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花念,男,方年二十一,是個討厭麻煩,性格隨和,無所事事的閒仙官。沒錯,今天的我又在想着如何毀了這仙籍,下凡種田了。
我原本出生在一個平凡人家,能飛昇也是怪我十八歲那年溜出家中,和隔壁村的阿暮種田種出的一次意外。
我先前常找阿暮一起種田,雖然說是一起,但每次阿暮最多讓我去他那揮揮鋤頭,從不讓我在地裡多待,真就是讓我去感受生活的。我鬱悶地都快長草了……
可惜,方圓十里,我只有阿暮一個朋友,阿暮也是怕我手笨傷到自己,所以他說什麼我也只能聽着,但傷到自己一事……好吧,我承認,我經常。
只因,家中就我一個男娃娃,是的、真是“娃娃”。家中自然是有男丁,可我從小身體就不好,還是個藥罐子,算命人說我活挺長的,就是吊着半口氣活,家裡的人處處都向着我,把我當個瓷娃娃一樣,不讓幹這個不讓碰這個,生怕我不小心碰了碎一地一樣的,深刻關切的讓我感到我就是被當成廢人養了……所以,我就被“榮幸”地當成“娃娃”了,也基本不會幹啥實事……的確挺廢的啊……
還有,因爲我極其容易受傷,村裡人也怕把我弄傷後,被我兇悍的母上大人往死裡罵,所以全村都知道我這個“瓷娃娃”,誰都不敢接近我。
哈,這下好了,我不僅廢、還孤。就直接沒朋友了。
廢到哪種境界呢?大概就是三歲之前一步一咳,三步見血,五步躺地的境界吧……我其實也還好啦,沒多難受,就是……死不了有點頭疼。
算命人說我命硬,不容易沒命。母上大人說我這樣活着挺痛苦的,算命人就出了個主意,說定門親事,或許能靠姑娘的命活的輕鬆點,母上大人問會不會苦了兒媳,算命人說看命吧。母上大人沒說什麼,走了。母上大人本將這事轉頭就忘了,但在我一次又一次地成個血人後……母上大人還是不由自主的想起定親一事。
恰好我三歲時家裡親戚來訪,帶了個和我那時差不多大的小姑娘。那小姑娘可可愛愛的挺討人喜,母上大人本打算與那家人詢問那小姑娘生辰,就見那小姑娘看到站着的我眼睛都亮了,跌跌撞撞地跑到我跟前,用手抓住我的手臂,還沒說話,然後……“咔嚓——”一聲,好,我骨頭折了……母上大人轉頭就見我嘴裡開始往外冒血,還沒問出的話當場就嚥進喉嚨裡。其他人慌慌張張的過來問我怎麼了,我一張口,血就“譁——”一下吐了一地,那小姑娘直接嚇愣了,我吐血還不算,還倒了……我想我可能成爲那小姑娘一生的心理陰影吧……罪過罪過……不過,轉念想想,還真是好呢,這輩子最最可能成的親事也就這麼吹了。
家裡人說當初抱我都要用家裡最軟的棉裹好幾層纔敢抱我。雖然不知道啥病,但好歹五歲後突然好了七七八八,當我能正常奔跑那一刻,我覺得躺五年挺值的。還記得那時的我可是對生活充滿希望啊,那像現在啊……
“花上仙,花上仙,仙帝尋您,請您前去偏殿議事!”一個聲音從我身後傳來。
看吧……說什麼來什麼……
我將我杵着腦袋的手和踩着石桌的腿放下,磨磨蹭蹭下了石桌,轉身看着傳話的人,拍拍衣物,十分不情不願地開口問:“我能不去嗎?”
我賭十文錢,我現在的臉色肯定和送喪沒什麼兩樣。
“不行啊花上仙,仙帝說了,您這次若不去,那您最後能去除仙籍,下凡……下凡的願望就不可能實現了。”來人有些慌張的說,說到“下凡種田”時還好心將“種田”二字隱去了。
多大點事兒,不就是下不了凡嗎?呵,以爲我會被嚇到嗎?
我嘴角扯出個輕蔑的笑。不屑地開口,高貴冷豔地問:“偏殿在哪?帶我去。”
不等身後人反應,擡腳便走。
“誒,花上仙,花上仙,等等我,我給您帶路。”說着溜到我身前,一板一眼的帶起了路。
呵,你問我爲何如此沒骨氣?我覺得只要是能讓我下凡種田,去見那個想起名字都頭疼的仙帝我真是,一、點、問、題、都、沒、有、呢(微笑)
說一說我這倒黴的飛昇吧。
那年十五歲,元宵節,猶記萬家燈火,明燈滿天。
我跟在母上大人身後,面上蒙了喜慶的虎頭面具,留了下半張臉在外面,每年也只有這些時候我敬愛的母上大人才准許我出門(雖然我七歲後就常常偷偷溜出去……)不過,我堂堂風流小兒郎,卻被視爲千金閨中養。我也只得望天,無語凝噎……無語歸無語,該開心的時候我從不猶豫,我這邊看看,那邊停停,母上大人時不時轉身,把我從攤子前拉開,我又會繼續跟在母上大人身後。
天色由墨藍轉爲墨色,星星越來越多,夜空顯得不是那麼孤單。四周熙熙攘攘,喧譁嘈雜。
路過村頭二爺家的包子鋪,白白的蒸汽升到天上,周圍的空氣變得暖暖和和的,也攔住了人的視線。我走的慢了些,回過神時,人流中已尋不到母上大人的身影了。
二爺今天心情好,看誰都順眼,見我一人在他店前傻站了半天,笑呵呵地對我招招手說:“小子,走丟了吧,來二爺這,二爺請你吃白麪饅頭”說着還站起身,朝我走了幾步。
我嚇得轉身就跑,去你那還得了啊!我心想着,急忙跑進一個小巷子裡。
小巷子又黑又深,和周邊燈火通明,熱鬧非凡的場景格格不入。
但我知道這是哪,七歲身體能像個人時,我就藉着月光偷偷翻牆溜了出來,將大街小巷用我的雙腳丈量的一清二楚。
我靠在牆上,喘了口氣,擡腳往小巷更深處走去。
母上大人自師父來之後也就很少但心我走丟了,因爲師父總能將我完好無損的送回家中。我想着既然已經走散了,想看的東西也看完了,就先走回家等母上大人回來。
“彭——”突然一聲悶響,什麼東西被砸在牆上的聲音從前右方穿來,很悶,很沉,若是人被砸肯定很疼。我心一揪,有些遲疑地放緩了腳步。
“呵,小子,不就是讓你給個藥,你至於拿命相拼嗎?我們要藥也是救人,看你拿的這些藥,想必你給藥的那位也活不長了,嘿嘿,不如給我們還能賣個好價錢,讓我們兄弟過幾天好日子,是吧?兄弟們……哎呦!”這尖細聲音的主人話還沒完,似乎就被狠狠了,哀叫聲很痛苦。
別人活不長藥就要給你?你餓不死怎麼沒見你把飯給別人?什麼鬼邏輯?我想着快速向前跑了幾步,看到個衚衕口,我輕輕靠在衚衕口的牆壁上,側着頭往裡看去,隱隱約約看到四個黑影。
一陣大風吹過,月亮出來了,我看清了巷子裡的全景,我突然像被重錘敲了腦袋一樣,腦子裡嗡嗡嗡的……
原來……是這個巷子麼……
“啊!——疼死老子了!!!”
一聲尖叫,纔將我從回憶拉了回來。
我定下神來一看,是三個大人,一個身材瘦高的男子捂着肚子哀嚎,手裡好像拿着什麼,一個十來歲的小孩靠在牆上,牆面一片刺目的血跡,一條長長的鮮紅的有些泛黑的血痕一路延到那小孩的後背,應該是小孩從牆上滑落留下的,小孩臉上黑黑的,似乎是用碳抹上,看不清容貌,瘦高男子左右站着兩個人。
“閉嘴!活不長的人是你!把藥還給我!”一個孩子拼了命吼出的聲音。
那孩子吼完便掙扎着起身。
“反了你!給我給我按住他!”
“是!”那兩人應着,就要慌忙地去捉那小孩。
來不急了!
我隨手拎起了在衚衕口,不知誰家還未完工的燈籠,有些重量。
我心中對燈籠的主人唸叨着抱歉,擡着它們便奮力砸過去。
“砰——砰——砰——!”
不知有幾個,我將衚衕口的燈籠全砸了出去。
“哎呦,誰!誰砸我!”那個尖細的聲音響起,夜色下,我看到那瘦高的人唔着頭,憤憤地四處張望,他手中的東西掉在了地上,我心下一喜,來不及有何動作,就見另一個矮胖的人緩慢蹲下,手要碰到那東西了!
我正要衝出去,見那小孩突然衝到那矮胖人跟前,擡腳就朝他下身踢去,撿起那方塊狀的東西朝衚衕口衝過來。
“啊!!你這瓜娃子!老子要斷子絕孫了!”矮胖人聲音有些粗獷,是個外鄉人。
“不好!老大!那小子要跑了,攔住他!”另一個被我砸中撞在牆上的人朝正向衚衕口走來的人喊道。
那小孩跑地極快,要到衚衕口了,但距那老大還有五六步,只要那老大向左轉身,伸手就能攔住他。
那老大應聲正要回頭,我心一橫,看準了,將我臉上的面具扯下來,朝那老大大喊一聲:“我在這!!”
不管他什麼反應,我也沒奢求能吸引多少注意,但能有多少是多少吧!趁他臉沒完全轉過去,我將面具朝他臉直直砸了過去。
此刻十分慶幸這虎面具不是紙做的,有些重量,還不至於打偏。
“啊!!!——”
那虎面具不負衆望的砸中了那老大的鼻樑,鮮血瞬間涌了出來,那小孩也衝出了衚衕口。
夜色漸漸黯淡下來,四周一片昏暗。
我一把拽住那小孩,他受了驚,有些慌亂,拎起藥就要朝我砸下來,我拉着他往我面前一拽,手勁太大了,他重心不穩,整個人砸我身上,硬邦邦的骨頭砸的我齜牙咧嘴。
這人是石頭做的嗎?!我強忍着痛,緊扣着他的手腕,轉身向後拼命跑去,他微愣,又開始拼命掙扎,我趕忙低聲說道:“冷靜點!跟我跑!我不會害你,我帶你去我家,我家就在這附近。”
他怔住,沒出聲,只是不再掙扎。我帶着他從迷宮似的巷子穿梭,時不時拖走一塊木板,挪走一塊路石,最後拉着他在個人高的水缸前停住。放開他,指着水缸旁的稻草說:“你先從那上去,不要害怕,爬到頂部後踩着缸蓋上屋頂,蓋上有青苔,小心了。”
他聞言朝我點點頭,幾步就上屋頂,乾淨利落,四平八穩,毫不拖沓。我眼前一亮,心想若是師父在,定要誇他是個練武的好苗子了。我轉身,打算布完陣再上去。
“你要去哪?”他突然出聲問。語氣很平靜,只是語速少許有些快。
我偏回頭看他,他坐在屋頂上,直勾勾地望着我,本是如一根不折的竹,氣勢很是唬人,硬生生被我看出他有幾分不安。
我突地覺得好笑,便笑道:“不去哪,就在這,佈陣,他們要追上來了,我來給他們一次畢生難忘的經歷。”
說完,我嘴角裂開的弧度更大了,我覺得我的壞心思全都寫臉上了。
我壞笑着,從草堆旁拾起一塊其貌不揚的白石,握着它,靠近草堆,在牆上用力一擦,一片火星子灑落,捱到稻草像是許久未食的飢人,火舌越燎越長,我順了幾根稻草,後退幾步,猛地一躍,落到缸緣,再借勢用力斜蹬,一下躍上屋頂。我站穩後轉身,看着水缸搖搖晃晃似在掙扎,最後還是應聲倒地,水潑向了與火相反的方向。水與火瞬間相襯,水裡映火,竟是成百丈之勢,火中之水,竟逐漸擡高,成水築之籠,止住了四下舐舔的火舌。
“這是……”他睜大眸子,冷靜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
“只是幻術啦,沒什麼特別的。”看他在極力壓制眼中的驚奇,我有些好笑的說。
“我……”我話還未說完,就聽見有聲音傳來。
“快!找到了!在那邊!”
“嘿嘿,小兔崽子,搞那麼大聲勢,我抓到你們,有你們好受的……”
……
是剛纔那些人!我和他對視一眼,只見他蒼白的嘴脣緊緊抿着,強裝着鎮定。
“別怕,我不會讓你有事的。”我輕聲的安慰他。
我嘴角勾起,一派氣定神閒的作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