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蘭湘點了點頭:“不過這件事也是傳遍江湖了,紙裡包不住火啊,其實,其實我倒是覺得紫光師伯沒這麼老古董,他對林前輩還是很客氣的,如果那時候你真的走提親的路子,我想師伯也多半會答應的。”
屈綵鳳的嘴邊梨窩一現:“傻妹妹,你們名門正派間的婚姻,尤其是象林宗這樣掌門弟子的聯姻,都不是那麼簡單的,在我看來,就算沒有落月峽之戰,紫光也一定會讓林宗娶你,作爲鞏固林宗武當掌門弟子的手段,再不濟,也會讓林宗去娶象林瑤仙和楊瓊花,或者是嶽靈嬌這樣的女子,與其他門派聯姻,退一萬步,林宗他爹也不可能讓林宗娶一個江湖草莽的。”
沐蘭湘想到自己在多年後還是爲了穩定武當的事情而與徐林宗走上了假結婚的道路,深知作爲正派弟子,很少有選擇自己愛情的自由,不由得一聲嘆息。
屈綵鳳繼續說道:“沐妹妹,其實剛纔我就在想,當我知道林宗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會氣得發瘋,但我知道滄行的心裡始終對你念念不忘的時候,我卻怎麼也氣不起來,以前我自己也對這點很奇怪,現在聽你這樣一說,我纔算徹底明白,滄行對於我來說,是一個特殊時期出現的特殊的人,友情之上,戀人未滿,我心裡有他是因爲我缺乏安全感,又在感情上受了傷害,所以纔會希望他能一直護着我,守着我,但即使這樣。我也經常和他吵架,發脾氣。時不時地使喚性子說走就走,可他從來沒有追過我。如果換了林宗,他是一定會跟過來的。”
沐蘭湘勾了勾嘴角:“是的,如果是我走的話,大師兄是說什麼也會追上,他,他可能確實象對我說的那樣,可能,可能心裡沒有姐姐你。”
屈綵鳳慘然一笑:“因爲他的心裡只有你一人,妹妹。你知道嗎,李滄行在身受重傷,幾乎要死,陷入昏迷的時候,嘴裡唸的也是你,這樣深情專一的男子,我這輩子還沒有碰到過,林宗他雖然心裡也只有我,但他能把武當放在我之上。而李滄行,他可以爲了你捨棄一切。”
沐蘭湘的心裡就象吃了蜜一樣甜,眉頭也不自覺地舒展了開來,轉而想到這些年李滄行以爲自己拋棄了他。背叛了愛情之後,仍然這樣折磨自己,心裡就疼得無以復加。美麗的長長的睫毛上登時掛上了晶瑩的淚珠,幾乎要滴落下來。
屈綵鳳輕輕地拂去了沐蘭湘的兩滴珠淚。笑道:“好了好了,說了這麼多。又哭又笑的,象個瘋丫頭,不過也多謝謝你,跟我說這些事情,能讓我徹底想清楚,想明白,滄行對於我來說,真的不合適,我想即使我們勉強在一起,最後的性格也不合,我太要強,他又不會讓着我,就算他肯要我,只怕也會以悲劇而收場,我心裡也一直放不下林宗,而他又是個醋罈子,肯定會爲這些事情不停地吵架,最後不歡而散的。”
沐蘭湘無言以對,也只能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儘管屈綵鳳親口放棄了李滄行,但按理說作爲勝利者的她,卻絲毫沒有喜悅的感覺,箇中滋味惆悵,盡在不言中。
屈綵鳳長出了一口氣,說道:“我這輩子是欠了滄行的恩情,也只能盡力地幫他報仇,以此作爲報答了,但我欠了林宗的愛,卻不能永遠這樣拖下去,妹妹,這次雲南的事了之後,我就去武當,跟林宗說明一切,至於他肯不肯接受我,只有聽天由命了。”
沐蘭湘激動地說道:“相信我,屈姐姐,一定會的,一定會的。”
李滄行在隔壁的房裡聽到這裡,閉上眼睛,喃喃地自語道:“綵鳳,你一定會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雲南大理,滾龍寨。
這是一處座落在點蒼山上,靠着洱海的山寨,山下的一條只能容兩三匹馬並道而行的蜿蜒小道,便是著名的茶馬古道。
茶馬古道起源於唐宋時期的“茶馬互市”。因與雲南接壤的西藏屬高寒地區,海拔都在三四千米以上,糌粑、奶類、酥油、牛羊肉是藏民的主食。在高寒地區,需要攝入含熱量高的脂肪,但沒有蔬菜,糌粑又燥熱,過多的脂肪在人體內不易分解,因此藏人的壽命往往非常短暫,活過五十的就算高壽了。
而茶葉既能夠分解脂肪,又防止燥熱,故藏民在長期的生活中,創造了喝酥油茶的高原生活習慣,但藏區不產茶。而在內地,民間役使和軍隊征戰都需要大量的騾馬,但供不應求。
藏區和川、滇邊地則產良馬,於是,具有互補性的茶和馬的交易即“茶馬互市”便應運而生。這樣,藏區和川、滇邊地出產的騾馬、毛皮、藥材等和川滇及內地出產的茶葉、布匹、鹽和日用器皿等等,在橫斷山區的高山深谷間南來北往,流動不息,並隨着社會經濟的發展而日趨繁榮,形成一條延續至今的“茶馬古道”。
滾龍寨就建在這茶馬古道的邊上,這座位於點蒼十幾峰裡的滄浪峰的山寨,背後則是一望無際的洱海,山下則直達那茶馬古道,地勢險要,通向山上的三道山寨門,其中有兩座都是座落在兩峰的吊橋之間,易守難攻。山上的高處和嶺近的幾座山頭上都設了烽火臺,一旦在茶馬古道上有什麼客商旅隊往來,馬上就會點起烽火,報與滾龍寨知曉,緊接着,滾龍寨中即會點齊寨兵,下山攔路搶劫。
今天是五月十三,已近雨季,這條道上的來往商隊少了許多,一隻有十餘隻騾子和馬車組成的小型隊伍,正在這崎嶇顛跳跛的山道上艱難前行,而爲首的兩騎,一個是一位身材修長。體態勻稱的貴公子打扮的藍衣漢人,另一位是一個戴了個黑色布纏頭。中等個子,看起來精明強幹的白衣管事。留着兩撇勾須,而隊伍裡的其他人,則多是藏人苗人行腳挑夫,一個個沉默不語,拉着騾子,趕着車,在後面默默地趕着路。
那黑布纏頭的白衣管事看着身後山峰上騰起的一道火焰,眉頭一皺,策馬向上靠近了那名藍衣貴公子。輕輕地說道:“主人,這裡已經是滾龍寨的地盤了,後面的烽火臺煙起,只怕那些強人要下山打劫了。”
那藍衣公子微微一笑:“這一路也經過了幾個寨子了,做生意嘛,和氣生財,只要給點錢,就可以安然通過。想必這裡也不例外,咱們繼續走吧。”
話音未落。只聽前方的山腰間突然傳出一陣急促的梆子響聲,幾百名包纏着頭,上插羽毛,身上掛着幾根布條。袒臂裸腿的苗人,手拿刀槍,捧着弩箭。紛紛從兩側的山頭鑽了出來,嘴裡發出陣陣呼喝之聲。如山間猿啼一般,驚得隊中的馬匹紛紛長嘶不已。一陣悸動,而那些行腳的挑夫和壯丁,則紛紛很有經驗地鑽到了馬腹下或者是大車下面,尋找了一個最好的掩護位置。
先前騎馬的二人坐在馬上,紋絲不動,四隻炯炯有神的眼睛冷冷地看着前方正在向自己逼近的苗人們,面色冷峻,一言不發。
爲首的一個苗人首領模樣的,是個四十多歲的壯漢子,比起身邊那些瘦得可以看到肋骨的苗人手下們,這位老兄可謂是力拔山兮的霸王了,身高八尺,孔武有力,臉上塗着五顏六色的油彩,嵌了玉塊的黑布纏頭上,插着五六根鮮豔的羽毛,手握一柄看起來足有百餘斤重的五股託天叉,單手拎着,如提枯枝一般的輕鬆,從他手臂上隆起的肌肉和暴起的青筋來看,這位完全就是一個外家的頂尖高手。
這名苗人首領看到山下的這個商隊前方,居然有兩個人騎着馬,神態從容,一點也不驚慌,倒是有些意外,眉頭一皺,對着身邊的一個漢人模樣的手下努了努嘴。
那漢人看起來三十多歲,麪皮發黑,穿着繕絲衣服,手裡提着一把精鋼長劍,上前高聲喝道:“喂,山下何人,見了我們家大王,還不速速下馬跪拜!”
爲首的二人正是易容改扮的沐蘭湘與屈綵鳳,二人自從在成都城與李滄行分手之後,便就地僱傭了一些苗人和藏人的腳伕挑夫,又置辦了一些藏區的土特產,如藏紅花,貂皮等,組成了一個小型的商隊,沿着這茶馬古道一路前行,路上遇過幾個打劫的小山寨,都是或用錢買,或露出一兩手功夫將之驚走。
而那些隨從們都是些不會武功的人,看不出她們的絕高武功,只是每每遇險時,這些人都是躲起來保命,等到退敵之後又繼續跟着走,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二女起先的時候還有些奇怪甚至是氣憤,等到這種情況見得多了,也就習以爲常,畢竟對於這些長年走茶馬古道的人來說,賺點辛苦錢還不至於把命給賠上。
只是這滾龍寨明顯要比前面那些只有十幾個人甚至幾個人的剪陘毛賊要強了許多,這規模陣勢,這一路來還從未碰到過,屈綵鳳帶人專業打劫幾十年,對這套路數自然駕輕就熟,聽到那漢人喊話,便微微一笑,說道:“這位大爺,我等做一點小買賣,途經貴寨,驚擾了衆位英雄,不知道是否能高擡貴手,放我等前行呢?”
那漢人身型瘦削,曬得黝黑的麪皮之上,顴骨高高地突起,兩隻三角眼滴溜溜地直轉,聽到屈綵鳳的話後,冷笑道:“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若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小子,你們從這茶馬古道上應該也過了一些寨子了,難道連這點規矩也不明白嗎?”
屈綵鳳臉上仍然掛着笑容,笑得更燦爛了:“這個嘛,自然是應該的,只是不知道這家寨子是哪位英雄開的,我家主人最喜歡結交天下的英雄豪傑,買路財自當奉上,只求能交個朋友。”
那漢人微微一愣,平時打劫的商隊多了,很少有這樣一點不害怕,還要跟強盜交朋友的人,他正待開口,一邊的那個苗人匪首卻伸手把他攔住了,說起了還算流利的漢語:“二位果然有些膽色,這寨子名叫扣虎塘,我乃是塘主馬三平,你家主人想和我交個朋友,那就自報一下家門吧。”
沐蘭湘微微一笑,打開了一把摺扇,瀟灑自如地輕輕搖晃着:“哦,真的是馬寨主嗎?只是我聽說馬寨主縱橫這茶馬古道已經有五六十年了,如果傳聞沒錯的話,應該已經年過七旬,而且他少年時入點蒼派學藝,使的是劍,並不是以外家功夫見長,看閣下,怎麼也不象那馬寨主啊。”
苗人匪首的臉色微微一變,五股託天叉重重地向地上一頓,沉聲道:“你們好象是有備而來啊,怎麼,想要強龍硬壓地頭蛇嗎?”
沐蘭湘笑着搖了搖頭,神情瀟灑:“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閣下應該是滾龍寨的寨主楊一龍楊大當家吧。剛纔我說了,希望能和楊寨主交個朋友,可是寨主面對我們好象沒有起碼的誠意啊,連尊姓大名也不肯見告,有失您這茶馬古道上英雄豪傑的風範啊。”
楊一龍眼中兇光一現,厲聲道:“你們是不是官府派來的點子,專門來探我們滾龍寨虛實的?給我說!”隨着他的聲色俱厲,周圍的苗人們也都舞刀弄槍,高聲呼喝,驚得剛纔本已落在枝頭的大批飛鳥又紛紛驚起。
屈綵鳳冷冷地說道:“楊寨主,我二人乃是行商,又怎麼會是官府的人呢?你看看官府中人,會只帶着十幾個挑夫,身着便裝在這茶馬古道上行走嗎?”
楊一龍身邊的那個黑瘦漢人冷笑道:“哼,你們這是巧言令色,想要打入我們滾龍寨,象你們這樣的人,我們見得多了,絕不會上當!寨主,還是把他們先拿下,帶回寨中,細細審問,不怕不開口!”全本小說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