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客來客棧,你不需要想太多,它就是一個客棧。
午時剛到流雲亦已走進了客棧,客棧已是人滿爲患了,小二在不停歇的忙碌着,掌櫃的在櫃檯上注視着店中絡繹不絕的客人,臉上充滿了笑容。
流雲亦不認識殺手的模樣,他更不認識僱主的模樣,他在觀察他在等。
可是客棧中人實在太多,有的正在高談闊論暢談江湖趣事,有的在低言悄語說着鄰里故事,有的相顧無言默默淺飲,沒有人知道他們的身份也不會有人知道他們的過去。
正如也沒有人會去在乎一身破爛、泥土之氣甚重的流雲亦。
但是流雲亦已找到了目標,不遠處的一個桌子上坐着兩個人,外表很普通的兩個人。
但如果你是這個血腥江湖的一員的話,你就會看出來其中一人的臉色寫滿了滄桑,眼神中充滿了警惕,對周圍環境的警惕對周圍人羣的警惕,這是種經歷過血與火才能具有的神色。他的眼神中時時都透出一股寒意,黑夜中劍鋒的寒意。
對面的一人很普通,任何人看了都不會留意一眼的人,但流雲亦不會如此想。
這桌上的兩個人沒有任何的言語,自從坐到這裡就只要了一壺茶後,開始品茶。過得一會兒很普通的這人從懷中取出一些物事放到桌面上,另一人則伸手拿起來揣道了自己的懷中,然後這人將杯的茶喝完起身走出了豪客來。
很普通的這人又喝了片刻的茶水也起身離開了。
流雲亦已起身跟着他而去了。
這人在鬧市中走走停停,偶爾還在路邊的小攤上買點東西,並沒有絲毫的異常。這人就這樣走了好久都沒有找一處地方停下來,越走越遠卻是走到了人煙稀少的小巷子裡了。
他停住了步伐,流雲亦也停止了步伐。
他沒有動,流雲亦也沒有動,僵持了少許,忽然這個人說話了,道:“爲什麼跟着我?”
流雲亦說道:“因爲我希望你可以告訴我一件事。”
此人說道:“什麼事?”
流雲亦道:“聖門。”
此人聽到這兩字以後慢慢轉過了頭,讚歎的說:“不愧是流雲教主,不過既已認出了在下爲何還要問?”
流雲亦道:“因爲我不想動手。”
此人說道:“你不想動手,我一定不會說;你如果動手了,我也不一定能夠說。”
流雲亦道:“沒有其他的選擇了嗎?”
這個人看着流雲亦,嘴角忽然露出一絲笑意說道:“其實還有一種選擇。”
流雲亦道:“哦?”
此人說道:“其實只要你死了,你就應該知道了所有關於聖門的消息。”
流雲亦道:“其實有很多人都是希望我死了以後再說,可是我只想活着的時候知道一切。”
此人說道:“哦,那不好意思了,那估計你這個想法實現不了。”
流雲亦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風中忽然吹來了一片樹葉,流雲亦伸手夾住,說道:“你們爲什麼一定要選擇死了?”
此人完全沒有被流雲亦的氣勢所迫,還是從容淡定地說道:“流雲教主神功蓋世,天下難逢敵手,殺死在下就好比捏死一隻螞蟻一般,我難道還有選擇嗎?”
流雲亦道:“可是我並不喜歡殺人,殺人其實很痛苦。每殺一人,這樣的痛苦就在你心裡面慢慢的加深一分,逐漸地吞噬着你的靈魂,飽受煎熬。”流雲亦忽然又痛苦的說道:“你知道這種痛苦嘛?”
此人聽到這句話臉色微微一變說道:“既然身在了這個江湖,就永遠逃脫不了。”
流雲亦掙扎着說道:“可是聖門卻逼着我去殺人,沒有人喜歡殺人,我也不喜歡。”
此人道:“是的,沒有人會喜歡殺人的。”
流雲亦又道:“我不知道和聖門到底有何深仇大恨,爲何如此苦苦相逼。”
此人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執行命令而已。”
流雲亦道:“可是因爲你還是死了很多人,你難道不痛苦?”
此人已不說話了,他的臉上寫滿了悲哀,刻滿了痛苦。
流雲亦又道:“你是否想過這些死者在死前絕望無助的神色,還有他們的親人以後會怎樣,沉淪下去還是將這個血腥的一幕繼續延續下去,直到血流成河!”
此人忽然道:“不要再說了,你想知道什麼?”
流雲亦的心終於放鬆了下來,說道:“我想知道一切。”
此人諷刺般的笑了兩聲對着流雲亦道:“沒有人能知道聖門的一切,我也不知道。”
流雲亦道驚訝不已,說道:“那聖主究竟是誰?”
此人道:“沒有人知道他究竟是誰,也沒有人見過他,他永遠都藏身於黑暗中,就像地獄而來的魔鬼。”他的眼神之中已露出了恐懼的神色。
此人接着又道:“如果還有人能看到他的真面目的話,那這個人就是你。”
流雲亦奇道:“爲什麼是我?”
此人道:“因爲他恨你。”
是的,也許一個人恨你入骨的時候,他會在你悲傷無助的時候露出他那殘酷的笑容放在你面前,讓你痛苦,讓你震驚。
此人又道:“我曾見過一次他,但是看不清他的真面目。”
流雲亦道:“聖門的總壇在哪裡?”
此人道:“沒有總壇,或者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流雲亦焦急的問道:“你們之間是如何聯絡的?”
此人道:“我們之間不可以互相聯絡,只有一方找另一方下達命令,沒有命令的時候就等待,傳達命令的這一方同時會告知你接下來來辦的事或者要傳達的人。”
流雲亦道:“那你的上一方是誰,他何時會再聯絡你?”
此人道:“我們不會知道對方是誰,也不清楚對方的容貌。今日午夜他會到城外十里城隍廟下達指令。”
此人接着又道:“如今青城派可能已經在聖門的掌控之中了。”
流雲亦震驚地看着此人。
此人道:“只要是和你接觸過的人,他都不會放過的。”說完這句這人好像忽然間解脫了一切,又淡淡地說道:“你走吧,我該告訴你的都已經說了。”
流雲亦已沒有再說什麼,他已經不知該說什麼了,他轉身向着巷子外面走去。忽然背後似乎傳來了痛苦的聲音,流雲亦急忙扭頭看去,只見剛纔這人已經倒在了地上,痛苦的抽搐着。
流雲亦急忙跑過去扶起他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此人喘着氣道:“你不殺我,我回去也是死。像我們這種人生命中已沒有了感情,活着還不如死了”,他咳咳的兩聲,一口黑血流到了流雲亦的衣服上。
流雲亦正想說些什麼卻發現此人雙眼一閉竟已命歸黃泉了。
午夜冷風悽悽,城隍廟在無邊的曠野中早已破爛不堪了,裡面偶爾還會傳來呼呼鬼嘯一般的聲音。
夜漆黑無比,遠處城裡的燈光已經消失在茫茫在黑暗中了。唯一剩下的就是孤寂的城隍廟在黑暗默默的嗚咽,任着歲月的蹉跎,光陰的變換。
城隍廟的門口突然出現了一個黑影,他慢慢的走近了門口,他的腳步很輕,輕到你都感覺不到他是在走路。如果這時過來一個人的話,一定會以爲自己眼花看到鬼了。
但是他絕對不是鬼,以爲他已經說話了:“流雲教主既然在廟內爲何不出來,還在等再下進去嘛?”他的聲音刺耳難聽應該是刻意變換聲音。
廟內傳出了聲音:“不敢。”說完流雲亦的聲音已出現在了門口。
流雲亦盯着黑影說道:“你似乎對我出現在這裡並不驚訝?”
黑影道:“本來就不必驚訝。”
流雲亦又道:“你不覺的也許今天就是你過的最後一個夜晚了?”
黑影好像不明白流雲亦說的話,故意問道:“爲什麼?”
流雲亦道:“因爲我會殺了你。”
黑影爽朗的哈哈一笑:“當然你可以殺了我,但是我覺的在殺我之前,你不想知道關於聖門的消息?”
流雲亦奇道:“你會說?”
黑影道說道:“我不會說,但是我可以告訴你,這個世界上見過聖主的人寥寥無幾,我也沒有見過。”
流雲亦道:“這一點我已經知道了!
黑影道:“但是你還不能殺我。”
流雲亦道:“爲什麼?”
黑影道:“如果今晚我死了的話,江湖中可能就再也沒有青城派這個詞出現了。”
黑暗中你看不到流雲亦的臉色,但是你一定會猜到。
黑影又道:“我想就靠駱空山和駱君芳還不足以抵抗整個聖門吧。”
流雲亦道:“你今晚可以不用死了,但是我還是想看看閣下的真面目”,說完流雲亦的身形已向着黑影探了過來。
黑暗中只見黑影身形也瞬間虛幻飄渺了起來,竟然還傳出笑聲:“在下的面貌醜陋,流雲教主還是不要看的好。”
黑暗中的兩條人影瞬間交織了起來。
流雲亦只是想撕下黑影的面巾看清楚此人的面貌,可黑影卻處處避開流雲亦的手,卻將身上要害處迎了上來。
數招過後,兩人竟斗的旗鼓相當,流雲亦志不在殺人,而黑影卻志在自殺。
流雲亦已推測出此人應是當日在武當山殺害劉正的人,而不是光明教總壇的那個人。此人雖然故意壓制自己的聲音,但流雲亦已聽出此人年紀不高。當日在光明教總壇的那人聲音帶你幾絲蒼老。
而且此人的招式靈動飄渺、忽左忽右、難以捉摸,可見輕功很高。但光明教總壇那人卻招式宏厚,狠辣,全然沒有虛招。
流雲亦本將此人穴道制住,但此人竟然可以瞬間轉換穴位,在流雲亦剛要碰到穴位的時候忽然之間就將一處死穴移動了過來或者將此處穴位移走。
流雲亦又不能痛下殺手,唯有與之遊鬥了。
黑影忽然瞬間避開流雲亦數尺,伸手向着流雲亦丟出數枚暗器,暗器微小,流雲亦看不清楚。只能根據風聲辨別方向避了開來,然而暗器分佈之廣,不是一兩枚的數量,流雲亦只能拔地而起躍入了高空。
待流雲亦落下時候,只見茫茫黑暗那還有黑影的蹤跡。
流雲亦終究還是無奈的嘆了口氣也消失在了黑暗中。
待流雲亦走了許久之後,城隍廟的牆壁上慢慢脫落下一個黑影,空氣中傳來了急劇喘息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