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這聲命令,十幾名幕僚紛紛起身,其中有好幾個人身上爆發出鬥氣光芒,尤其是急欲立下功勞的郡城軍事長官——擁有高階騎士職銜的哈里森爵士——更是動作迅速。這位身材瘦削的子爵一個箭步衝到黑甲使者身邊,整條右臂全都浮現出火紅的鬥氣光芒,揮拳朝黑甲使者的頸側打去。
哈里森爵士的騎術和劍術都只能說平平無奇,不過拳術之強則聞名西風郡,徒手決鬥數十場未逢敗績。他這一拳擊出,灼燙氣浪頓時逼人而來。然而令其他人驚訝不已的是,黑甲使者茹曼?勞倫斯不慌不忙的轉過身來,肩頭一沉,護面甲的視孔似乎閃過一絲光芒。哈里森爵士的動作頓時爲之一僵,擊出的右拳擦着茹曼?勞倫斯的肩甲揮空,只在黑色鎧甲上留下一道轉瞬即逝的紅色烙痕。
下一瞬間,茹曼閃電一般發動了反擊。一記短促的衝拳尋隙而入,正中哈里森爵士的下巴。爆發出來的鬥氣光芒極爲黯淡,不過效果卻恰好相反,哈里森爵士像是喝醉了酒一樣踉蹌後退,然後一跤跌倒在地,呻吟着爬不起來。
另外兩名騎士選擇拔劍戰鬥,不過他們的選擇被證明同樣錯誤。茹曼?勞倫斯雖然身穿重甲,動作卻靈活的像個舞者,一把鋒刃漆黑如夜色的重劍在身體周圍旋出一片劍光,迸射的火光伴隨着激烈的交鋒聲照亮大廳的一隅。兩名騎士的身影幾乎被劍光所吞噬,看上去茹曼彷彿長了好幾隻手臂,揮舞着不計其數的黑色重劍。
並不是所有人都把黑甲使者當成唯一的進攻目標,那名小丑打扮的男孩顯然是個不那麼棘手的目標,至少在兩名大個子衛兵眼裡是這樣。他們互相打了個眼色,然後從兩面朝着男孩包抄過去,打算一舉將其抓住。
男孩沒等他們接近,就搶先衝向了其中一個,動作快得活像是隻靈活的貓,帶起一串清脆的鈴聲。衛兵愣了一下,揮起一拳打向男孩的右肩,結果卻被靈活的閃開,緊接着後背傳來重重一腳,不由自主的踉蹌着衝前幾步,差點把另一名衛兵撞倒在地。
男孩沒等那名衛兵站穩轉身,優雅的滑步追上,腳尖狠狠踢上對方的腿窩。再強壯的人也沒法抵擋這樣的攻擊,衛兵像是被砍倒的木樁一樣倒了下去,頭盔摔出好幾米外。
另一名衛兵咒罵了一聲,伸手拔劍。不過男孩的速度比他想象的更快,就在長劍出鞘的同時,男孩一個箭步跳到衛兵的面前,雙手拇指併攏,其餘手指像是翅膀一樣朝兩邊張開。衛兵穿着煮沸皮革縫製的甲冑,胸口部分還特別用金屬片進行強化,絕非一個雙手空空的男孩能夠迅速擊倒的,所以他咧開嘴,露出充滿惡意的笑容,將長劍舉過頭頂。
下一瞬間,巨大的痛苦突然從胸口內部爆發而出,彷彿內臟直接遭受了可怕的蹂躪,衛兵的臉龐變得通紅,嘴裡發出壓抑的呻吟,長劍從他綿軟無力的手指之中脫落,人還未倒下,就已經失去了意識。
龐多克伯爵持劍而立,冷冷的看着幾名幕僚先後在黑甲使者和小丑隨從面前敗退,不過除了哈里森爵士的下巴和他們的自尊心之外,倒沒有更多東西受到傷害。幾分鐘之後,所有的交鋒聲都消失了,地上丟着幾把長劍、兩支火把,還有一頂被從中間劈成兩半的頭盔——最後這樣東西被一名頭腦較爲靈活的幕僚當成投擲武器,朝着小丑砸了過去。這原本有可能造成一定戰果,如果黑甲使者的注意力從自己的同伴身上離開的話。黑劍只是閃動了一下,就把它凌空切成兩半。
那名幕僚在隨後的短暫時間裡成爲茹曼?勞倫斯的重點打擊對象,兩記劍脊拍打讓他雙手發麻,緊接着黑劍橫向一斬,切落了幕僚的大半部分頭髮。幕僚心中的勇氣也隨着飄落的斷髮一同落地,發出一聲驚懼的叫喊,不顧一切的轉身就跑,結果被小丑追了上去,一腳踢在他的屁股上,讓他撞進一片翻倒的桌椅之中。
“夠了,全都退下,真是太難看了!”龐多克伯爵突然厲聲說,同時步履沉重的走下臺階,“茹曼?勞倫斯先生,無論這是不是你的真名,你是打算到這裡來羞辱我嗎?”
“不,郡守大人,我們絕無此意。”小丑跑了回來,拍着巴掌說。同時茹曼也垂下黑色重劍,至少在表面維持着對龐多克伯爵的敬意。“我們只是向您轉交一封來自斯帕克爵士的信件而已。”
“這麼說,你們對信上的內容一無所知嗎?”龐多克伯爵毫不放鬆的追問說。
“喔,這倒也不是。”小丑打扮的男孩聳了聳肩膀說,“您知道,有些人總是有這樣那樣的特權,雖然我沒有看到過這封信的內容,不過應該是與貴府黛拉?龐多克小姐到匕傷羣島做客的事情有關吧?”
譁然聲四起。這簡直是最膽大妄爲的劫匪,光天化日,衆目睽睽之下,竟然敢在重兵把守的郡守府坦承劫持黛拉小姐的滔天大罪,而且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龐多克伯爵沒有動氣,至少表面沒有。“你和你的隨從身手都非常優秀,茹曼?勞倫斯先生,面對十幾名騎士和準騎士圍攻,依然沒能逼出你們的全部實力。”他用異常冰冷的聲音說,“但是你們無法離開這裡,更不可能衝破數百名精銳士兵的列陣圍攻。告訴我,是什麼讓你們膽敢前來這裡,向我,西風郡郡守——同時也是一個剛剛被你們綁架了女兒的父親——進行愚蠢的挑釁?”
“嗯,有人告訴我,現在應該回答——是公理與正義。”茹曼?勞倫斯似乎知道自己的這句話會引發什麼後果,所以語氣居然顯得有些虛弱。
“諸神在上,聽聽這句厚顏無恥的回答!”龐多克伯爵的臉龐有些扭曲,眼睛裡面無法掩飾的流露出滔天怒火,“一個無恥的劫匪,一個朝婦孺下手的懦夫,居然敢大言不慚的談什麼公理與正義!敢問讓你說出這句回答的那個人是誰?北洛可可商會的斯帕克爵士?”
“不,是霍夫曼家族的最後繼承人,菲麗西提?霍夫曼小姐。”小丑打扮的男孩語速飛快地回答說。
龐多克伯爵的頭顱向後一仰,彷彿被無形的鞭子狠狠抽打了一下,“菲麗西提?霍夫曼!”他厲聲說,“原來如此,這就是蜜糖裡面的毒藥,絲綢包裹的匕首!北洛可可商會的那些商人都已經昏了頭嗎?居然敢參與到這件事情裡面來!你們真以爲虓眼死神的名聲純潔無暇,塔爾隆要塞規模驚人的軍隊是依靠從兵不血刃的冒險之中獲得的財寶建立起來的?”
茹曼似乎想要摸摸鼻子,不過他忘了自己的頭盔,手指戳在了堅硬的護面甲上,發出沉悶的一響。小丑打扮的男孩笑嘻嘻的拖步橫跳,腰間鈴鐺發出清脆一響。“哎,郡守大人,這事情與托馬德?安子爵沒什麼關係吧。港城亞留斯的城主寶座屬於霍夫曼家族,證據確鑿,毋庸置疑,哪怕是在獅鷲大帝御前,我們也能理直氣壯的這樣說出口哦。”
“玩弄文字遊戲,在真正的實力面前毫無意義。這一點,菲麗西提那個被慣壞了的小女孩可能不懂,但是斯帕克爵士不應該不明白。”龐多克伯爵哂笑着搖了搖頭,“追逐利益是商人的本性,不過也不應該忘記量力而行的道理。斯帕克爵士以爲幫助霍夫曼家族重返港城亞留斯,能夠讓北洛可可商會的勢力範圍進一步擴張,這當然沒錯,但是他用什麼去和托馬德?安子爵爭奪呢?一份十多名破落貴族的聯名信?一枚連一個士兵都沒法調動的城主璽印?還是庫房裡面堆積如山的金獅鷲?”
“哎,話可不能這麼說。托馬德?安子爵慨然出手,幫助霍夫曼家族穩定亞留斯城的局勢,理應得到霍夫曼家族的誠摯感謝和豐厚報酬,然而還不至於奉上一城之主的寶座吧?”小丑打扮的男孩嘟噥說,“就比如有人送回了黛拉小姐,您當然也會表示感謝,不過總不至於用郡守的職務來報答吧?”
龐多克伯爵被男孩最後這句話氣得眼睛凸了出來,“諸神在上,你們是我所見過最爲厚顏無恥的劫匪!”他壓了壓自己的怒火,語氣變得緩和一些,“作爲霍夫曼子爵的老朋友,我對他的愛女——菲麗西提小姐的遭遇感到遺憾,也對她做出一些不夠理智的行爲予以諒解。這樣吧,只要你們把我的女兒黛拉毫髮無傷的送回來,我就既往不咎,當做沒有發生過這次綁架。”
“我必須重申一點,郡守大人,黛拉小姐和她的女僕是去匕傷羣島做客,而沒有遭到任何人的綁架。”茹曼語氣認真的回答說,“不過如果您實在不相信的話,我這裡還有一件禮物,嗯,是商會的魔法顧問,傑迪?盧克斯大師送給您的禮物。”
茹曼一面說着,一面做了個手勢。小丑打扮的男孩伸手入懷,取出一個亞麻布包,然後拋向龐多克伯爵。龐多克伯爵謹慎的一側身,任憑那個布包跌落在地,然後深深看了兩人一眼,扭頭吩咐說,“來人,撿起那個包袱,直接打開。”
一名僕役臉色蒼白的走了過來,小心翼翼的解開包袱上面密密麻麻的繩索,當一層層亞麻布被揭開之後,那名僕役看了一眼包袱裡面的東西,立刻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
“手!是一隻被砍下來的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