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月時間,如流水一般過去。
這一日早晨,飛鳥啼鳴,百鳴山上來了一隻巨大的鵬鳥。
百鳴山掌門打開大門迎接,將上面一個老僧迎了進來。
那老僧進了裡間,就見一青衣男子也在座,稽首道:“阿彌陀佛,原來妙師兄已經到了,是貧僧來遲了。”
青衣男子起身還禮,道:“覺海師兄來的不晚,我也是剛到。師兄既然到了,我也在此,加上何掌門,咱們三家又再次聚齊了。”
百鳴山何掌門請覺海坐下,笑道:“幾百年來,大荒戰場之中,我百鳴、洗劍、菩提三家都是聯盟,這個傳統自然不能丟。正因爲咱們齊心協力,方能在大荒戰場中百戰不殆。”
青衣男子笑道:“說的不錯。尤其是這一次,咱們三家牢不可破,對面鼎湖山卻出了亂子,只剩下琵琶谷孤掌難鳴,這還不是天助我也?”
何掌門眉頭微皺,道:“倒也不是那麼穩當。我聽到了一些消息,或許這次大荒戰場會有變數。”
青衣男子道:“會有什麼變數?大荒七大宗門,璇璣山不說了,獨來獨往,咱們都當他不存在。泣血谷是搗亂的,誰也不收他。咱們三家聯盟,鼎湖山和琵琶谷聯盟,本來勢均力敵之餘,就是我們佔上風。如今鼎湖山內戰數月,明顯的元氣大傷,還有誰能威脅我們?”
覺海道:“阿彌陀佛,莫非是鼎湖山內亂止歇了?”
青衣男子皺眉道:“哪有那麼容易?”
何掌門道:“我剛剛得到內幕消息,不是止歇了,是被鎮壓了。似乎有勢力壓着他們,讓內亂暫時擱置,等到大荒戰場之後再繼續。”
青衣男子道:“哪有這樣的勢力?唉,也是,最近界門大開,上面的人也要陸續的下來了,或許真有這樣的勢力——問題是他們爲什麼要幫着鎮壓鼎湖山?一般不都是看戲麼?又不是璇璣山,上面有嫡親的一元萬法宗照應,鼎湖山有什麼值得上面另眼相看的?”
覺海道:“老衲聽說,鼎湖山那個引起爭議的弟子,身份不比尋常。”
何掌門道:“內中情由,非外人所能盡知。咱們只需要知道對手還是有備而來就是。另外我有一個消息,聽說泣血谷和琵琶谷有意聯盟。”
青衣男子大吃一驚,失聲道:“怎麼可能?”
覺海也沉聲道:“何師兄不會誤信謠言了吧?”
何掌門道:“我也不知道泣血谷那幾個老鬼發了什麼瘋,但聽說雙方已經初步達成了協議,只等和鼎湖山一起結成三家聯盟了。”
青衣男子道:“豈有此理……我聽說百鳴山和泣血谷關系還不錯,爲什麼他們要找鼎湖山,不找你們?”
何掌門臉色一沉,道:“我們什麼時候和泣血谷關繫好了?”眼見兩人都望着自己,悻悻道,“老祖當初和泣血谷的老怪有些交情,但也就是那一支而已,後來發生那麼多事,那點兒交情也不算什麼。何況我們現在和菩提谷是堅定盟友,自然要站定立場,怎容得泣血谷那邪道搗亂?”
覺海合十道:“善哉,何師兄此爲大善之言。”
青衣男子笑了笑,道:“說說錯了。不過師兄,這回怎麼這麼多變故?又是上面來人鎮壓,又是泣血谷也要結盟,這都不是他們平時的作風啊。”
何掌門道:“確實風聲不對。看來那個消息是真的了。”說到這裡,他神色略有不屬。
青衣男子道:“什麼消息?師兄,這裡只有你有上面最頂級的門路,若有什麼消息,你可不要藏私啊。”
何掌門目光一閃,道:“也沒什麼,據說上面出現了什麼變故,因此急需要一批好苗子,應付六年之後出現的一件大事。因此對大荒戰場這次尤其重視。據說這次下來不少上使,就爲了看大荒戰場的開啓。據說連三靈殿都會有人下來。”
青衣男子見了他的眼神,就知道他肯定還有內幕消息藏着不說,但估計問不出來,他說只有何掌門有上面的門路,其實也是虛言,他自己也有門路,回頭打聽就是,便道:“三靈殿?那可真是難得。照你這麼說,這次要分外好好表現了?”
何掌門點頭,又笑道:“其實到底是實力爲根基,再想表現,實力不足也是枉然。何況這次據說規則有些改動,上面來了一批年輕人,要跟我們的少年弟子一起比賽。”
這回連覺海也震驚了,兩人同時失聲道:“什麼?”
何掌門嘆道:“這些弟子當然是以我們門派的名義參賽,當然人數不少,也不能安排在我一家,一些人大概會登門拜訪,求取名額。不管熟不熟,兩位別拂逆了他們纔是。”
青衣男子焦躁道:“這是什麼意思?本來大荒戰場的好處就越來越少,他們還來爭。我們的弟子哪能和他們相爭,乾脆直接讓給他們好了。”
何掌門道:“彆着急。那些上使會有安排的。再說大荒戰場的戰利品是小頭,界門開纔是大頭。那些上面的弟子又不會佔據上界的名額,界門的排名肯定不關他們的事。咱們自家排名不就行了?依我說,這反而是好事,越是人多,越有機會表現。誰要是在這次比賽脫穎而出,說不定能一步登天。”
青衣男子皺眉道:“縱然不爭排名,但是還要爭名額吧?每派名額都是有限的。我們也不寬裕,要再分出來一部分給那些人,自家還剩下幾個?”
何掌門道:“不知道你們怎麼打算。我們本來就有二十個名額,本來一半年輕,一半老人,我和老祖商量,打算把老人的名額全部讓出來,只留下年輕人蔘加。反正上面下來的也都是年輕人,讓他們年輕人去爭吧。我們這些老東西若不識趣,還要倚老賣老,阻攔年輕人的路,讓上使們笑話。”
覺海合十道:“阿彌託佛,也只有如此了。”
青衣男子嘆道:“話是如此……可是要說服那些老東西放棄到手的東西,倒是費一番口舌。”突然,他驚道,“這麼說,內外圍就不分了?年輕弟子都可以進內圍了?”
何掌門點頭,覺海也道:“那豈不危險?”
何掌門道:“危險是危險,但上使要進去,咱們攔不住。至於自家人,提前把危險跟他們說了,他們若還要闖進去,那就是他們拿自己性命賭博。如果當真是藝高人膽大,得了利也是應該,倘若是因此丟了性命,就是個不知好歹的糊塗蟲,死了有什麼可惜?”
青衣男子點點頭,道:“何師兄說得有理。大浪淘沙,只是外圍挑戰有限,還有投機取巧的餘地。進了內圍直面生死,說不定因此就淘出真金來了。”
覺海高宣佛號道:“阿彌陀佛,但願年輕人有自知之明,不要做無謂的犧牲。”
青衣男子暗自撇了撇嘴,練武的人,哪能貪生怕死?只有這個和尚還做這種稀軟言語,但又不能說這和尚是假話,他們菩提谷還真有些善心禪意,並非假裝。
何掌門笑道:“明日就是我們門內選拔賽開始的日子,兩位師兄既然來了,不如留下來觀禮?”
覺海和青衣男子對視一眼,道:“那就叨擾師兄了。”
何掌門正要吩咐擺宴招待,這時一個弟子匆匆走來,在他耳邊低聲幾句,他站起來,道:“兩位師兄,失陪一下,請後面更衣休息。”說着拱了拱手,匆匆出去。
青衣男子目送他離去,轉頭對覺海道:“師兄,知道你耳目聰靈,可聽見出了什麼事了麼?”
覺海垂目道:“阿彌陀佛……”沉吟了一下,低聲道,“有上使來了。”
何掌門急匆匆的走出去,就聽周圍一陣寂靜。
他額上沁出汗來,百鳴山齊聚百獸,禽獸嘶鳴之聲不絕於耳,沒半刻安寧。這麼長時間如此寂靜,已經有幾分詭異。
倘若是其他人來了,他還不會如此聯想,但正因爲來的是那地方的人,他才覺得壓抑。
來到一處淨雅的庭院中,就見一頭巨大的老虎在庭院中小憩,一隻顏色鮮豔的蝴蝶停在老虎鼻尖上,一虎一蝶雖相差天淵,卻出奇的和諧。
看到這樣的情景,何掌門心也靜了下來,躬身道:“老朽百鳴山何兆,見過兩位龍虎山上使。”
就聽一人道:“何掌門切勿多禮。”
何掌門直起身,就見院中並肩立着一男一女,都不過二十來歲年紀,男的如玉樹臨風,女的如新月清輝,都是難得一見的俊秀人物。那青年抱拳還禮,女郎卻是神色淡淡,彷彿沒看見何掌門。
何掌門道:“在下一直等着上使光臨,沒想到兩位來得這樣低調,有失遠迎,實在該死。”
那青年笑道:“是我們唐突了。只因家師吩咐,一定要趕在貴門大比之前趕到,以備觀禮,因此就提前了一些。”
何掌門道:“大比……哦,兩位是爲了看大比?”
那青年道:“莫非我等冒昧?”
何掌門搖手道:“豈敢,兩位來看大比,簡直讓我門中面上有光。哦,哦,我忘了,莫非是來看那位……”
那青年輕輕一笑,道:“掌門知道就好。我等不欲公開露面,暗中看看便是。請不要將此事告知他人,更不要告訴舍……那位。”
何掌門道:“是,是。明天我定然給兩位安排一個好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