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一樣的破敗,一樣的荒廢,門前依然還有兩個小弟子在打掃着落木的殘軀。
禪宗小弟子似乎早已知道流雲亦要來,一早就跑進裡面通報了。
流雲亦和清懷馬上見到了了痕大師,了痕大師早已在禪房中等候了。
了痕大師見到流雲亦和藹的笑了一笑,流雲亦卻一陣莫名。
流雲亦已不被任何表面所惑說道:“在下此來只是希望了痕大師可以將當日與崑崙吳長老的談話內容略微告知一下,必當感激不盡。”
了痕大師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緩緩說道:“老衲還是當日清懷施主來時的回答,不便相告。”
流雲亦道:“爲何?”
了痕大師閉目沉吟了片刻,睜開雙眼,他的雙眼似乎已帶有了往昔的回憶,緩緩說道:“如果你們要替吳長老報仇的話,老衲絕不還手。”
清懷驚訝的望了一眼了痕,疑問的看向了流雲亦。
流雲亦道:“大師實乃中原武林泰山前輩,實在不易染這缸渾水。”
了痕道:“沒有人願意進入這個大染缸,可惜江湖中事往往都不是憑自己喜好的。”
流雲亦道:“大師何出此言?”
了痕沒有回答他的話反而問道:“你有親人嗎?”
流雲亦雖然疑惑了痕怎會如此相問但還是答道:“有。”
了痕道:“誰?”
流雲亦的眼光瞬間黯淡了下去,輕輕的道:“我哥哥,流雲卓。”
了痕繼續問道:“還有呢?”
流雲亦道:“沒有了。”
了痕道:“你父母呢?”
流雲亦望着了痕的眼神覺得了痕似乎有話欲說,說道:“我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我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死了。”
清懷也不禁震驚的望着流雲亦,心道他竟與自己一般無二。
了痕道:“沒有父母疼愛的孩子總是很可悲的,你恨你的父母嗎?”
流雲亦道:“爲什麼要恨,恨了又如何?”
了痕道:“你恨了,也許你的父母心裡會覺的好受一點。”
流雲亦輕輕一笑:“好受?好受了又有什麼用,還不是自我安慰,他們能拋的下這棄子的痛苦麼?”
了痕苦澀一笑:“是的,他們永遠也拋不開這樣的痛苦,既然能拋棄的了自己的孩子就應該承受這樣的痛苦。”
流雲亦忽然覺得這樣的了痕似乎有些熟悉,冥冥之中難道有天意安排!
了痕和藹的說道:“孩子,走吧,不要再在這個江湖了,你不該屬於這裡。”
流雲亦和清懷對了痕態度的突然變化均驚訝不已,但是他們都知道他們不會離開這裡的。
流雲亦道:“爲什麼要離開?”
了痕道:“如果你不離開的話,這個江湖會死更多的人,你身邊的人,他身邊的人都會死,這裡將成爲血海地獄。”
流雲亦道:“這裡不會成爲血海的,因爲我會找到這個幕後的兇手。”
了痕道:“你找不到,即使你找到了你也無能爲力。”
流雲亦忽然有些激動說道:“只要你告訴我,我會殺死他”,他的眼光中露出了強烈的殺念,這是一種泰山崩於頂都不會改變的信念。
了痕禪師看着流雲亦眼中的奇光,心中卻忽然產生了恐懼。
了痕道:“我不會告訴你,你也不會找到他。”
流雲亦道:“你就爲了這麼一個人不管這個天下的太平了嗎,你就任着他殘殺着每一個人嗎?”
了痕道:“只要你走了,江湖就太平了,也就不會再死人了。”
流雲亦道:“我走了?”
了痕道:“對你走了,走的遠遠的。”
流雲亦臉色忽然蒼白,震驚地看着了痕道:“他是誰,他是誰,爲什麼?”
了痕沒有說話,靜靜地看着流雲亦。清懷深深地看着流雲亦,沒想到自己崑崙山上隨口說的幾句話竟然可能是真的。
流雲亦將頭深深地地下,壓抑般的說道:“不,我不能走,我一定不能走,很多人都死了,他們中的每一個人都等着我去爲他們找回一點天理。”
了痕又道:“可是如果你還在這個江湖的話,那麼後面會有更多的人等着你去找回那點所謂的天理公道。”
了痕緊接着又道:“你爲了還不走,難道你還等着更多人都因你而死?”“江湖讓一個有能力的勢力去統一了不是會省去許多煩惱嘛?”
清懷見流雲亦無甚言語,急忙爭辯道:“那死去的人,死去的人就不管了嗎?”
了痕的眼中也露出了一絲悲痛但還是勸說道:“每天都有人會死,不是你死就是他死,沒有人能管的了那麼多的!”
流雲亦突然道:“大師,你可曾見到天山上那一十七性命的不甘,他們爲什麼就該死,爲什麼一定要他們離開家鄉飄向未知的天空?他們是無辜的”,他的眼中已帶有了淚珠,悲涼而傷心。
了痕輕聲道:“不要太執着了,這就是江湖。”
流雲亦忽然間詭異的一笑:“執着,呵呵,這天下那個人不是在執着着,我就要執着給你們看。你堂堂禪宗掌門竟然還如此執着,還是看不透這個江湖,何況是我呢!”說完他已向着屋外走去。
他笑了,笑的癡狂笑的悲憤。
笑聲似乎逐漸遠處了,了痕輕輕地嘆了口氣,屋內充滿了無限的惆悵。
屋內突然出現了一個人,你看不到他是誰,他也不會讓你看到,他就這麼忽然的出現,身過不留痕,落地不留聲。
了痕已無力的道:“收手吧。”
“收手?呵,”空氣中傳來了鬼泣一般的譏笑聲。
了痕又道:“孩子,我已經犯過一次錯了,不想再錯下去了。”
“你自己親手造下的孽,就想這樣一乾二淨麼”,聲音已變的淒厲陰深。
了痕似乎老了很多:“你走吧。”
空氣中已靜的再無聲息了,只剩下了痕蒼老頹廢的面容,刻滿了後悔。
夜突然下起了暴雨,南方的雨爲何來的總是這麼突然,這麼傷情!
流雲亦走在雨中,任着雨水的肆意沖刷。
也許蒼天對流雲亦還是公平的,在你最需要的時候,他總是暴雨疾馳。
執着?爲什麼要執着?
是他自私還是他的懦弱?
黑暗爲什麼總是自己去面對,可是自己卻堅強不起來。
清懷已經走了,回去通知崑崙派,可能不日之後崑崙就會派下人來,向禪宗了痕大師討個說法。
這世界的一切總是要有個說法的,不是嘛?
流雲亦獨自一人走在陌生的路上,望着雨幕下的黑暗,竟然想到了天山的蒼茫白雪,哪裡的雪很漂亮很晶瑩。
流雲亦伸手摸了一把臉色的雨水,注視前方,前方是一個人。
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劍,一把漆黑的劍。他就是黑暗中取人首級的幽靈,他就是殺手。
他已經說話了:“前兩天剛替僱主完成個任務。”他的聲音冰冷透骨,似乎沒有一絲的溫度。
流雲亦已擡頭看着他。
他又接着道:“僱主的目標你應該是熟悉的。”
他沒等流雲亦說話接着又道:“蜀中青城的駱空山你應該認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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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雲亦低聲道:“死了嗎?”
大雨撕破了蒼穹,吹散了風中的聲音。
“沒有。”
流雲亦道:“你的功夫不比他強。”
“是的,七十二路迴旋劍不是徒有虛名的。”
流雲亦道:“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因爲你救了我一命。”
流雲亦詫異的望了他一眼道:“我沒有救你,沒有人需要別人救助,救他們的人永遠是他們自己。”
“不,是你救了我。”
流雲亦沒有說話,擦着他的身影走了過去。
“你不想知道僱主是誰”,他衝着流雲亦說道。
“你會告訴我?”
“不,我不知道他是誰,我也不會告訴你,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明天會面的地點。”
流雲亦道:“爲什麼要告訴我?”
“因爲什麼已不重要。”
“明日午時,豪客來客棧。”
流雲亦已問道:“爲什麼會是白天?”
“因爲我們在做生意,做生意就該堂堂正正,光光亮亮的做。”他說完這句話就已消失在了雨中,他的背影一片模糊。
流雲亦擡頭,張開嘴猛的吞了一口雨水,順着下了腹中。胸腔中似乎有一股煩悶之氣,憋在裡面找不到出路,流雲亦伸手撫上胸口,輕輕咳嗽了兩聲,將裡面的煩悶之氣咳出來,然後也走向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