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走,府上的事豈容外人多管!”
喻府門前守衛推搡着秦於易三人,態度之惡劣竟如對待沿街乞丐,口中還不住怒罵。
眼見着秦於易臉上的笑意實在是維持不下去了,一直悶聲不語的蒙嵩赤紅刀在手,揮舞着直指那守衛:“讓開。”
倘若不是看在喻府的面子上,蒙嵩真連這兩個字都不會說,看得出他是隱忍了很久的,然而那守衛並不買賬,反倒挺身道:“哼,一介莽夫……”
赤紅刀再泛紅光。
那守衛還沒任何動作,喻府四面高牆分別扔出一條繫着小而尖銳的金色鉤子,齊刷刷的,四個鉤子都勾住府邸門前的石獅鼻。
只此一剎那,鋪天蓋地的網席捲而下。
廖木傾並起五指一掌拍退秦於易,躍身前去幫助蒙嵩。
這一張金線交錯密佈的網在驕陽下閃着耀眼的金光,越發刺目。蒙嵩揮刀相向,然而這網的柔韌程度簡直好得驚人,劈在金網的赤紅刀“錚錚”響卻又砍不斷其分毫。一向削鐵如泥的寶刀如今只能敗給這張糾結難纏的金絲網了。
此刻身形矯捷輕便的廖木傾也被金絲網圍得團團轉,甚比籠中絲雀,掙脫不開。
秦於易大駭:“喻老爺吾等只是有話相談,不甚打擾,還望網開一面……”
“哈哈哈……”
驕陽刺目,秦於易眯眼朝上望去,喻老爺出現於府頂屋檐之上放聲大笑:“我以爲烏山的人都是這般無禮野蠻之人,還算你識禮,你們三人又來喻府作甚?”
秦於易變了變臉色,不想喻老爺態度過渡如此之快,上次見面還是有禮相待,如今卻……他猶豫了一下仍道:“喻老爺,我等只是晚輩,何須喻府出動如此大的場面。”
喻老爺俯望周遭,一撫鬍子:“誰人值得,老夫自知,毋須你來提醒,況且老夫又沒說這金絲網是爲你等準備的!”
秦於易知道他話中有話,也不計較他的諷刺意味,等到聽出那弦外之音臉色又一變。
廖木傾側身四觀周邊,忽而她潰散的眸光大亮,眼睛直直地盯着一個方向。秦於易順着她的目光緩緩移過身去,頓時雙腳冰涼而僵住。
目光所能及的範圍均被一個個黑衣勁裝的男子所侵佔。他們各個都手執銀光閃閃的刀劍,然而他們的眼光更寒,並且俱都有一股莫名逼迫力。
喻老爺揚笑道:“各位到底是何方神聖,在這掩藏了多個日夜之久都不吭聲?”
一個勁裝男子站上前來:“喻老爺只要不做逾越之事,吾等在此便如空設,與你無不方便之處。”
“哈哈……”喻老爺大笑,“無稽之談!你們這般凶神惡煞的模樣站在我喻府門口難道還妄想我視而不見?真是可笑之極!”
那勁裝男子沒有言語,退身回去,這裡這麼多的勁裝男子,一眨眼便不知道方纔說話的是哪一個了。
喻老爺啐道:“快說,到底是誰派你們來的,不然,鉤網伺候!”
他一聲令下,那張大網又翔空飄忽而來,竟有襲天卷地之勢。
廖木傾和蒙嵩二人脫離那張網的束縛,那一種磅礴的壓人氣勢不復,頓時感覺身上輕鬆不少,二人面上還無顏色心下卻對那張網充滿畏然和警惕。
網上的金鉤旋轉,擴大了攻擊範圍,竟似一個個純金打造的“丁”字流星錘,密織的網飄忽在頭頂便如一場金色星雨。這網明明沒有人在用力操縱,但它偏偏就像長了眼睛,潮涌般翻旋在一方黑衣人頭頂上方而且其勢未減。
一時,場面極其安靜,雙方都呈按兵不動之勢。
“鈴鈴鈴……”
金鉤如風鈴一般搖曳在風中,發出悅耳之音。
秦於易不由頓感疲倦,只想側耳聽這美妙的音樂。他微微打着打着摺扇,口中也輕輕吟唱起來。他眼前一一閃過自小所記得的美好記憶:美麗溫柔婉轉大方的孃親,慈愛千依百就的樑正仁……還有與廖木傾蒙嵩幼時相伴玩耍的情景……還有,閃着撲朔迷離、不懂世故的明眸的喻顏。
想到此他不禁一怔,爲何會想到喻顏呢?爲何自第一眼看見不懂世故的她就老惦記着?是從何時把握不住自己情感,所有的謀劃顧慮都少不了她那一份的呢?
他還未想清楚,卻聽到一個輕柔的聲音在喚他:“於易——”接着,他感覺背上有絲絲清涼緩緩傳入,融入體內慢慢幻化爲己用,腦中的幻象漸漸散去,出現一個人影。
是廖木傾,她的眼神還是渙散的,卻掩不住深切的焦急和憂心。
秦於易心中憐惜,終是緩過神來,眸子一轉,卻察覺到周遭的不對勁:“這是怎麼了?”
原來場中衆人均被金鉤動聽的聲音所吸引,面上均呈現一副癡心向往的神色,更有甚者竟雙眼直勾勾地目視前方沒有焦距,與廖木傾的潰散相比卻更顯其中無盡的覬覦貪戀。
廖木傾正色道:“是金鉤的幻術。你方纔也聽得入耳,若沒有極好的上層功力便只有心中無慾之人方可全身而退。”
如今勁裝男子多數都沉迷於物慾念想,正中喻老爺心意,他本不知來人門派隸屬,不敢輕舉妄動,此番妖惑之術如此成功他定是要趁機施威,佔盡先機。
廖木傾忙看回場中,繼而又瞥他一眼,故作無心道:“怎樣,你心中所想爲何物?”
秦於易一怔,搖頭道:“我心中想的是什麼並不重要,等他們比斗的結果出來了再談也可。”
方此時,幕天襲地的金網自天而降,生生蓋住那些臉上還迷戀幻像不可自拔的衆黑衣男子。
廖木傾等正要爲那些黑衣男子扼腕嘆息,然而當中一人忽然跳起來大喝道:“金鉤網不過如此,只小續一段殘夢,還有什麼拿得出手的,喻老爺子儘管放開手來,我等拭目以待!”
霎時,勁裝黑衣人各個都恢復常態,手中刀劍兵器又再握起,一個個竟迫不及待地濯濯揮向金網,他們眼中精光大盛,好似惡狼野虎就等着獵物落下好將其大卸八塊。
金網飄忽向上,卻有一角來不及收回,那勁裝男子一擁而上,削鐵如泥的尖刀齊齊劈砍那一角。
不想純金本是較軟之物,其柔韌度亦是一般金屬難以比較的,刀劍揮霍間,那金網卻像長了手腳,伸縮自如。
喻老爺冷哼一聲:“你且看看它還是那張金網麼?”
衆人驚奇,復看那張網,已經不似一張一層簡易的金網,而在秋風中飄忽來去,不久,竟頗像一物:蒼鷹。
“百爪蒼鷹。”喻老爺的聲音,“你們這等無名鼠輩今日有此一見是死也能瞑目了。”
他這話說的極其冷漠,廖木傾大異,轉頭看向喻老爺,果然,他口中唸唸有詞,兩袖清風一揚,兩手各有三指彎曲,乍一眼看去竟如鷹鉤利爪,兩手復又交疊,不久,即可見嫋嫋的氣息自他頭頂冒出,而他面色鐵青,雙眼緊閉,恍如被邪術纏身,不易掙脫。
衆黑衣人的面上雖然還是無畏的神情,但心底卻無一不知這是喻府獨門技藝,這一張網能變化多端,無論是天上飛的、地上跑的,它模仿得極像,其殺傷程度更上漲不只一個層次。然而他們個個都是經受過嚴格訓練,即便大敵大難當前,他們依然沒有退縮,反而站得更高挺筆直,如果能爲主犧牲,更是受到無比崇高的榮耀。
蒼鷹體形雄健,倆翅平伸,翱翔而過,發出“嘶”的鳴叫,在衆人驚駭中,那鷹竟然旋身,俯衝而下。
此刻,頓覺眼前的天地一片混沌,唯有耳邊凌厲的破空之聲是最真實的。
倘若情勢再沒有轉變,那些黑衣勁裝男子縱然人多勢衆,但其因方纔齊心斬金網,此刻都聚集在一處,而蒼鷹龐大凶悍,想來這些勁裝男子都不可全身而退。
正此危機關頭,忽聞上空一聲音叱道:“鏤空蒼鷹,有名無實,可否接我一招!”
衆人猛然擡首。
那些勁裝男子面上盡顯欣喜、崇敬,顯然是他們的救星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