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喋血馬王堆(1)

衆人不由發出數聲驚歎。

但見這“大殿堂”方圓十幾丈,四周壁上鑲嵌了數百顆鵝卵大的夜明珠,地上鋪的盡是光滑潔潤的白玉石,一座鏤刻了精細金龍圖紋的高臺上平放着一具紫紅色的長大烏棺,棺材四周的雕欄玉砌堆滿了無以數計的金銀珠寶、珊瑚瑪瑙、錦綾綢緞、古畫珍玩,外周還排放着數十件刀槍劍戟之類的兵器。

曹雄對衆人道:“咱們已到了該到的地方,諸位想拿什麼就請自便吧!”話音未落,早有十數人疾衝了過去,將金銀珠寶猛往自個懷裡塞,還不時相互爭吵幾句。

曹雄微一皺眉,對白皚皚道:“金銀如糞土,梅大莊主自不會放在眼裡——白兄弟,辛苦你去打開那具棺材,看一看裡邊有何寶物。”

白皚皚微一點頭,便向那邊走去。從右側的石階上了高臺,白皚皚對着棺材一作揖道:“對不住了,這位先人,在下也是受人之託。”說完,便伸手去掀那棺蓋,卻直如蚍蜉撼大樹,那棺蓋竟紋絲不動。

曹雄見狀,衝白皚皚大聲道:“白兄弟,用劍削它!”

白皚皚微一思索,自語道:“也只好如此,卻更對不住這位先人了。”

下邊的蕭帖行冷哼一聲道:“惺惺作態!”

蕭玎璫急道:“大哥你怎能如此說他?!”

蕭帖行冷冷道:“不如此說他,卻又怎樣說他?!你如此關心他,卻切莫忘了天樂會生氣,更不要忘了你與天樂還有婚約!”

蕭玎璫頓時眼圈一紅,幽幽嘆道:“天樂哥肯爲我生氣就好了,他更絲毫不會把我與他的婚約放在心上……”

正說間,白皚皚已用劍在棺蓋四周劃了一整圈,收好劍後便俯身摳住棺蓋用力一掀。只聽“鏗鏗”幾聲銳響,那棺蓋四沿忽地驚蛇般躥出四支短矛來,其中三支正好猛地刺在了白皚皚的胸口,將白皚皚震得連人帶棺蓋一同跌下了高臺。起身看那件外衣,已然被刺破了三個洞。

曹雄衝上前將白皚皚扶起後道:“又辛苦白兄弟了!”又回頭對萬巫大聲道:“萬公子,你我一同看看這棺材內有什麼物什如何?”

萬巫微笑道:“如此甚好!”笑聲中,人已如飛燕掠至高臺上。

蕭帖行、禇宗侗、雷奔、趙學海和金三幾人也不甘落後,紛紛掠上高臺。

曹雄也攜着白皚皚一下躍了上去,往棺材內一看,但見裡面赫然躺着一位美貌婦人,看來雖已死去多年,卻仍面貌如生,眉宇間尚還有一股雍容華貴之氣——其所以能保持完好,江湖傳言是因四周埋了大量木炭之故。再看她的衣着,更是華麗精貴:蟬絲紗裙,錦繡花邊,蔥綠荷月裙裾,金絲項圈,瓊璆鐲環,飛鳳纏銀腰帶,大蝴蝶細紋貂裘黑披風,粉紅掛珠玉弓小蠻鞋。

再看四周,僅堆了數卷帛書,並無別的什麼物什,可見這美婦人生前必是一位高雅之士、不同俗流。

萬巫用銅笛搗了一下這些書卷,但見除了《老子》、《孟子》、《莊子》、《詩經》、《春秋事語》、《尚書》、《史記》、《屈原詩》、《相馬經》、《五星佔》、《戰國縱橫家書》、《周髀算經》、《汜勝之十八篇》、《傷寒雜病論》、《脈經》、《神農本草經》、《備忘千金要方》、《千金翼方》之類的詩書、理書、農書、史書和醫書外,竟還有《太府神刀譜》、《三十七路捲雲棍法》、《塞北雁八打》、《燕子門打穴秘技》、《纖手素心劍法》、《鴛鴦腿法》等數卷武學之書,足見這位美婦人平生所學甚是淵博。

萬巫先將那捲《太府神刀譜》挑到手中,略一翻看後便遞予曹雄道:“這書所載的是漢時太府神刀堂的‘杜吳刀法’,看來頗爲精奧——萬某對刀法知之甚少,這書就請曹大人拿去罷!”

曹雄微笑着接過這卷《太府神刀譜》,只看得幾眼,臉上頓露驚懼之色——但見書上所寫:“刀法之緊要所在,仍不外乎‘精’、‘氣’、‘神’,刀手必得有深厚的功力,更要有摧毀一切的氣慨,最緊要的是必得有濃重的殺氣,當視敵如牲畜、如草芥,以恨弩刀……刀式講究無招可循、無所不在,刀隨意動,以快爲先,出刀必致敵於死地……”再看得片刻,曹雄臉上驚懼之色頓去,眼中一忽兒是一片飢渴,一忽兒是一片迷惘,一忽兒是一片欣喜,還不時手舞足蹈,口中嘀嘀咕咕。

趙學海“咦”了一聲,問雷奔道:“二哥,老大這是咋啦?”

雷奔沉吟道:“我看他此刻正沉迷於武學之中,咱們最好不要驚擾了他。”

正說間,褚宗侗已將那捲《三十七路捲雲棍法》搶至手中,邊掠下高臺邊對萬巫大聲道:“你萬大公子大方得很,拿武學奇書做人情去討好當大官的——我小叫化子可是小氣得緊!”話聲中,人已掠到臺下,急不可耐地將手中的書卷翻看了起來。

蕭帖行手腳也不慢,抓了《纖手素心劍法》和《鴛鴦腿法》兩卷書掠回蕭玎璫、常雲羽幾人身旁,順手將拿卷《纖手素心劍法》遞給蕭玎璫道:“看這書名,必是女子適練的劍法,大妹你拿去好好修煉……”邊說着,自個邊翻看起那捲《鴛鴦腿法》來。

萬巫微微搖頭苦笑了一下,一邊將那捲《脈經》揣在懷中,一邊對白皚皚道:“白兄弟,你也別空着手,也隨便挑一樣……”

白皚皚默默一點頭,也隨手拿了一卷書,殘缺不全,也沒有書名,中間更是缺章少頁。白皚皚只瞟了一眼,便將這卷書揣入了懷裡。

萬巫縱下高臺,將地上的棺蓋舉起後又一下躍了上去,叫聲:“只是冒犯這位先人了!”叫聲中雙手一掄,硬生生地又將棺蓋合在了棺材上,相接處難見那絲縫隙,彷彿這棺材從不曾打開過一般。

正此刻,忽地響起數聲慘叫及驚呼,但見地上十數人痛苦萬狀地打着滾,口中發出淒厲的嚎叫,各自的眼、鼻、口俱都淌出了大灘大灘的黑血。其中一人掙扎着嘶聲道:“這、這些珠、珠寶……有、有毒……”話音未落,頭一歪便沒了動彈。緊接着,其餘十數人也在瞬息之間俱都氣絕身亡。

蕭玎璫急向萬巫叫道:“萬公子,你是使毒高手,請你快救救這些人吧!”

蕭帖行收起正在翻看的《鴛鴦腿法》,狠狠瞪了蕭玎璫一眼,冷叱道:“你多管什麼閒事?!”

萬巫掠到地面,微斜了蕭玎璫一眼,冷冷道:“這些人利慾薰心,早已該死!況且他們中的是沒有解藥的‘九泉一盞茶’粉毒,此刻均已斃命,萬某就算想救他們也是無能爲力!”

再看另一邊,林步清與關妙子鬥得正凶,鏈嘯棍吼,殺聲連連。原來他二人卻是爲了爭奪一柄短劍——關妙子先搶得,林步清不服,這早有怨恨的二人便動起了手來。

看情形,林步清略佔上風,一旁的鄭文龍便風言風語地叫道:“四哥,手下留情,只廢了這小娃兒的兩條腿便罷了,不然的話,他爹孃都會心疼死的!”

關妙子本雖處於下風而無險情,一套棍法使得又悠、又圓、又淨、又純、又滑,出棍快、穩、準、巧、狠,聞得此言,不由怒上心頭,頓時一陣浮躁,棍法即刻大亂。

林步清的鐵鏈趁機瘋狂殺上,招招不離關妙子的要害,不給關妙子以一點喘息之機。

關妙子只得連連退後,眼見將貼至牆角,已無路可退,便狠狠一咬牙,正待衝上前去拼個兩敗俱傷,忽聽得身後炸雷般的一聲巨響,震得他耳聾心怵,一股強大的氣流將他與林步清二人一下掀起一丈多高,重重地摔落到幾丈開外的地上。

褚宗侗驟驚之下,忙奔過去扶起關妙子,焦切問道:“妙子,你沒事吧?”

衆人俱都大吃一驚,齊地朝那響聲處望去。但見那裡的牆壁赫然已洞開了一丈見方,破磚碎石飛濺了滿地,幾縷亮光射了進來,還隱隱傳來一陣陣廝殺之聲。

隨即有腳步聲傳來,越來越響,亮光處還有陰影晃動——有人正向此處走來,還一邊在談着話。只聽其中一個沙啞嗓子道:“莫非此間也有人先進去了?唉,真不知這些人是如何進去的……看那幾個党項狗,殭屍一樣冒出來,真像大白天撞了鬼,有幾位膽小的兄弟竟給活活嚇死了……”另一個尖銳嗓門道:“那些有人,這裡也未必就不同,大夥兒可要小心戒備了!”

聽得響聲越來越近,幾支長槍在洞口刺探了一會兒,隨即有幾個人猛地躥了進來,各人手上都拿着一支火把,中間的幾位還俱端了一柄紅纓長槍。

爲首一人尖嘴猴腮,正是那位沙啞嗓子。他一見場中的情形,不由叫道:“果真有人!”又朝萬巫、褚宗侗、蕭帖行和曹雄諸人大聲道:“你等是什麼人?!怎地會到了此間?!與那些党項狗可是同黨麼?!”

褚宗侗白了他一眼道:“你又是個什麼玩藝,在此大呼小叫的!”

那人不由怒形於色,正待開口,一直呆在衆人後面的成都打穴名家“繡花錐”方子秋忽地急步走上前,衝他一抱拳道:“田兄,你怎地會到了此處?”

那人一看方子秋,不由喜道:“子秋兄,原來卻是你!你不是保柳四公子去了碧靈山莊求親的麼,怎會到了這個墳墓裡來?”

方子秋“唉”了一聲道:“此事小弟也說不清——小弟還是先將你與大夥引見一下吧!”說完,指着那人回頭對萬巫、褚宗侗、蕭帖行和曹雄諸人道:“給諸位引見一下,這位是在下多年的好友、成都‘霹靂堂’副總管田希成田兄!”

田希成四周一抱拳道:“諸位好!田某在江湖上還有個入不得耳的名號,叫做‘霹靂猴子’,不知諸位可曾偶爾聽說?”

方子秋跟着將萬巫、褚宗侗、蕭帖行和曹雄等人給田希成引見了,田希成方得知面前這些人大都是去碧靈山莊求親的江湖成名人物。

方子秋接着問田希成道:“田兄,外邊卻又是怎麼回事?”

田希成卻先自掃了場上幾眼,頷首道:“此處果真有些寶物……”接着扶了方子秋的肩頭道:“咱們還是邊上去邊談吧……”

當下田希成與方子秋幾人先向洞口行去。林步清與關妙子相互瞪了一眼,也跟在了方子秋幾人身後。其餘諸人也紛紛跟了上去。

田希成一邊走,一邊對方子秋道:“江湖早傳言漢墓馬王堆有無數的金銀財寶、武學奇書,引得廣州‘神槍幫’、苗疆‘五彩門’去請了我們‘霹靂堂’的幾位好手來助他們開土。就連退隱已久的‘武林學聖’祁白和‘武林賽手’祁勝兩位老前輩也重出江湖,還有西域的毒鳩婆婆也領着她的‘毒屍幫’趕了來……”

正說時,外頭的廝殺聲越來越響,面前忽地一亮,但見頭上烈日高懸,四周一片丘陵低矮起伏,數百名服飾各異之人立在兩旁,達尼哈拉則正在與幾個怪異的綵衣人廝殺。

待衆人全都到了上面來,驀聽得雷鳴般的一聲沉喝:“住手!”衆人大都心神一震,向那發話之處望去。常雲羽更是滿面激動,全身不停戰慄。達尼哈拉和與他相鬥的那幾個綵衣人也俱都停了手。

但見發話處是三座垂簾大轎,每座均有四人擡着,轎前分立兩位年輕公子,轎後是數十個年輕的綵衣姑娘,每個姑娘手中均持了一根五彩長鞭,幽光閃閃。

先前與曹雄比武的那位澉浦“神蛇鞭”顧仁須早與幾人向那邊走了過去,其中一名年輕公子對中間那座大轎道:“姐,你來得還真及時……”

那轎中有一個年輕女子聲音似是對顧仁須道:“辛苦大哥了!”

顧仁須走近那轎邊,愧然笑道:“愚兄武藝低微,有辱使命。”

那轎中人又對那年輕公子道:“小玉,勝了大哥的是什麼人?”

那年輕公子手一指曹雄幾人道:“是什麼‘大內四臺柱’中的‘神刀’曹雄!”

曹雄聞言,不由微微一笑,衝那邊一抱拳道:“多有得罪,請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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