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後將近五十分鐘的激烈追逐之後,那頭白色麋鹿終於被幾十名騎手圍困在一處灌木林之中。在十幾張短獵弓的瞄準下,那隻動物發出了絕望的呦呦哀鳴,不過卻沒有就此放棄,而是突然低下了擁有華美鹿角的頭顱,朝着人羣最爲密集的地方猛然衝撞過去。
如果不是白色麋鹿所代表的吉祥意義和獅鷲大帝必須活捉的嚴令,這隻昏了頭的麋鹿肯定會被從十幾張短獵弓上發射的箭矢同時刺穿身體,要不然就是被戳出的長矛命中要害,或者戰斧狠狠一擊砍下頭顱。
然而沒有人敢於傷害這隻意義重大的動物。白鹿所至之處,無論廷臣、騎士還是武裝侍從,無論手持短獵弓、戰斧還是長矛,全都忙不迭的紛紛退避,有些運氣較差的人還在慌亂之中撞到一起,戰馬和騎手頓時滾作一團,人喊馬嘶聲喧囂直上天穹。
塔拉夏?貝爾蒙德皇后白皙的面龐染上了一絲憤怒的紅暈,“堂堂一國廷臣,居然被無知的畜生戲弄!”她怒叱着掛起短弓,摘下掛在馬鞍旁邊的精鋼戰錘,然後雙腿用力夾緊馬腹,“以戰爭之神的名義,不見血的收拾一頭畜生,辦法有的是!”
戰馬嘶鳴着迅速前衝,腳下踐踏着枯枝敗葉,聲勢駭人。那隻白色麋鹿彷彿突然意識到恐懼,四蹄一頓,試圖再次用急轉彎的方式擺脫皇后,可惜這一次它的運氣已經用盡了。剛剛轉過半個身位,沉重的鋼鐵戰錘就掛着嗚嗚風聲橫掃而來,重重擊打在麋鹿的右側鹿角根部。
一聲淒厲不甘的慘嘶,白色麋鹿的頭顱被戰錘狠狠重擊,打得歪向了一邊。看得出塔拉夏皇后已經算是手下留情,戰錘上泛起的鬥氣光芒黯淡到幾乎難以發現,倘若這位英武之名不輸乃父的女騎士全力一擊,可憐的麋鹿想必會整個頭顱都四分五裂,當即慘死。不過即使是塔拉夏皇后已經將鬥氣力量壓制到最低,這一擊依然不是一頭普通動物所能承受的。白色麋鹿歪歪斜斜的跑出兩步,四蹄一亂,轟然栽倒在地,怎麼掙扎都站不起來了。
“獅鷲帝國萬歲!皇后陛下萬歲!”一陣歡呼聲頓時響起,緊接着數十隻手臂同時敲響盾牌和鎧甲,氣氛頓時變得歡樂起來。
這陣嘈雜聲連樹林外面都能聽的清清楚楚,不少廷臣都露出了惋惜的表情,就連托馬德?安子爵都放鬆了緊繃的嘴角。只有通過傀儡之瞳看到現場的傑迪?盧克斯臉色突然一變,“諸神啊,那個人影……格雷果伯爵,攔住他!”
傀儡之瞳屬於第三能級的亡靈魔法,能夠製造出一顆具有特殊視野的眼球,觀察周圍20米範圍內的情況。這顆眼球自己不具備移動的能力,而且魔法持續時間也不足以作爲固定監視哨來使用,在諸多同類魔法之中顯得並不出衆。大氣靈視的視野要寬闊得多;真實視域能夠解除作用區域內的隱形和潛行類能力;晶球投影更是能夠將監視到的一切異常以直觀的圖像播放出來,讓魔法師能夠從繁重的監視任務之中解脫出來。
唯一與其他同類魔法不同的是,傀儡之瞳的視野屬於不死生物類,也就是說,可以觀察到一切生物活動的跡象,而不管這些生物是否處於隱形、潛行、藏身於影或者其他類似能力作用之下。或許在其他人的眼中,白色麋鹿倒下的地方並沒有什麼異常,然而通過傀儡之瞳,傑迪?盧克斯卻看到了一個暗紅色的影子蹲在不遠處的樹杈上,雙手執弓,正在瞄準接受衆人歡呼的塔拉夏皇后。
傑迪?盧克斯從樹林外發出的叫喊聲,當然無法讓直線距離超過半公里的克萊門農?格雷果伯爵聽到,不過通過永恆城堡的神秘聯繫,卻像是附耳相告一樣清晰明白。格雷果伯爵先是愕然,緊接着眸子之中有淡淡綠芒一閃,立刻同樣看到了危機所在。他幾乎是不假思索的策馬向前衝鋒,又大又醜的黑色巨劍順勢高舉過頭,揮出一道聲勢懾人的兇烈弧光。
這是絕對出乎意料的變故,因爲格雷果伯爵根本沒有傷害皇后陛下的理由——換成是獅鷲大帝本人或許還好解釋一些,不過並沒有讓身經百戰的兩位大帝鐵衛措手不及。羅蘭德爵士高舉盾牌,擋在塔拉夏皇后身前;御劍士撒當爵士則發出一聲驚喜交加的叱喝,長劍鏗鏘一聲滑出鞘外,一瞬之間這位聲名顯赫的大帝鐵衛似乎長了四隻手臂,每隻手臂都緊握一把寒光閃爍的重劍,捲起一片閃亮的劍光狂瀾,朝着格雷果伯爵的身影迎擊上去。
“蠢貨!”格雷果伯爵破口大罵,毫不猶豫的撞進那片劍光狂瀾。一陣激烈刺耳的金屬交鳴聲乍起,撒當爵士的進攻就像是蛛網網住了一隻猛虎,被毫不停留的撕扯開來。黑色巨劍隨後繼續向前,與爆發出全部鬥氣力量的羅蘭德爵士猛烈衝突,光雨如同煙花般炸開,後者連人帶馬踉蹌後退,險些被擊落馬背,而格雷果伯爵的衝鋒也被強行遏制下來。
隨後發生的一幕,讓許多廷臣都認爲這位霍夫曼家族的首席騎士實在是葡萄燒酒喝得太過量,或者乾脆已經瘋掉了。因爲格雷果伯爵爆發出一聲怒吼,“躲開!”隨後將那把黑色巨劍奮力投向塔拉夏?貝爾蒙多皇后!
塔拉夏?貝爾蒙多皇后雖然並沒有真正身臨一線,與兇惡敵人進行過生死搏鬥,不過身手和冷靜卻遠遠超過普通廷臣。黑色巨劍飛來的聲勢極爲猛惡,不過卻並沒有蘊藏殺氣,準頭更是偏離了很遠,她只是微微側過身體,任由巨劍從身側呼嘯掠過,然後輕皺眉頭開口說,“格雷果爵士,你爲什麼襲擊……”
皇后陛下的詢問突然停頓下來,臉色也變得極爲奇怪。緊接着就在衆人駭然的目光之中,她的嘴裡發出一聲軟弱不堪的呻吟,身體在馬上搖晃了兩下,然後就像是失去知覺一樣,直挺挺的摔倒下來。
羅蘭德爵士翻身下馬的動作快得幾乎看不清楚,不過他也知道自己恐怕來不及扶住即將落馬的皇后陛下,所以當他看到格雷果伯爵以決死衝鋒的姿態猛衝過去,在兩匹戰馬幾乎撞在一起的時候,伸手扶住塔拉夏皇后的時候,他的內心深處實際上是鬆了一口氣。然後聽到了撒當爵士驚怒交加、甚至都變了調的吼叫。
“放開皇后陛下,你這狂徒!”
心高氣傲的御劍士撒當爵士被格雷果伯爵輕鬆逼退,又看到皇后陛下癱倒在高大騎士的懷中,如果不是鬥氣種子剛纔受到劇烈震動,讓他氣血翻涌、手足無力的話,已經打算衝上來拼命了。他用兇狠的目光瞪視着格雷果伯爵,在沒有得到任何迴應之後,又朝着其餘人掃了過去。
“你們還等什麼?諸位大人,沒有看到皇后陛下被那個狂徒劫持了嗎?以獅鷲帝國忠誠臣民的名義,你們真打算看着他如願以償?”
這番話出口之後,格雷果伯爵周圍響起了一片長劍出鞘的鏗鏘聲,隨後他被超過二十把長劍和戰斧,以及十多根長矛團團包圍住了。不過雖然全都做出準備戰鬥的姿態,卻沒有一位廷臣或者騎士打算率先出手,一方面他們都在幾天前的比武慶典上欣賞或者領教了格雷果伯爵的可怕身手,另一方面他們也對格雷果伯爵明顯異乎尋常的舉動而心懷疑慮。
當然,是否還有對於撒當爵士倨傲的命令式語氣有所不滿,那就不是能夠公開宣諸於口的理由了。
第一個向前邁出腳步的是羅蘭德?威爾普斯爵士,雖然長劍出鞘,但是他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奇怪,疑惑的成分遠遠多於氣憤。“格雷果爵士,你沒有打算傷害皇后陛下,那爲什麼要……”
他的聲音曳然而止,因爲格雷果伯爵小心翼翼的把皇后陛下的身體轉了過來,讓他看到一支暗紅色的長箭叮咬在皇后陛下的右肩胛下面,秘銀附魔鎖環甲像是厚牛皮紙一樣被輕易撕開,流淌而出的鮮血已經染紅了半邊羊毛披風。
從中箭的方向推測,刺客應該隱藏在皇后陛下的身後。然而當羅蘭德爵士凝聚目光看過去的時候,只見到尚未返青的樹枝在風中騷動,宛如枯瘦的爪子相互耙抓,然而卻連個人的影子都沒有看到。
“那是個精通藏身於影的傢伙,射出那一箭之後就溜走了。”格雷果伯爵用格外低沉的語氣說,“我發現他的蹤跡已經太遲了,來不及阻止或者解釋,只希望能夠讓皇后陛下被迫閃避,可惜……不過他逃走的時候極爲倉促,我看到應該是有什麼東西被他拋在那裡了。”
羅蘭德爵士的臉色已經變得鐵青一片,不過至少還沒有亂了手腳。他首先向格雷果伯爵表示了謝意,然後接過陷入昏迷的塔拉夏皇后,焰輪鬥氣轟然燃起耀眼的赤紅色光焰,將塔拉夏皇后的身體籠罩其中。
很多鬥氣都有程度不同的抵抗毒素的作用,加上強化體質的輔助效果,能夠對一位擁有鬥氣種子的騎士產生傷害的毒素已經很少,能夠讓擁有鬥氣散華巔峰水準的塔拉夏皇后陷入深度昏迷的毒素更是極爲罕見。威爾普斯家族傳承的焰輪鬥氣屬於火元素屬性高階鬥氣,對於驅除毒素更是具有特效,然而羅蘭德爵士卻發現塔拉夏皇后的右肩簡直就變成了一塊無法融化的堅冰,焰輪鬥氣只能勉強阻止毒素繼續擴散,卻無法將其驅除,更無法將其消滅。
“撒當弟兄,調查刺客的事情就交給你了。”羅蘭德爵士一面維持着焰輪鬥氣的強度,一面語氣有些急躁的吩咐說,“我現在要護送皇后陛下返回駐地,接受神職者和草藥學者更加專業的治療。”
“爲什麼是你護送皇后陛下,而不是我?”撒當爵士向來難以忍受來自除了皇帝陛下與傑諾爵士之外的命令,不禁語氣尖酸的反問說。“羅蘭德弟兄,請容我提醒,你的父親雖然是首相閣下,但是你還沒當上鐵衛之首呢。”
羅蘭德爵士扶着塔拉夏皇后跨上戰馬,同時頭也不回的拋下了語氣冷硬的回答。“撒當弟兄,皇后陛下的箭傷有毒,我的焰輪鬥氣只能勉強阻止毒素擴散,你的鋒銳鬥氣除了讓皇后陛下的傷勢更重,流血更多,還會帶來其他效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