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因爲愛

扶煙靠在威玄的胸口,不敢多想這些問題,她努力使自己轉移思緒,開始考慮重建凰騰宗的問題。她想象着能夠回到被兩個年輕人殺光了所有假凰騰宗弟子的涅槃山莊,光明正大地宣佈赤荒三殿三百五十年前的惡行,並聯合赤荒王朝共同殲滅三殿,重新招收一批弟子,慢慢地重新發展起來。

這樣的想象十分美好,威玄能夠輕而易舉感知到扶煙毫不設防的思緒,心中暗歎一聲,打算暫時不告訴她涅槃山莊的真實情況。能夠在想象中堅持不懈地拼搏,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物,哪怕現實永遠喜歡在你以爲即將實現夢想時無情地將一切徹底粉碎,它也依舊好過沒有夢想的人生。

靈樞宮內,一座十五層的青銅塔的地下三層中,伯夷被送入一口火紅的棺材裡。整個棺身由一整塊巨大的極品火炎晶拋光、切割而成,棺蓋材質很普通,由鐵粉混合一些五靈脂煅燒而成,但後期被靈希皇后用靈力改造過,能夠直接汲取到塔外的靈力和純淨空氣,又不會被他人的神識入侵。棺材內放置有千年檑木、十斤護魂血玉,伯夷身上還裹着一條很長的火蛛綢緞。火蛛是一種生活在火山口附近的蜘蛛,沒人知道它們吃什麼,但它們的蛛絲非常堅韌,是修行火靈力者眼中的珍寶,這種蛛絲非常難收集,往往要耐着熾熱的岩漿的高溫挨着巖壁慢慢收集,也只有靈希皇后這種利用空間法術瞬間就能收走一座大火山內的全部火蛛蛛絲的人會用它來織綢緞。此外,棺身內壁還雕刻着大量的陣圖,用於保證肉身不腐壞,靈力不散,以及修復肉身和魂臺的創傷。

爲防止有人打這口價值連城的棺材的主意,靈希皇后特意把棺材放到了這座名叫千機神塔的青銅塔最底層。千機神塔總共十五層,地下三層,地上十二層,對空間的認知水平沒有達到神級的人從地上第一層直接往下走的話會被送入北極汪洋的底部,不注意的話直接就會被巨大的水壓壓成肉餅。莫雷特、冥寺初、公孫仰,以及短時間內沒希望醒過來的伯夷是被靈希皇后直接轉移過來的,至於地下一二兩層有什麼東西他們也不知道。靈希皇后皇后自己介紹說這座青銅塔是神皇啓天死後,她鬱悶之極,到處抓了些非常厲害的妖物困在一個個空間囚籠裡,每天挨個打一次,並提供基本的食物保證他們不死。後來成立靈樞宮後,她就下令修建了這座青銅塔,第一層什麼都沒有,第二層開始全是單向空間通道,能上不能下,每層都困着實力漸漸提升的妖物。入塔之人一直到頂層纔會直接被轉入靈樞宮的功勳殿,獲得獎勵,並有機會進入地下一二兩層。不過至今除靈樞皇后自己外,從沒有哪個靈樞宮弟子或長老成功打上第十層。據說上面三個老傢伙都非常厲害,不過衆人出來乍到,都沒見識過。而伯夷突然祭臺崩裂也讓他們措手不及,忙得焦頭爛額,靈希皇后的傷也沒有好,所以誰都沒有心情闖這樣一座灰濛濛的金屬塔。

火紅棺材的棺蓋漸漸被合上,冥寺初看着面色安詳的伯夷,突然問道:“皇后殿下,您能告訴我這是爲什麼嗎?我們明明將自己的魂臺分出一部分將神尊的魂臺缺口補齊了,怎麼會突然就崩塌呢?”

靈希皇后苦笑着嘆息了一聲:“我當時太急着想保住他的魂臺,卻忘了他和我一樣修行的主方向是空間類的法術。”

“空間類的法術對魂臺有影響?”

“嗯,”靈希皇后點點頭,語氣變得深長感傷:“時間和空間這兩類法術,都可以說是天地規則的禁區,每個以這兩者中任意一種爲主修方向的人,都註定要付出一些代價。時間法術我不清楚,但空間法術一旦步入仙境,修行者從肉身到靈魂都會發生改變,修行者的身體會更容易引發空間共鳴,每個穴竅都類似於空間節點,可以在感應中修補、調整週邊真實的空間節點,進而構造空間通道、斷層等,可當身邊的空間發生不可逆轉性的崩塌的時候,我們同樣會承受一部分無由來的傷害,有時候甚至會重到直接要了性命。而我們的魂臺中帶有結構穩定的空間能量,平時能夠保證魂臺比其他修行者要更不易被侵襲,也更強悍,可一旦出現破裂,就只能靠自己或同類修行者分出魂臺修補,否則就會引發魂臺中空間能量的紊亂,進而導致魂臺徹底崩塌。我剛發現伯夷魂臺破損的時候過於緊張,只記得魂臺可以相互治療,卻忘了伯夷的空間法術修爲已達到神境了,等到想起的時候,整個人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神尊的錯空幻滅訣本身就是空間類的法術,皇后怎麼能在關鍵時候把這個忘了呢?”冥寺初說話的口氣比較低沉,聽不出責備的語氣,卻讓靈希皇后低下了頭。她說:“是啊,我這一生很少犯錯,可每次犯錯都造成非常嚴重的後果。第一次犯錯,啓天走了,這次又害得伯夷生死未卜,我是不是煞星轉世呢?”

公孫仰和莫雷特狠狠地瞪了冥寺初一眼,思索着如何圓場,靈希皇后卻擡起頭,深深呼吸,神色恢復鎮定:“我們該走了,就讓伯夷在這裡慢慢恢復吧,十斤護魂血玉加上這麼多火靈力的珍寶,等他醒來後說不定就直接衝入化帝甚至是極帝境界了。這個過程或許要接近一百年,不過我們等得起,換句話說,如果我們能在一百年內恢復赤荒的繁榮興盛,就相當不錯了。現在,先去剿滅那些到處流竄的虛影者吧。雖然它們爲守護聖地做出了太多犧牲,但我們也不能任由它們殘害無辜,赤荒百姓的安定,比什麼都更重要。”

“遵命!”三大聖使異口同聲。

一道波紋在牆上波盪開來,一個通道出現,四人相繼進入其中,通向地面。四人離去的瞬間,地下塔中的三盞長明燈也同時熄滅,整個空間裡只剩下火紅的棺材在黑暗中兀自發亮,看上去無比孤單。

棺材內部,被火蛛綢緞裹住的伯夷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虛弱靈魂瞬間陷入另一個時空當中。在全新的時空裡,無數充斥着殺戮、打鬥、死亡的場面在伯夷靈魂的周邊一一呈現,有遠達上古時期的神魔時代衆多超級生命的對決,也有近到虛影者潛在水中,將無辜的凡人拖下水,吞噬全部精氣、血液後再拋棄的情景。這些場面都是瞬間掠過,以現在伯夷靈魂的強度,根本不可能記住萬分之一的內容。衆多掠過的場面如果奔騰的千軍萬馬,而伯夷置身其中,則與一隻螞蟻無異。這是歷史的洪流,雷音大地上所有陰暗的歷史,在這裡似乎都被呈現出來,毫無遮掩。

“伯夷,你還記得你的承諾嗎?”無邊的歷史洪流中傳出穿透一切的渾厚男性聲音,充滿王者的霸氣。

伯夷輕飄飄的魂魄老半天才有所反應,發出細微的聲音問:“什麼承諾?”

“三百多年前你爲了救一個叫雨荷的平凡女子,對我許下的承諾。”

“雨荷?”伯夷的魂魄中散發出困惑的氣息:“好像有這樣一個人,可是我的記憶大部分都破碎了,我想不起來對你做過什麼承諾。可我記得我好像來過這個地方。”

“你那時來這裡,是拼死闖進來的,現在是受我召喚,魂臨此地。如果你的記憶還在的話,你絕不會像現在這般平靜。你失憶了也沒有關係,我記得當年的承諾就行。我的承諾,是幫你保住雨荷的靈魂不散,並在你失去保護她靈魂能力的時候代你復活她,而你將交出自己的所有,一生一世守衛回虛禁地。”

“我曾經做過這樣的承諾嗎?”

“是的,怎麼?你反悔了?”

“沒有,我只是忘了,不過我相信你,我該怎樣兌現我的承諾呢?”伯夷問。

“你不用做任何事情,只要你答應兌現承諾,我自然會慢慢收取你身上有價值的東西。作爲獎勵,我會幫你恢復所有記憶,並將你和雨荷送到北春谷去,那裡很適合凡人居住,且百年之內,戰爭不會波及那裡,百年是凡人壽命的極限,足夠你們過完一生了。”

“嗯,好,可你能讓我知道你是誰嗎?”伯夷的聲音像是浮在水中般,非常模糊。

“等你恢復記憶之後,你會想起我是誰的。我之所以願意做點承諾以外的事情,是因爲你的靈魂本質足夠善良。記憶缺失的時候,也是最能體現一個人本性的時候。我要開始收取你的修爲了,等你醒來後,你將會出現在北春谷,新生的雨荷,也將會出現在那裡。”

周圍的一切沒入最深沉的黑暗中,時空再次回到千機神殿的地下第三層,火炎晶石做成的棺材與火蛛綢緞、護魂血玉、千年檑木都開始進入高速的消耗狀態,伯夷蒼白的面孔漸漸恢復正常,所有的高級修行材在一個時辰後全部消失,伯夷如同被一隻手託着,緩緩沉降到地面,被黑暗吞沒,等黑暗再次如潮水般退去的時候,伯夷已出現在另外一個空間裡,一張許久沒有用過,積了一層薄薄的灰的大牀。所有的變化都非常安靜,就連千機神殿的督造者靈希皇后,也沒有任何的感覺。

在雲州城城北的名將陵區,一個叫雨荷冥宮的陵墓深處,一具刻着大量戰爭場景的黃金棺材無聲無息地碎成了數百片。一具乾枯的女屍在棺材碎片中滾動了一下,所有隨葬的珠玉瑪瑙寶石等東西就全部化作了粉末,三百年的靜止時光,讓這些奢侈品再也經不起任何動彈。而女屍卻奇蹟地沒有一同散碎,連華貴的冥裝都保持完好。她乾癟的身體如枯木回春,心臟突然有了搏動,並漸漸恢復飽滿的血肉和充滿彈性的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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