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王莊內院,院門大敞。莊內顯得極爲荒落,人本就少,此時院門也沒有站着守衛,卻給人落落大方之感。
金倉鼠理了理妝容,一襲翩翩金衣在驕陽光照下愈發耀眼,他眯着眼望着莊園內院,笑道:“這裡一定是幺孃的寢院,我們爲客之人這樣偷偷摸摸進去豈不是笑話?”
蒙嵩青着臉低喝一聲:“少裝腔!”
“我真是想不明白,你到底爲什麼總這個態度對我!”金倉鼠眼睛一翻,不滿地道,“想我笑面金鼠在哪裡不是憑着一顆拳拳赤子之心博得衆人對我青睞有加?莽撞的粗漢子果真是沒有品德修養的……”
蒙嵩紅了眼睛,二話不說左手一把拔刀相向,赤紅刀“錚”一聲扣在金倉鼠脖頸上,正待用力,一把摺扇按在赤紅刀上,秦於易眉宇間俱是笑意,搖搖頭道:“都是患難兄弟,爲什麼不好好說話。”
一向清冷對凡事都不在意的廖木傾也似乎有些急了:“是了,剛莊門前的侍從可都看着我們大搖大擺地走出去的,現在這麼大四個人作爲目標行事更要小心謹慎,莫要壞了計劃。”
秦於易疑惑地看着廖木傾,她一次性說這麼多話還真是少見。
金倉鼠仰天一笑,輕蔑地戲笑道:“恩,說來也是,就門口那麼兩三個人怎麼逼得我們令人聞名生畏的紅須左赤刀‘撲通’——墜入水塘的呢?”
“你,欺人太甚!”蒙嵩的紅須都能見一根根直翹起來,一雙銅眼似要冒出火來。
秦於易道:“其實那日我便瞧出些端倪,雖然場中在外面到達之前經過迅速清理,但我還是瞥到一根細弱的紅纓線,定是有暗器突然襲擊而大哥避之不及才……”
金倉鼠仍是不饒人,哼聲道:“哦?原來天下還是有左赤刀敵之不過的暗器的。”
廖木傾正要給臉上表情僵硬的蒙嵩說話,秦於易揮扇一笑道:“這正是暗器之妙處,正如這座敞門打開的院子。”
金倉鼠正爲蒙嵩說不出話來而得意,聽到秦於易的後半句話不禁渾身一滯,不解道:“這個院子空空蕩蕩的有何精妙之處?”
秦於易笑道:“從這裡看貌似空空蕩蕩的,無可探究,但你進去過麼?若是沒有便不可空口而談。”
金倉鼠還是沒明白過來,眼骨碌一轉看向廖木傾。
“藥王莊荒落至此若將秘密深藏掩埋卻顯得清晰明瞭,唯有在毫不起眼的角角落落最能避人眼目。”
金倉鼠怔住,忽然拱手一笑,容顏燦爛,由心地道:“你二人果然精明非常,慧眼獨具。”
四人步入院門。門上牌匾掛得不高,一行字斗大:辟邪安正,另附下邊一行小字寫着:邪扁鵲幺娘。
金倉鼠笑道:“幺娘自己給自己的寢院題匾,真當自己是個人物。”
秦於易細細看了個透,想了想才道:“這不是幺娘提的。”
“怎麼會?”金倉鼠問道。
秦於易笑道:“邪扁鵲幺娘這一塊經過摩打,重新刻上去的,你們看,兩種色調不一樣。”
金倉鼠摸了摸下巴道:“是。 ”
“何況你我所知的幺娘怎麼會提這四個字在自己寢院呢?”秦於易用摺扇指了指“辟邪安正”四個大字。
“確實,幺娘乃邪扁鵲平生多做惡事,專門養殖研製□□,但正因爲這樣所以庇佑神明保佑……爲什麼那麼肯定說不會?”
“但凡幺娘有一絲反悔向善的心就會銷燬藥王莊內的一切有毒植株,何苦一改再改牌匾呢?”
金倉鼠低首閉目深思而不得,睜眼,白影一閃,卻是身姿輕盈的廖木傾,但見她立身於牌匾下看着牌匾,俯仰間,面上已是瞭然:“不難看出邪字下面本是一個王字,想必是王氏之人提匾不差,早聞藥王莊上下關係冷硬,公舅與兒媳不和,妻子與丈夫不和。藥王莊一直在江湖享有盛名,傳至上一代藥王,莊內遭遇不幸後藥王與其子都在世間銷聲匿跡,莊子由媳婦幺娘代爲管理。而書上有言:‘辟邪安正,惟毒乃能’正是上一代藥王常常擺弄他文理的一句話……”
金倉鼠這時方纔露出佩服的神色:“木傾知之甚多。”
廖木傾面上略有羞澀之色一瞬而逝,金倉鼠好不容易纔捕捉到那抹紅,得意地笑笑。
秦於易輕搖摺扇,笑着率先進入幺孃的寢院,蒙嵩瞥了一眼廖木傾,沉着臉隨後。
金倉鼠覺得再給他一次機會他絕對不會踏進幺孃的寢院。因爲秦於易四人在院落裡四處晃盪了不久沒有什麼發現便肆意闖進幺孃的屋子,然而一屋子紅脂胭粉的氛圍中,一個一襲黑衣的男子聽到聲響,緩緩轉過身。
待看清楚那人的面容,秦於易等人俱是一驚。
冷淪明淡然的面上亦是短暫的一怔,然很快便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笑。他指了指屋子角落處的案几慢慢地道:“各位,請坐。”
正值晌午。
大片大片無垠的灌木中,烈日沒有東西遮擋。
二錢抹了抹額上的細密汗珠,彎身一一撿起地上的花瓣,小嘴一翹,邪氣地笑道:“爺爺,你差點就露餡了。”
萬老頭以手爲扇晃了兩下,撫須大笑,向二錢問道:“乖孫兒,眼下該做什麼?”
二錢面上毫無孩子的頑劣作態,正色道:“那個地方還算安全麼?”
“那地方如此隱蔽,臭婆娘應該還不知道。”萬聞想了想道。
二錢捧着臉也想了會:“抱她走。”
萬聞笑道:“知道,乖孫兒。”
二錢皺眉:“不要人前人後的都這樣叫我。”
萬聞一聽樂了:“那叫你什麼?”
“二錢,王二錢。”
喻顏勉強睜開雙眼,四周光線微弱,只有一種淡淡的藥味甚爲熟悉。臨近的溪水潺潺,聲音不響不弱,正入密室中的三人耳裡。喻顏經過這爺孫二人一番折騰,總算恍惚醒來,雖然身子倍感疲勞但總歸是口乾難耐些,不由自主地抿了抿嘴脣。
萬聞笑看着喻顏,兩手插在腰間:“不怕死的臭丫頭,落到我手上了吧!”言語之中甚是得意忘形。
喻顏一愣,隨即回想到夏季雪花一事,眸光流轉間看清楚了周身的一切,總如置身於夢見,這場景一模一樣的像在夢中見過,連空氣中的草藥味道也這麼熟悉。擡眼見到萬聞手中的一細頸瓶子,身子猛地一顫叫道:“我在哪裡?”
萬聞未覺異常,只當她是終於慌張害怕了,樂道:“我藥王莊的密室。”
“那水聲……”
“林子裡的溪水罷了。”萬聞滿意地看到喻顏一臉惶恐。
喻顏但覺口渴都緩解了不少,仍是抱了一線生機地問道:“那是什麼林子?”
二錢稚嫩的臉微微扭曲,皺眉道:“就算是紫竹林也沒有菩薩會來救你。”
喻顏低聲苦叫一聲,她再糊塗也猜到了處身在何處,曾經便聽廖木傾與金倉鼠說到過藥泉溪那些事,如今上下一聯繫,聰明如她,早就想到此時又回身原地。
那林子,那藥王莊鏡像之下,那個差點致命的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