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微風輕飄飄的蕩過了戰場。
等……
張晉中在等……
吐兒洪再等……
就連王宏漢,劉正閩和褫多,聯軍的四位族長都在等。
他們在等待中軍的勝負。
一聲吶喊,匈奴人的鐵騎終於發動了。
他們揮舞着手中的馬刀,呼喝着誰也聽不懂的話,向着由古道髯所統帥的中軍衝去。
二萬人所組成的步兵團在面對多達七萬以上的鐵騎衝擊,根本就沒有任何抗擊的餘地。
金狼軍露出了他們兇殘嗜血的本來面目,彷彿漫天的蝗蟲一般席捲了那二萬人的方陣。
鋼刀入骨,發出了刺耳的摩擦之聲,漢軍的勇士們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減少。
“嗚……”
撤軍的號角聲驟然響起。
僅存一萬的漢軍在統兵大將的一聲吶喊下,放棄了抵抗,向着後方盡力跑去。
括拔鷹大聲號令,他絕對沒有想到,勝利的希望竟然來得這麼突兀。
漢人的抵抗是頑強的,在號角聲響起之前,他們浴血苦戰,就算他們已經傷亡減半,也是寧死不退。
然而,一聲嘹亮的號角改變了這一切。
如同海水退潮一般,漢軍後軍變前軍,他們拚盡了全力,向後飛逃。
擺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條路,那就是銜尾追殺。只要能夠驅趕着這羣殘兵敗將,順勢衝進敵人的大本營。那麼,今曰之戰的勝負也就決定了。
勝利就在面前,彷彿唾手可得。
括拔鷹幾乎是不假思索的下達了全軍追殺的命令。
“哦……”
買買提口中狂呼着,他率領着本部上萬名兵馬,在那些四處逃竄的潰兵中奮勇追殺。
每一下的刀光閃過,就能夠帶走一條剛剛還是活蹦亂跳的美好生命。
他雙眼通紅,整個人都沐浴在一片凌厲的殺氣之中,再也看不清其它東西。
豁然,他的眼前大亮,他的部隊已然超過了那羣逃竄的敗兵,在他的眼前,已經是古道髯的大本營所在了。
不知不覺之中,金狼軍已經殺到了漢軍的大營之前。
“殺……”
買買提放聲怒喝,他一馬當先,率領着無數鐵騎向着那嚴陣以待的漢人中軍衝去。
在他的身後,是無窮無盡的匈奴鐵騎,他們要一鼓作氣,摘取最大的勝利果實。
“老師,繼續衝擊麼?”
哈羯的聲音緩緩的響了起來。
哈密刺雙拳緊握,他緩緩的道:“繼續,是的,全力衝擊。”
雖然他沒有親臨沙場,但是他此時的心情,卻是遠比任何人要激動萬分。
漢人的調度似乎出了問題,就在他將主力軍團投入戰場的時候。
程家的軍隊也隨後做出反應,陸續開始行動,不過他們的動作顯然慢了一步。
當他們出發的時候,那二萬步卒已經損失近半,等待他們的,是慘遭屠殺的命運。
猶豫了半響,漢人的增援軍隊又龜縮回去,他們反而吹響了撤退的號角。
如果是哈密刺,他會選擇讓這些人戰死沙場,一旦讓他們回撤,勢必會使得他們完全喪失鬥志,隨之而來的,就是全盤崩潰。
更爲可怖的是,若是讓他們回來擾亂了自己的隊列,那麼這場戰爭也就結束了。
古道髯怎麼會做出如此近乎於幼稚的舉動,他並不知道。
或許,他的心中有了一絲奢望,莫非指揮軍隊的不是古道髯。
不管事實如何,這麼好的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擺在了他的面前,他已無從做出拒絕的選擇了。
前進,擺在金狼軍的面前,就只有一條路了,那就是繼續前進,一鼓作氣的擊潰程家中軍大營。
哈密刺擡頭瞭望高塔。
那裡,一片沉寂,什麼也看不出來。
近了,敵軍漸漸的逼近了。
二萬多的士兵雖然盡力後撤,但是他們的速度還是比不過戰馬,他們且戰且退,終於還是在距離大營百米之前,被敵人的鐵騎全數湮沒。
守衛在前排的士兵雙目通紅,看着同僚慘死於敵人的鐵騎之下,他們怒氣填膺。
只是軍令如山,不得號令,他們卻不敢稍有舉措。
一陣隆隆之聲不斷傳來,在他們的面前是越來越近的匈奴鐵騎。
※※※※
主戰場十里之外,耕陽正凝神聽着前方那不斷傳來的喊殺之聲。
他的前面,是三千名由各地世家子弟和他們的私兵所組成的一隻真正的雜牌軍。
對於這些人,耕陽的心中打從心底裡看不起。
這裡是戰場,但是看看那些雜牌軍,他們竟然光明正大的豎起了遮陽傘。
幾個身材明顯肥胖的過了頭的,令人一看之下就難免會想到某種動物的人,正在傘下不住的抹着頭上的熱汗。
他們的身後,幾個身着軍服的漢子正用力的爲他們扇着扇子。
看到了這番景象,耕陽最初還真的以爲是自己看花了眼。
這裡可是戰場啊……
難道他們到此是休閒度假來的麼?
然而,他並不知道,就算是古道髯對於這些世家子弟也是頭痛萬分。
對於這些明顯是來混個功績,準備回去吹噓或者做爲曰後仕途遷升本錢的膏粱子弟們。
出生平民家庭的古道髯一樣是恨之入骨。
但是,當真的面對他們之時,還是一樣的要擺出一副和睦的笑容。
對於世家,這個大漢根深蒂固的龐然大物,他並不想,或者說是不敢去觸犯它最基本的利益和準則。
今曰,安排他們來到主戰場之外的十里之遙。
名義上是固守側翼,監視西南蠻子,但實際上也就是讓他們呆在一旁享福納涼罷了。
若是程家得勝,自然少不了他們的一番功績。說是輸了——這個結果從來就不在古道髯的考慮範圍之內。
或許他所希望的是,這些西南蠻子突然大發神經,一舉將這些大漢蛀蟲全數剷除纔好。
這時,一縷微風輕輕的蕩過了這裡。
“譁……”
響亮而整齊的聲音從耕陽的背後傳來。
耕陽大驚回頭,他的臉色立即變了。
那五千名身塗顏料的黑旗軍們竟然在無人指揮之下的情況下動了起來。
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仿若一人,給人以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
耕陽的內心決不平靜,他自然看得出這代表了什麼,這樣的一隻部隊將會具有一種怎麼樣的戰鬥力。
遮陽傘之下,那幾名正熱的無聊的肥豬看到了這裡的舉動。
開始之時,他們尚是嘻嘻哈哈,指指點點,看得熱鬧。
但是,當黑旗軍的戰士們披上了一層厚實的幾乎沒有一絲破綻的全覆式鎧甲之後,他們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張大了嘴巴,那寬大的下巴幾乎就要墜落下來。
他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變化,這些讓他們感到不可思議的變故。
“嘩啦啦……”
嶄亮的鐵甲從馬背之上,從馬車之上卸了下來,不過片刻功夫,這些原本坦胸露乳,好似未開化的野蠻人就變成了一片讓人望而生畏的黑色鋼鐵洪流。
一個接一個的騎士跨上了馬背,彷彿遵循了某種神秘而特殊的韻律,馬兒開始緩緩前進,踏着輕快的步伐,排列成一隻整齊的隊伍。
一個個的長達丈許的狼牙棒彷彿魔術般從他們的手中變了出來。看到這件恐怖之極的殺人利器,縱然再自信的人也會失去反抗的膽量。
“哈哈……”
粗暴而充滿了兇戾的狂笑之聲傳遍了整個隊伍。
一條高大的已經無法用魁梧來形容的巨人出現在那些世家子弟們的眼中。
雖然說,單以身軀腰圍的大小,這個巨人也未必就能超過那個最胖的世家子弟。但是……二者給人的感覺卻是截然相反。
那個巨漢就這樣赤着雙腳,站在地面之上,他返身從背後的大車中猛然抽出一物。
倒抽氣之聲此起彼伏,所有人張大了驚恐的眼睛,望着他的目光充滿了畏懼,已是決然不將他當作——人,來看待了。
在他的背上,是一杆巨大的,長達數丈的龐然大物。
眼尖之人無不看出,這是一隻巨樹的軀幹,只是不知爲何,竟然被人折去了枝葉,只餘下一隻光禿禿的樹幹了,
然而,就是那隻光禿禿的樹幹,亦是長達數丈,扛在肩上,尖頭高高地聳立在半空之中。
樹幹的前端被人用利器削尖,好似一把放大了數百倍的紅纓槍一樣。
只是,普天之下,又有誰能夠使用這麼大的一把木槍呢。
“快點……要趕不上了……”
隨着雷鳴般的催促之聲,在巨漢的身後,陸續涌出了數人,他們與普通人不同,並未曾身披那可以壓死人的厚實鎧甲。他們一個個來到了坐騎的面前,翻身上馬。
奇特的韻律傳遍了整隻隊伍,在衆目睽睽之下,這隻部隊飛快地遠遁而去。
“這是什麼東西?蠻人麼?”
帶着同樣的疑問,所有人不約而同的問出了同樣的問題。
耕陽目送黑旗軍消失的方向,突地朗聲大笑。指揮着手下的三百族人,將散佈在場地之上的那上百輛馬車收集在一處。推着它們慢悠悠地向後方的小山走去。
只是,這一次,再也沒有任何人敢對他們發出哪怕是一絲的嘲笑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