘉倪眼尖,看到客廳的茶几上擺放着一個大禮盒,當她轉過臉正想告訴尹澤宇,他已經對她微笑點頭了。

「拆開看看喜歡不喜歡。」

路嘉倪慢慢的走近,雙手掀開盒蓋,銀光閃爍入目,炫得她眼花,她揉揉雙眼,終於看到面前明亮的水晶項鍊,細高跟鞋,還有一件質地柔軟的晚禮服。

「這些……都是給我的嗎?」她驚詫地指指自己。

「當然了,穿看看。」他淡淡一笑。

「全部……是我的?好,我馬上試試看!」她快樂地抱起禮盒,往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