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應該是一早就出發了吧。孟晚煙怔怔望着錦帳頂端的牡丹紋案。就這麼走了……看來,閻幽並沒有發現昨夜的異樣。昨夜……
掀開錦被,有些凌亂的牀單上,兩處紅痕隨即映入眼簾,妖異如彼岸之花。她看了許久,像是尋得了慰藉般,目光漸漸溫柔。可到最後,卻又轉成悽楚了。
一想到從今以後或許就再也沒有機會見到閻幽,她心裡頭頓時缺失了大半,就好似被利器一下下將血肉剜空,每一處神經都已經疼得麻木。
孟晚煙輕嘆了一聲,強撐起心神,起身收拾好牀上,再沐浴更衣。讓自己看起來與平常無異後,打開房門。意料之中地,就看到了不遠處那一襲紅衣的美豔女子。
“今日你就不用往奈何橋那邊去了。”等在大槐樹下的姬蘭回過身,翩然走了過來,姿態妖嬈,眉目間帶着股與生俱來的傲氣。只是,在看見白衣人頸間的點點痕跡後,她的目光驟然鋒利了。
“你碰了她?!”語調倏地提高,她幾步逼近,指尖按在孟晚煙頸間,聲色嚴厲好似質問,“都已經註定要分開了,卻趁我不在,昨夜你們……你好大的膽子!”
孟晚煙表情微變,又很快恢復淡然。
她之前便已經有所懷疑了,如今看來,姬蘭果真對閻幽存了不一樣的心思。這種強烈的佔有慾,絕對不是一般的姐妹之情。那竟是……對待戀人般的喜歡麼?
白衣人嘴角抿起,“正如你所想。”
原本按在她頸上的手瞬間收緊。
“你竟敢……”姬蘭狠狠掐住孟晚煙,殺意畢現。而被掐住的人卻沒有絲毫畏懼的模樣,任那血紅色指甲陷入皮肉裡,眉目清冷,眼潭平靜無波。
她眼睛一眯,氣息頓時變得危險,眸底隨即掠過一抹暗紅。五指一點點用力,直到那頭的人臉上顯現出些青白色。然而,即便是這樣,對方仍舊一聲不吭,冷冷看着她。
那淡漠的模樣如同嘲笑和鄙夷,叫她越發難堪。
姬蘭重重地喘息了幾下,壓抑住騰昇而起的戾氣。有那麼一瞬,她真想殺了眼前這個奪去了自己心愛之物的女人,可也她卻不能這樣做,若是孟晚煙真的死了,那她和閻幽之間,將再沒有迴旋的餘地。
想到兩百年前閻幽因爲那女人被判了死刑而絕望痛苦的模樣,她忍又了忍,還是放開了手。
“哼!”她深深地看了面前這不卑不吭的白衣人一眼,冷笑:“先前倒是小瞧你了!”
不過,就算是被你先一步奪走,到最後她終究也只會是我一個人的。姬蘭在心裡恨恨道。
孟晚煙沒有理會她的陰鬱,擡手揉了揉自己頸間,待平穩了呼吸,再從袖間取出一樣東西,託於手上。
正是那個拓下了閻幽手印的法器。
“你要的手印。”
“呵,果然還是取來了呢。”姬蘭收起心頭的怒意,輕哼一聲,眼底流露出嘲諷。她伸出手欲要去取那樣法器,對方又忽然縮了回去。
“等等,別忘了你答應的事情。”白衣人沉聲提醒。
“我姬蘭還不屑於耍這種小伎倆。”她紅袖一甩,冷然道。而後鳳目掃向大門外,揚聲:“出來帶路吧。”
隨着她的這句話,一個高大的身影從門後的暗處裡走出來,容貌慢慢顯現在二人面前。竟是……
“殿前侍衛長——寒守?!”孟晚煙訝然出聲,眉頭凝起。
“怎麼了,覺得很驚訝?”身旁女子側目,勾起嘴角的模樣和閻幽有幾分相似,卻更多出一種桀驁不馴。她似乎很滿意孟晚煙的反應,輕撩起耳邊一縷髮絲,慵懶的語調裡帶着一絲得意和狂傲:“你相不相信——這裡有一半都是我的人?”
孟晚煙聞言,猛然看向她:“你說什麼?”
姬蘭不甚在意地攤了攤手,“呵呵……放心好了,閻幽也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所以我纔會那麼處心積慮地去收集把柄。而這劉茗錦……不過只是其中一個小小的籌碼罷了。”她狹長的眸子裡泛着精光,好似只老謀深算的狐狸。
孟晚煙心頭頓時一沉:“一個小小籌碼,也值得你如此費心?”
“還不明白麼?”紅衣人掩脣一笑,豔麗奪目。“告訴你也罷。其實——我是想看你陷在救與不救那個男人的抉擇中掙扎的模樣,更想知道閻幽發現你揹着她救舊情人後會是怎樣的一副表情。”她傾身過來,靠近耳畔,語調壓低變緩:“一定……很有意思吧。”
“你?!”
“怎樣?”成功激起對方的表情變化,她嘴角邊勾起的弧度越發恣意。揮袖拿走那法器,一雙狐狸眼睛微微眯起:“事已至此,也由不得你了。”
她示意那邊的男人帶頭,然後瞥了一眼身側臉色不善的白衣女子,悠然道:“快些走吧,孟大人。”
孟晚煙雙手漸漸收緊,眸色沉了沉,擡步跟上去。
三人晃身進入一條異空間的隧道里。走在最前頭的男人身形矯健,步法詭異而沉穩。他似乎對這裡十分熟悉,輕而易舉地就避開了所有機關,找到了正確的路口,帶着她們無驚無險地前進。
顯然這人是經過了一番探查,暗中花了不少精力才經將這裡摸索得這般清楚的。
孟晚煙默默看着,心中愈發不安。
這個叫做寒守的侍衛長外表正直,人前作風正派,向來嚴紀守法,不像是狡詐之人。之前也一直默默無聞,安分守己,不見有什麼異樣。她幾乎都要忘了這個男人的存在了,卻不想原來他是姬蘭派來的細作。能取得所有人的信任,通過閻幽和池寒她們的考驗,當上殿前侍衛長,可見其不簡單。
埋伏之深掩藏之謹慎,叫人防不勝防。
冥界裡有這種人存在,必將會對閻幽不利,可是,這裡當真如姬蘭所言,有一半人都已經叛變了麼……她越想越後怕,暗自決定要去提醒風無涯她們,至少在自己離開前能最後爲閻幽做些什麼。
“多餘的心思,還是不要動爲好。”冷不丁地一道妖嬈的聲音在身側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
姬蘭衣袖輕拂,側首看過來。眸光如刀刃般鋒利,彷彿能洞悉一切。
孟晚煙轉過頭,冷冷回視她,“你若是敢使些陰狠手段傷害到閻幽,我不會放過你。”
“哼。”紅衣人驀地停下步子。彷彿是這句話擊中了她心底某處要害,原本壓抑下來的怒氣再次暴涌出來,“不要以爲只有你在乎她!你憑什麼說這種話?其實你根本就不配站在她身邊。明明我比你要更加愛她更加心疼她,也更捨不得她受到傷害!!”
她這般說着,臉上浮現出憤恨和不甘,目光越發尖銳。
孟晚煙抱臂冷笑:“是麼,那你現在在做些什麼?”
姬蘭沉聲:“我在努力得到我想要的東西,有什麼不對麼?!”
“想要的東西?閻幽,這個冥界,還是兩者兼取?”孟晚煙揚起下巴,“你到底清不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住口!”姬蘭眸色一寒,臉上不復嬌媚,露出了許多陰鷙,咬牙切齒道:“你不會懂的!”
我在她背後默默忍耐了多久,又付出了多少,受了多少痛,你這種只知道用外表迷惑別人的女人根本不會懂。
她長吸了一口氣,雙手緊了又鬆,最後冷斥:“你也不配知道。”
“呵……”孟晚煙嗤笑出聲。
姬蘭鳳目一瞪,“信不信我殺了你?”
“殺了倒好,這世上便沒有可以威脅閻幽的東西了。”面前白衣女子反脣相譏。
寒風吹過,嗚嗚地拂起衣襬。隧道上,兩個風格迥異的絕色女子沉着臉對峙,目光凌厲,眼神交匯間彷彿擊起無數電光。周遭空氣驟然冷凝,隱隱有暗潮洶涌。
前面的男人疑惑地停下來,回頭幾步,訝然看着眼前這一幕。
這兩個旁若無人吵嘴的絕色女人,一個妖嬈狠辣媚惑似妖,一個清冷端莊氣質如仙,卻都是三界裡無數人暗自憧憬着的神女。平日裡高高在上,只可遠觀。沒想到如今居然也會像爭風吃醋的情敵一般,出現這種勁爆的場面麼?
他寒守不是什麼八卦之人,可剛剛好像一不小心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呢……
一向冷漠嚴峻不苟言笑的男人臉上浮現些難以形容的表情,低下頭去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可若仔細看,就能發現他低頭的一刻,竟是暗暗地翻了個白眼。
女人之間的戰爭不像男人那般劍拔弩張武力訣伐,可是往往更加陰森可怕傷人於無形。他不想惹禍上身,但這二人此般對峙着已經花費了不少時間了。又過了會兒,他終於按耐不住,輕聲喚了一句:“主子……”
他叫的當然是姬蘭。而那頭的兩人動了動,各自錯開了視線,下一刻立即恢復了原來或妖或仙的姿態,就好似方纔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高大男人擦了擦額際的冷汗。
“走!”紅衣人一甩衣袖。
前頭的寒守終於鬆了口氣,繼續帶路。接下來她們都沉默地走着,一路上不再言語。很快,遠處的冥冥煙霧裡,就出現了一個半球形的巨大光壁,籠罩在地面上。
光壁高聳,霧氣環繞,擡頭望不見頂點。慢慢走近,看見壁上漾動着無數藍紫色的條紋,像煙花綻開,絢爛美麗。
“這裡便是禁地結界了。若是沒有閻幽的手印,就連我碰了也會被這上頭的紫電擊成重傷。”姬蘭看着前面,美眸裡映入些炫光,卻顯得有些陰幽。
她拿出那個硯臺狀的法器,捻訣啓動,然後交到孟晚煙手上,“該你了。”
孟晚煙緊了緊眉頭,接過法器,走到光壁上的圓形輪盤前站定,不再猶豫地將法器按上去。
隨即,一股麻痹感從手心處倏地竄上來,整隻手臂都如同被巨大的力量吸住了一般,動彈不得。而面前輪盤開始加速轉動,同時,光壁上出現些金色的古老字體,一直蔓延到上方。
姬蘭慢慢睜大了眸子,流露出幾分喜色,眼下情形比她預想中的還要順利。片刻後,突然轟地一聲,孟晚煙被彈出數步,法器落回她手裡。接着便看見那個輪盤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一丈高寬的入口,石板小道通向裡頭幽暗處。
孟晚煙微微喘着氣,仍有些緩不過來,四肢有些僵痛。
“結界打開了,進去吧。”姬蘭示意一旁的男人先行。
她們便沿着那條路往裡走。不久,圓形的空曠之地呈現在眼前。寒守自覺地走到一邊站定,而姬蘭同身後的孟晚煙繼續走進那空地中央。
四周環繞着的石壁陡立入雲,頭頂上方幽黑一片,如佈滿濃雲的夜空,妖異詭譎,深不可測。
而半空中赫然是一片星雲狀的密集軌跡。
孟晚煙怔然看着這片星雲,腦海中閃過一些畫面。對了……許久之前,閻幽帶她去逾時門所經過的那個異空間裡,也有這樣的星雲,只不過那裡的比眼前這一片更加巨大,浩瀚無邊際,而且,顏色好似也不一樣。
“在這裡的,都是些命定的根魂,輪迴命軌的運轉是不允許輕易變動的。”姬蘭指着那片星雲,最後指尖方向移到其中一條紅色的軌跡上,“看見沒有,這個跟其他命軌明顯不一樣的,便是你那舊情人了。”
孟晚煙沿着她所指方向看去,果然發現了一顆有別於其他的星,在紅色的環形軌跡上運轉着。
“是因爲閻幽強行束縛的緣故才變成了這樣。”身旁女子拿出另一個八卦盤似的物件,對着那顆星一照,接着說:“這一世他在陽間的名字,叫季醇吧?”
八卦盤中浮動影像,慢慢清晰,是一個頭發凌亂形容枯槁的中年男子。
“家道中落,窮困潦倒。本是個衣食無憂的富家子弟如今卻落得跟畜生一般……呵,好可憐呢。看來閻幽真不想讓他有一世好過。”紅衣人看向身後女子,輕輕揚脣,神色裡滿是挑釁。
孟晚煙頓時失了言語。將視線緩緩從那八卦盤上移開,心頭一片澀然。
……
寒風瑟瑟,遮擋住視線的霧霾被風猛地吹散了又慢慢聚合起來。槐樹葉子片片離柯,飄落一地。地面上的幾張枯葉又被捲起,忽高忽低地旋轉着,拍打在一處窗櫺上。
端坐在案前的青衣人停下筆,揉了揉眉心。
“奇怪了,怎麼眼皮跳得這麼厲害?”她自言自語道,忽而變了些神色:“右眼……難道命命她們發生什麼事情了?”
擡頭看向窗外,延綿到遠處皆是陰沉沉的一片,顯得格外壓抑,彷彿風雨欲來。
冥界裡許久不曾出現過這樣的天氣了。她想了想,挽起衣袖,用竹籤在案上擺了一卦。細細端詳了一會兒,再五指輕捻默唸口訣。半晌後,卻眉頭緊鎖。
“但願是錯覺纔好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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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蘭:額呵呵呵,老孃雙十一買的時光機終於到貨了。孟晚煙,現在我就穿越回去,將你這朵雪蓮給鏟了。(按下按鈕)
於是,n百年前,邊境雪原——
姬蘭:嗯?爲什麼那朵死蓮花不見了?明明沒有穿錯時空啊?
白山真人:啊,此處風景優美,氣候宜人,最適合靜心修行了,長璣,把爲師的麻將桌搬過來,順便燃符呼叫一下幾位持劍長老呀……咦?怎麼會有一位紅衣仙子在此處?難道這裡已經被先佔了?
姬蘭暴躁地祭出長劍:老頭吵死了!!(血腥場面和諧)
真人:喪心病狂啊連老人和小孩紙都不放過~~呃~~(斷氣)
孟晚煙:姬蘭原來你在這裡!
姬蘭:哈?!你怎麼跟過來了?!
孟晚煙:(拿出ko神器)廢話少說看鍋!(姬蘭:呃!竟敢偷襲,好卑鄙……)
路過的小閻幽:啊!!!殺人啦!!
孟娘娘逮住某蘿莉,兇惡洗腦中:拿着,這是我的360度無死角美膩自拍照。給我記住了,長大後遇見一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叫做孟晚煙的女廚師,那就是你的真命天女未婚妻子沒錯了,一定要搶到手並且永遠愛護她保護她知道沒有?!
小閻幽:(淚眼汪汪)哦……
於是,n百年後,閻幽理所當然地擄走了孟晚煙……
姬蘭吐血:原來,這纔是真實的內情麼……
作者有話要說:嗚嗚,但願今晚和明天都不要停電,讓我有機會再發一章上來,不然就得被編編大人含淚鞭笞了。。。話說這一章快寫完的時候居然斷電了,害得我又重新寫了一遍,好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