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在想,會不會有這樣一個人在忘川河裡等我,爲了帶着記憶尋我而獨自承受痛苦千年,不過大概是沒有的,哪有那麼湊巧的事。
正當我們躊躇,不知該怎樣上去詢問時,不知從哪兒飄來一枝彼岸花,恰巧落入顏修放於腹前的手縫裡,火紅的花瓣愈張癒合,似在述說些什麼。
“徵兆?無盡的永生,滅世的前兆,彼岸的召喚?去~”我一口氣將紅色彼岸花的花語給說了出來,但也真是震驚我了,百分之零點零零零一的機率都能落入顏修的手中,說它沒靈性我都不信。
“太巧了。”就連白月也是同樣的難以置信。
“永生……因爲你是神,滅世……先知書,彼岸的召喚……難道是說你會死?”我故意這麼推理着,隨即又擺出一副矛盾的樣子,“但永生與死不就矛盾了嗎?會不會是說你可以死而復生?”
這樣一推理,似乎還挺有道理,真沒想到如此趕巧的事竟給了我一個說出心裡所想的機會。
“胡說什麼。”顏修雖兇了我,但他表情凝重,此刻他應該比我更能覺着其中的“不對勁”,他身處有靈的世界,定是知道靈性這玩意兒不能不信。
我們三人望着顏修手中的彼岸花也不知如何是好,誰也說不準這一巧合到底意味着什麼。
“還是扔了吧。”說罷,顏修作勢就要讓彼岸花從自己手裡落出。
而就在這時,一根柺杖打回了他伸開的手掌,讓他再次握住纖纖細根的花朵,還未來得及看柺杖的主人是誰,就聽見年邁的聲音說道:“這花可不興隨手亂丟。”
顏修手中的彼岸花被來者滿是褶皺的手拿走,來者身着黑色斗篷,斗篷的帽子鬆蹋蹋地壓在她的頭髮上,銀白的頭髮依在她的雙肩,看不清她的臉,卻能通過她的身形判斷出她就是我方纔看到的孟婆。
“小姑娘,別看了,再看會被冥使帶走的。”孟婆一說我才發現,我竟一直盯着她那被帽子遮住的臉看,似非得要看出些什麼。
但看了半天我也就看到她嘴脣周圍的褶皺,還有脖頸處隱隱約約顯現的疤痕。
“對不起。”我道着歉,目光急忙從她身上移開。
“也不是什麼大事。”孟婆的嘴脣咧開笑笑,她的另一隻手輕撫着彼岸花,從花瓣到花芯,彼岸花就像是她的孩子,被她撫摸着微動着。
“只是在冥界,你一個活人若是盯這裡的差使或是鬼魂盯久了,身上就會染上氣味,冥使自然而然會把你當作逃出來的鬼魂給帶走。”孟婆邊解釋着邊將手中的彼岸花插入腰帶裡。
這一模樣,像極了柳尚青,柳尚青的腰間也是有枝彼岸花,是巧合嗎?
就算不是巧合,孟婆也是冥界不可小覷的存在,一眼便識出我們三個是活人。
“原來如此,那您方纔說這花……”白月擡手指了指孟婆腰間的彼岸花。
“彼岸花,是生長在忘川河邊的接引之花,是冥界唯一的花,死去的人們就踏着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獄,且能喚起死者生前的記憶,若是隨手扔下落在手中的彼岸花,那是會被惡鬼纏身、永生詛咒的。”孟婆又牽起顏修的手,看了看, “天族的太子殿下。”
“什?!”顏修瞳孔猛然放大,想必他也是驚訝於孟婆識人的雙目。
“花莖在你手掌留下了印記。”
聽到孟婆這麼說,顏修趕緊低頭看被孟婆攤開的手掌,上面果真有一條黑黑的印記,形狀就是剛纔那枝彼岸花的花莖。
“怎麼會?”顏修滿臉茫然,“那這意味着什麼。”
“命中有劫,它會爲你引路。”孟婆笑着,又把腰間的花拿出,扔入了忘川河裡,鮮紅的花朵逐漸被河流吞噬,最後只留下一點紅在河面上。
我轉頭看顏修的表情,他眉頭微皺,雙脣緊抿,表情嚴肅,看起來很迷茫,大概是沒懂孟婆的話什麼意思吧,不過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孟婆只說了個大概,我也沒聽懂。
不等我們言語,孟婆又開口說道:“你們是想過河去冥府那邊吧。”
“嗯……”顏修稍作點頭。
“啊……這可不真是時候,最近冥界出了事,有兩具魂識失蹤了,而且還是兩具嚴加看管的魂識。”孟婆說道,“冥界現在加強了警戒,巡邏的冥使也是以前的兩倍,就算你們過了河,想進冥府也不容易。”
我不覺有些詫異,孟婆這是在爲我們着想?可這是爲什麼?
“那他們也會像婆婆你這樣這麼容易認出我們是活人嗎?”我問道,如果冥界其餘的差使或是冥使跟孟婆一樣,一眼就識出我們是活人,那我們去無非就是自尋死路。
“哈哈哈,當然不會。”孟婆笑聲很是蒼老,聽久了竟覺得瘮人,“可能連判官都不能一下就識出你們是活人,但這可不是重點,重點是你們要怎麼混過詢問,如果生死冊上沒有你們說的相對應的信息,是會被當作入侵者抓起來的。”
“那的確是個問題,不過我們現在連怎麼過河都不知道。”白月苦惱道。
“亡靈會踏着彼岸花通向幽冥之獄,你們也可以,把手伸出來。”
聽着孟婆的話,我們三人不知所以地伸了隻手出來,孟婆用她的柺杖在我們手掌上各點了一下,手掌上逐漸顯現彼岸花的圖案,但卻是曇花一現,完全顯現出來後又消失了。
孟婆在用柺杖點了下我們的手掌,一隻碗又出現在手掌上。
“隨老朽來。”孟婆將我們帶到奈何橋旁的孟婆亭處,那兒放置着一口大鍋,大鍋裡熬着像湯的東西。
她的柺杖變化成湯勺,從鍋裡舀了勺湯分在了我們各自的碗裡,那湯的模樣像極了忘川河,莫不就是忘川河分河?
“這是孟婆湯,老朽施了引子,你們喝下後不會忘記什麼,喝了它你們身上的味道就會更讓這兒的差使和冥使難以分辨,但因爲終究是亡靈喝的東西,會短時期內削弱你們的靈力,等離開冥界後,自然會慢慢恢復的。”孟婆說道。
我看着手裡端着的這碗孟婆湯,猶豫喝不喝,雖然分量不多吧,但賣相看起來實在是讓人難以下嚥,再一想可能是忘川河熬製的,更喝不下了。
可就在我猶豫之際,餘光就見着顏修和白月不約而同將碗裡的孟婆湯一乾二淨,臉色都不帶變一下的,而且喝完後似乎還在回味。
好傢伙,這麼猛的嗎,對孟婆湯都回味無窮。
我也不好拖後腿,把碗沿放到嘴邊,眼睛一閉,一口悶了下去。
別說,居然還挺好喝!甜甜的。我理解他倆爲什麼會有回味的表現了。
“老朽也該繼續做事了,你們就從上層的橋面走吧。”孟婆伸手指了指散發着紅光的那層橋面, “去吧,彼岸花會指引你們通往該去的地方。”
“嗯,謝謝婆婆。”顏修和白月鞠躬作揖說道,我也趕忙跟着作揖。
“去吧,彼岸花會指引你們通往該去的地方。”孟婆對我們揮揮手,雖然她的面容被斗篷遮住了一大半,卻依然能看到她嘴角淺淺的笑意,竟是那樣的慈祥。
就在我們即將踏上橋面的時候,顏修突然止步回頭望向孟婆的身影,道:“婆婆你爲什麼幫我們?”顏修這突然一問,我才意識到孟婆竟是在無緣無故的幫我們,剛纔一直被孟婆引着做事,完全沒去想她爲什麼會幫我們。
“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