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良翰,出來一下,有件事問你……”
“歐陽良翰,走吧,去潯陽石窟看看……”
“歐陽良翰,今日的前線戰報呢?怎麼沒送來,你出來下,別吵到別人……”
“歐陽良翰,出來下,把聖曆元年那一期的江州州學士子名單取給本宮……”
“歐陽良翰,你人呢?約好辰初二刻的馬車,你下次再敢遲到,本宮不會再等你了,下不爲例……”
“歐陽良翰,陪本宮去下星子坊黃萱家的院子,本宮想起一處蹊蹺,去考證下……”
“歐陽良翰,你這兩日到底在忙什麼呢,申請完延期,東林大佛就不重要了是吧?又遲到一回,你說年底事忙,本宮難道就不事忙?你耽誤的是本宮的時間,下次本宮絕對不會來通知伱了,你自己搭車滾過去……”
“歐陽良翰?算了,隨你……”
“歐陽良翰,出來。”
“多謝容女史。”
“黃萱的阿父,是不是也在潯陽石窟幹活,甚至還被安置進了你們江州大堂推行的什麼廉租房,此事你知否?”
“給,還你。”
二人站在正堂外不遠處的長廊上,這一條通往正堂的長廊本就是熱鬧道路,加上一日之計在於晨,早上正好是江州大堂最忙的時候,連摸魚狂魔元懷民都要親自點卯打卡,刷刷每日步數。
“都一樣……”看見某女史逐漸不爽的臉色,歐陽戎當即改口:“好吧,不一樣,那女史大人貴姓?”
容真突然把一物丟入歐陽戎懷中。
最近這段時間,早上的辰初二刻……也就是七點半左右,江州大堂的正堂門口,都會響起某位女史大人呼喊歐陽長史的冰冷嗓音。
“本宮不姓容。”
容真安靜下來,眼睛卻落在歐陽戎好奇神色的臉上,一點細微表情都不放過,似是想要探尋着什麼。
容真女史冷臉走來,把埋頭案牘的歐陽長史喊了出去,聽語氣,似是心情不好,歐陽長史背影有些屁顛屁顛的跑了出去,不少人好奇側目……
所以,會有不少傳遞公文的小吏會經過長廊,可眼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容真把歐陽戎喊出來談話期間,愣是不見幾道人影經過,就像是以往放假了一樣寂寥。
後者不禁奇怪低頭:
“這是……”
容真擺了擺手。
今日大清早,亦是如此,
二人聊了幾句,氣氛有點寂靜。
容真睫毛低垂了下:“本宮也忘了,算了,你就喊容女史吧。”
“不敢不敢,那……那我……”
容真突然伸手,重新取回碧綠竹杖,撇嘴道:
“行吧,本宮先幫你收下了,下次你受傷難以行走,再送還給你,就這麼說定了。”
可是到後來,也不見什麼內查停職之事發生,正堂門口來來往往的江州官吏們不少都已經習慣了這副場景……
歐陽戎嘗試問道:“容女史還有其它吩咐嗎?”
這位往常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女史大人,最近來江州大堂有些頻繁,好像每回都是公事來找歐陽長史。
“請講。”
他看了看眯眸的容真,問道:“容女史去問他了?”
剛開始,大夥還有些擔心那位溫潤如玉的歐陽長史是不是被女官們盯上,找起麻煩來了。
“……”
“沒事,舉手之勞。”歐陽戎頓了頓,再度遞出,隨口道:
“沒了,不過,歐陽良翰,問你個事。”
容真看了眼他泰然自若的臉色。
歐陽戎聳肩道:
“他阿父表現的很好,吃苦耐勞,也是他自己申請的,下官並未開後門。”
有時候是把歐陽長史喊出去問話,有時候是和他一起去潯陽石窟那邊,有時候也不知道是一起去了哪,不知道是去調查些什麼,一上午不見人。
容真偏頭:“那你就自己拿着用吧。”
“開個玩笑。”
“額是不是不該問?”
“歐陽良翰,你是咒本宮時常重傷是吧。”
容真隴袖,餘光瞥了眼態度小心翼翼的某位慫包:
“要不容女史收起來吧,都送出去的東西,哪裡有收回的道理,可以留着以後用。”
“容女史,有何吩咐?”
“你送的竹杖,前些日子多謝了,還挺好用的。”
你怎麼知道我下次會受傷,改成咒我了?歐陽戎有些無語,但還是抱拳:
“好嘞。”
“知道。”歐陽戎立馬答。
容真點頭:“嫌疑人的親屬,自然得盤問一下,不過沒有爲難他,雖然支支吾吾的,但所說的,後來查實倒是沒騙人。”
“有何發現?”
容真看了會兒一臉好奇的歐陽戎,少頃,緩緩開口:
“據他所說,黃萱好像是被一位背劍道士接走了,本宮調查了下,這位背劍道士的穿着打扮,好像出自三清道派。”
歐陽戎點頭:“三清道派?還有這事。”
容真忽問:“下面人還探明一件事,這位背劍道士曾出入過潯陽王府,似是住在府上。”
容真發現歐陽良翰先是皺了皺眉,然後鬆開一些,語氣徐徐答:“難道是那位道長嗎……”
“什麼道長?你認識。”
“算認識,但不熟,下官對他也不太清楚,這位道長前段日子突然登門拜訪王府,好像是與王爺一家有些舊日交情,不過下官與他交集不多,沒有多問。”
“姓甚名何?”
“不知。”頓了頓又答:“好像是元什麼子,忘了。”
容真抿嘴:“是三清道士無疑了,三山滴血字輩,輩分還不低。”
歐陽戎關心語氣:“這元什麼子道長帶走黃萱,是不是也看出她的潛力?”
容真直接道:
“不止如此簡單……本宮本以爲黃萱是被雲夢越女、或者是那淫賊……那蝶戀花主人給帶走的,沒想到是被一位三清道士截去,看來咱們昏迷那日,發生的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也有三清道派的摻和。
“等等,難道那蝶戀花主人也與三清道派有關?”
歐陽戎挑眉:“有這方面可能。”
容真微微一嘆:
“到底是撿漏,還是與蝶戀花主人或雲夢女修有交集合作,尚未可知……可惜了,黃萱有天真靈眸,當時也見過蝶戀花主人面具下的真面目,若是能找到她的話,揪出此賊就方便多了。”歐陽戎建議:“有道理,要不……去問問王爺?”
容真沉默了會兒,朝歐陽戎道:“就有勞長史替本宮問問了。”
“好,交給我吧。”
歐陽戎點頭,容真卻欲言又止,少頃壓低嗓音,主動說道:
“你能幫忙,本宮就已領一份情,不管成不成,你盡力而爲即可,若是依照王爺對你的信任,都沒辦法探明的話,那本宮去了,這位王爺更是守口如瓶,沒法撬開嘴。”
“分析的有道理。”
二人又聊了一會兒,查漏補缺,俄頃,容真轉身準備走人,擺擺手:
“好了,你去忙吧。”
“額,容女史確定沒其它事了?”
“沒了。”
“那明天的呢?明天來找下官的事呢?”
“明天事明天說,你管這麼多幹嘛,還要本宮給你寫保證書,保證明日沒事找你?”
“……”
不多時,容真輕哼離去。
歐陽戎搖了搖頭,返回正堂。
回到座位,沒去管外面長廊突然恢復的人流,他自若翻閱公文。
目前爲止,容真反應與調查方向都在他的預計之中。
唯一讓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是發現容真好像越來越信任他了,把去王府套話的任務都交給他。
很顯然,最後他肯定是“無功而返”,但總覺得……這內鬼做的不是滋味。
不過……眼下紫色肚兜兒也變着法子還給她了,也救了她一命,後面也沒啥事需要攜劍出現,容真現在也找不到線索窮追不捨,所以以往的恩怨……就當無事發生吧。
半時辰後,尋了個無人處,歐陽戎閉目去了一趟功德塔。
【功德:兩千零三十一】
“還不錯。多虧容女史,不過最近好像攢的有點快啊……催動紅黑符籙上的降神敕令,需要不少功德紫霧,反正兩千功德,應該夠用一次了……”
下午,歐陽戎交接完事情,請了半天假,專門去了一趟潯陽王府找小師妹。
在王府門口,遇見小師妹,不過他沒有提那罐雞湯的事情。
只見,門口處,不僅小師妹在,和秦小娘子、離大郎也在,似是準備出門。
秦纓一副外出秋獵的打扮,看樣子,是要出城狩獵,不虧秦家女。
歐陽戎目光移向後方,大門內,隱隱可見韋眉正帶着一衆丫鬟,微笑目送的身影,這位潯陽王妃正朝今日一身勁裝出門的離大郎擺了擺手,似是示意旗開得勝。
歐陽戎頓時秒懂。
他與衆人門口相遇,打聲招呼,幾人順路,一齊乘車離開了王府大街。
馬車上,歐陽戎與小師妹正經閒聊,一旁的離大郎卻朝他瘋狂使眼色。
歐陽戎嘴角扯了下,轉頭與謝令姜、秦纓詢問了幾句。
果然,今日是離大郎和秦纓一場被撮合着的約會,準備一起秋獵,過二人世界。
眼見離大郎眼底的執意堅定,歐陽戎只好心中輕嘆,朝小師妹暗暗使眼色。
謝令姜撇嘴。
少頃,終於找到機會,歐陽戎與離大郎找個藉口告辭,謝令姜帶着秦纓不情不願的乘坐馬車離開。
見馬車遠去,被放下馬車的歐陽戎、離大郎趕忙溜之大吉。
很快,二人前去潯陽渡,找到了正在待人巡邏、悄悄磨洋工的燕六郎。
三人默契,一拍即合,前去雲水閣,喝茶摸魚。
雲水閣三樓,剛坐下,離大郎就滿臉感謝的給歐陽戎倒了一杯茶水。
“還是檀郎懂女子,救兄弟於水火之中,大恩不言謝。”
“要不還是謝下吧……”歐陽戎欲語,燕六郎卻隨口誇道:
“那是當然,就沒有明府搞不定的女子,說起來,那位欠錢臉女史,大郎見過吧?”
“欠錢臉女史?”離大郎好奇問。
“就是那個二八少女模樣,來潯女史中長得最俏,但也最冰冷刻板的那個,那不就是一副欠錢臉嘛,以往在她面前,誰的面子也不好使,官府內誰都不想被分到她手下辦事。”
“有印象,好像是一位彩裳女官,深得祖母喜愛,派來督察……她怎麼了?六郎怎麼提起這個。”
燕六郎努嘴示意了下歐陽戎,擠眉弄眼道:
“再難搞有屁用,喏,現在不也是被明府迷得神魂顛倒,每日乖乖上門。”
歐陽戎一口茶差點噴到二人臉上,捂嘴咳嗽,不爽問道:
“六郎你瞎說什麼呢?什麼乖乖上門,別讓人家聽見你造謠,否則真是誰面子也不好使了。”
“我可沒瞎說,現在江州大堂大夥私下都在傳呢,有些猜測沸沸揚揚,都誇明府是條好漢。”
離大郎饒有興趣道:“好漢?”
“降伏容真女史的好漢。”
說完,燕六郎捏着嗓子,咳嗽清了清嗓子,學着喊道:“歐陽良翰出來一下……”
歐陽戎面無表情。
燕六郎趕忙擺手,開始免責申明:
“同僚們傳的八卦,和我無關,只是複述,只是複述。”
“這種八卦一點意思也沒有,誰說一定是男女之情,就不能是同僚之間,相處舒服,配合默契,交情不賴嗎……”
歐陽戎皺眉說到一半,離大郎卻悄悄開口,提醒道:
“就是,就不能純潔點……不過啊,六郎,你私下開玩笑可以,千萬別在謝姑娘她們面前說,還有檀郎也是,以後注意點。”
“好好好。”
燕六郎面色一肅,趕忙倒茶,伸手示意;
“喝茶喝茶。”
看着面前出奇乖巧、老實喝茶的兩位好友,歐陽戎不由皺眉:
“她姓啥我都不知道,我的事她也沒問,很明顯都是不感興趣,平日找我她也是有事,雖然最近頻繁了點,但我也沒必要那般自戀的以爲……
“反正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啊,對對對。”
“是是是,多想了。”
離大郎與燕六郎用力點頭,一副你說全都對的表情,低頭喝茶,互相交流下今日茶水滋味。
“……??”歐陽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