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玄走了,沒有追隨葉梵。
他不是天道之子,也知道這兩個人都不是,聶麒的血脈很特殊,他第一次見到,所以絕非鯤血脈。
至於殺了天道之子,氣運就會分流這種鬼話,秦玄根本不信,他更相信四大世家藏有特殊的隱秘,必須殺掉天道之子,正如他們都派出搜令使到處刺殺持有石胎令的寒門子弟。
何況天道之子也沒什麼大不了,天地氣數只能幫三成,世事成敗終歸在己。
他遠去離開,葉梵和聶麒都沒有了顧忌,徹底殺個天翻地覆,可不管葉梵如何逼迫,聶麒都不顯露自身的根腳,愈發讓葉梵確定對手是鯤血脈。
葉梵身上其實有一件能識破對手天道血脈的法器,但很悲劇,對秦玄和聶麒都沒用,因爲兩人不僅是小天道,不在十二天道之列,還都有很厲害的遮掩血脈根腳的手段。
秦玄用了半年時間不斷在神寶閣出售高階法器,最終才能另外花費萬餘枚靈晶,購置一道匿天神符。
這是神寶閣不傳絕密,歷來只有神寶閣的符道宗師能製作,專門用於隱藏修行者的血脈,也有易容化形等奇特功效。
此符一旦納入心宮就會藏在血種深處,蘊養越久,遮掩血脈氣數的效果越強,加上靈參血脈兼具五行四象之威,他想讓人覺得自己是蛟脈,那就是一團模糊不清的蛟脈。
聶麒的手段也厲害,畢竟有靈州院的天虹院主在背後謀劃佈局。
祖師洞和木隱的無影洞異曲同工,只是手段太高明,這片不毛之地看似無邊,實則是一種須彌陣道,實際位置應該是在西海上空數萬丈。
此地無水無草無木,冷若深冬幽寒,既然無水,也就無雪無冰,只有無盡的荒石沙礫,七座千丈山峰分散在各處,以七星之法佈置。
秦玄施展追星步疾走了半個時辰,手持七星百雀鈴,一路鈴音清脆,百鳥齊鳴,百餘里路間,從未找到任何陣法漣漪。
他以山峰地形爲標記物,確認方向,又施展飛星梭化作青虹流星,飛遁了兩個時辰,依然沒有接近目標,彷彿還是千里之遙,終於確定飛遁之術在祖師洞沒有任何用處。
大道無痕!
除此之外,秦玄找不到第二個解釋,這恰恰是《木祖經》的一句話,說的是真正最高明的法術陣術,沒有任何蹤跡可尋。
殺人並非一定要萬法轟鳴,天旋地轉,那些最強的法術往往是無形的,沒有蹤跡,最高明的陣法也效法自然,天衣無縫。
“大道無痕”之前還有半句,上茶無水。
這句話的源頭是木老祖站在茶田裡發呆,尚是凝氣小修的木家先祖木坤問他在做什麼,他說在喝茶,木坤說又沒水,怎麼喝。
木老祖說,上茶無水,大道無痕。
秦玄一直覺得老祖有點故弄玄虛,類似的鬼話在《木祖經》裡多不勝數,他覺醒了藥靈特長後,終於懂了一些。
《木祖經》其實是很高深的經書,一定要到某個境界才能明悟,很多看似無用的一句話,往往能給一名修士指明終身努力的方向。
秦玄心中忽然有感,放棄使用飛星梭,不再想着去尋找陣法蹤跡,就算找到也破不了,索性一直走下去。
走得到盡頭就走,走不到就回去。
這一次,他以星空爲標記,不時調整方向,因爲他剛纔遲遲走不出太遠,非常大的可能是祖師洞在不停的旋轉,而他卻沒有跟着轉。
如果是這樣,那他一直在轉圈圈。
幾個時辰過去,他一路疾行四百里遠,終於確定自己的猜測是真的,這是一種更高境界的鬼打牆,飛遁之術在這裡一點用都沒有。
星空漸漸消隱,烈日當空。
秦玄走到第一座山峰前,山壁上刻着巨大的“星辰之山”四字,頂上有一座山洞。
返回星宿山的路上,孟天濟沒有明說星辰派有四位祖師,但也告訴秦玄,祖師洞有七座山,四座是有字有緣之山,三座是無字無緣之山。
四位祖師,除了衆所周知的三位,秦玄估測那位菩提樹妖其實也是一位,只是不爲人知,很可能還是貢獻最高的那一位。
秦玄一路攀爬,進入山巔洞中,但見裡面空無一物。
他只能席地而坐,盤膝運功。
這一路上,他一直維持着行者秘法,功法不停,卻沒有任何感覺,唯獨在這裡才能覺察到一種奇特的感應。
僅僅是有感覺而已,幾個時辰過去依然一無所獲,說明他和星辰祖師之間沒有緣分,或者是緣分未到。
他只能下山離開,繼續向着另外一座山走去。
星夜再次降臨,第一天的最後一個時辰,他走到“飛靈之山”前,無論是否有緣,他都先到山洞裡坐下。
可能是夜晚的因素,感應異常強烈。
這種感覺很奇特,秦玄甚至能看見一位幽魂般的白袍道士從巨星外層的星環裡落下,注視着他,口中吐字,只是聽不清楚。
“記住,我們寄託在星辰派,但我們永遠是周天之後。”
秦玄終於聽清楚,卻讓他心驚。
“昔年,周天尊者飛昇之前,在四位嫡傳門徒的血脈中留下週天烙印,修行周天之法更有神效,他們的後裔會保存這種烙印,一直流傳不息,你的身上就有這種烙印。”
白袍道士降落在秦玄面前,周身虛渺,只是祖師的一縷神魂,他靜靜的凝視秦玄,“你很特別,從神魂到血脈都很特殊,你的匿天神符蘊養的還不夠久,尚能被法相老祖們覺察到一些痕跡。如果你沒有半道隕落,終究有一天,你會開闢自己的宗門。你不應該再走下去,後面兩位可能會對你不利,讓你永遠無法離開此地。”
凡不利於宗門氣運者,能進不能出!
秦玄一陣沉默,想到那名菩提宮道士的頓喝,稍有疑慮,“祖師,如果我既沒有隕落,也堅持不開闢新宗門,那會不會超出你的預言?”
“這不是預言,也不是占卜,而是修行世界的規律。沒有人知道未來,但每一個修行者,只要他想走出這方天地,都必然會開闢屬於自己的功法。正如每一株草都不一樣,每一片樹葉都不相同,最適合別人的功法,必然不能完全適合你,何況你的情況遠超我的預料。”
“我在試煉塔見過星雲祖師的魂符分身,他並沒有殺我,我是不是可以繼續去找他。”
“我不知道,或許,你應該去找他,別去最後那座菩提之山即可。”白袍道士目光遠視後面的那兩座山,悠悠長嘆,“他們本無惡意,只是太在意星辰二字。所謂周天、星宿,所謂擎天、星辰,其實本無區別,皆是星道人一脈道統罷了,何必癡迷所謂的門戶之別。我和星辰開宗立派,原本是希望後人若想修行星道人之法,可以找到一處山門棲息安身,自得其樂,他們兩位反倒是想的太多,圖謀太遠。”
“多謝祖師提醒。”
白袍道士擡起指尖,在秦玄胸口輕輕一點,“本命星符之法是我們星道人一脈的根本,此法有兩種根基法門,一曰周天,二曰星宿,我和另外兩位道友所創的星辰之法並不完善,也不適合你。所以,我傳你一道周天星符,正好能融合你體內的周天烙印,補足匿天神符的不足之處。自古符陣同源,周天星符即是周天大陣,蘊養日久,周身都在大陣洗禮加持之中,有易經洗髓,化凡爲靈之效。你雖學過其他法門,多試一試,未必是壞事。”
“我學過一門苦行法。”秦玄誠然回答,問飛靈祖師的神魂分身,“祖師,這是不是上古武修時代的洗髓法門?”
“是的,中土南疆某些傳承古老的宗族武修仍在修行這些上古洗髓法門,六千年過去,我也不知道他們是否還和以前一樣,此法素來有三種,相輔相成,匹配使用,你知道幾種?”
“三種。”
“很好,我也只是年輕時在南疆雲遊才略知其道。”
“祖師,武修是什麼樣子,爲什麼會終結?”
“上古之時,武修分爲九個境界,武道極境爲武神,和玄門的靈神對應,實則都算是純陽之神中的一種,神火初燃,視作散神,壽元三千歲。他們也能破碎虛空,日遁萬里,手能開山,腳能裂地,一切神通大法都在肉身。玄門道法和武道,兩者本無高下,關鍵在於玄門之路更容易證丹,還能蘊養出靈寶,肉身再強也擋不住靈寶,此爲武道沒落之根本。”
秦玄更加迷惑,問道:“難道武修就沒有任何優勢嗎?”
“有,渡劫。武修渡劫更容易,所以在上古武修時代,武神的數量頗多,只是九大道人一出,三千武神也擋不住九大道人,武道盛世自此終結。”
飛靈祖師的神魂分身已經看出秦玄對武道有很濃厚的興趣,複道:“你可以分出一些精力修習武道,利於日後渡劫。武道法門,關鍵只是苦練而已,之所以會被取代,一是太苦;二是缺乏靈寶,三是難證金丹。或許你覺得玄門之道頗爲辛苦,證道艱難,何嘗想過武道時代,更苦更難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