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至被裴妍親手殺死,舉國歡慶,短暫的平淡之後,街道再度恢復繁華,人們臉上笑臉盈盈,嘴裡談笑風生,念着江泓帝的好。
唐穎之在休息一晚後平靜的死在了牀上,由唐璘親自護送回了清洲,唐曦月幾度哭暈過去,拉着殷燦燦不願回到清洲。
江泓經此一難,身體也逐漸垮掉,直接頒下聖旨,裴凌蘇俞,臥薪嚐膽,困苦多年只爲一朝制敵,故,冊封爲太子和太子妃,即可完婚,即刻繼位。
舉國譁然,紛紛讚揚二人雖然靈力低微,但是報國之心熊熊,現得此位,無人不滿。
“太好了,泓帝果然明智,選擇了靈力甚微,和我們普通人相近的人做了接班人。”
“是啊是啊,普通人最能體恤普通人,再說了,太子太子妃受苦那麼多年,以後定能心疼我們勞苦大衆。”
生活歸於平靜,裴妍心情複雜,符玉自此之後很久都沒有出現,她想問的很多事情都沒有得到迴應。
裴妍和江暮跪於裴瑛和殷至的墓前,從日出到日光稍稍稀薄。
光一絲一絲的鋪在玄玉門的地面上,照進了後山的山林之間,也正巧打在裴瑛與殷至的墓前。
“阿暮…”裴妍淡淡開口,盯着殷至的墓碑出神了好久,“你說,他真的是我們的爹嗎?”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孃親根本不想讓我們知道,那就當做不是吧。”江暮臉上的淚痕貼在臉上,閉上眼睛,瞬間又壓出幾滴淚來。
“他是霍亂之人,但是殺了他,我真的好難過。”裴妍鼻子通紅,眼神黯淡無光,整個人也提不起氣來。
“他是罪有應得…不是你錯了。”江暮拉住裴妍的手,強擠出一抹笑容說道,“不過我願意相信,你是我親妹妹。”
裴妍也笑笑,搖搖頭無奈的說道,“說來,你這公主之位也算是虛無多年。”
“怎麼虛無?不尊敬我的只有你。”江暮說道。
“師父可沒因爲你是公主而放鬆你的訓練。”裴妍笑着說道。
說來也諷刺,這麼多年,在清閣整日逐漸,整日習武,大敵當前首當其衝,到頭來不僅沒了親人,還失了民心。
裴妍無奈的搖搖頭,“這麼說的話,我們還挺可憐的。”
“還是靈力惹的禍啊。”江暮搖搖頭,她才知道,靈力這種在少數人身上強大的存在,不僅不會收穫真心地崇拜,更多的只會是無窮無盡的不服和嫉妒。
“自從殷至死後,我一直在想,我們到底是爲了什麼在努力,甚至現在,我們的努力好像除了一個對大多數人好的結果,其他的並沒有什麼用處。”
裴妍長舒一口氣,再嘆一口氣,卻怎麼也吐不盡心中的苦悶。
“雖然失去的已經失去了,可我們還是姐妹啊,這點沒變。”江暮靠在裴妍的肩膀上,輕聲說道。
“嗯…我們永遠都是好姐妹。”裴妍靠在江暮身上,挽上胳膊,苦笑道,“可我殺了……”
這坎兒她過不去,她多希望現在有一個人站出來堅定的告訴她,殷至和自己沒有一點的關係。
“是他罪有應得。”江暮輕彈裴妍的腦門。
“傻瓜…不許怪自己聽見沒?也不許頹下去!你和唐璘也算是成婚了一半,好好準備,他不是說還要給你一個盛大的完整的婚禮。”江暮又說。
“知道了……”裴妍溫順地靠着江暮。
“你總算像個姐姐了…”裴妍輕笑。
“哼,你什麼時候學會尊重姐姐?”江暮被氣笑。
裴妍又往江暮身上靠了靠。
唐璘的父親剛剛去世,喜事就暫且擱置,不管怎樣,她都不會放開剩下來朋友和親人的手。
離開玄玉門,她和江暮一起去看望了垂死的江泓。
江泓面色煞白,虛弱不堪的躺在牀上,髮絲凌亂,完全沒有了帝王之相。
殷燦燦站於一旁,悉心照料。
“阿妍,阿暮,你們來了。”殷燦燦擺擺手驚喜萬分,連忙招呼着兩人過來,還張羅着宮女爲她們倒了茶水。
“父皇。”江暮顫抖着走進,跪在江泓的牀邊,看着奄奄一息的江泓,心中酸楚涌上心頭。
江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輕笑着,緩緩擡起手,放在江暮的頭上,輕輕的拍了兩下。
“父皇…你放心吧,我們贏了,已經把壞人趕跑了。”江暮的眼淚像斷線珍珠一樣嘩啦啦地掉,裴妍眼睛酸紅,背過身去。
“聖上看到公主如此孝心,一定非常欣慰。”殷燦燦感動的都快要流淚,感傷的安慰着江暮。
江暮擡眼瞪向殷燦燦,盯了良久,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
殷燦燦一愣,倒是不避諱地就問了出來,“阿暮,你怎麼這樣看着我?我在玄玉門多年,只能得空才能來照看聖上,不知道殷至都對聖上做了什麼,你別怪我…”
“夠了,別說了。”裴妍說道,“江暮,好好陪陪你父皇。”
“阿妍,你也別難過了。”殷燦燦眼角泛淚,可憐楚楚的說道。
“知道了。”裴妍的那一聲長姐,現在卻怎麼都叫不出聲,殷燦燦看着裴妍,難受不已,“阿妍,你怎麼和姐姐這般生分了。不然,我把太子妃之位讓給你。”
“萬萬不可啊太子妃!”一旁站着的宮女齊刷刷的跪了下來,殷燦燦一愣連忙去攙扶,“你們這是作甚?我們是姐妹,這位置誰做不都一樣?”
裴妍深感壓抑,緩緩的說道,“太子妃之位我沒興趣,你坐穩了就好。”
“幸好郡主知禮,太子妃溫婉賢淑,頗有皇后之風呢。”
殷燦燦還未上位,那些個宮女已經開始胡亂吹捧了。
“那我豈不是以後是叫你嫂子,還是母后?”江暮諷刺地說道。
“竟然敢對太子妃不敬?”唐曦月大步闖了進來,看到落魄的裴妍和江暮,心中就得意不已,跟着殷燦燦在皇宮生活的日子,簡直錦衣玉食,無憂無慮。
“頂撞公主,我可以殺了你。”江暮看着唐曦月氣不打一處來,說罷又轉身看向殷燦燦說道,“既然太子妃娘娘心懷天下,溫婉賢淑,那不如就盤算一下,如何治某些人的罪!”
“公主,倒是說來聽聽。”殷燦燦輕輕皺眉。
“唐曦月前有不服管理,在清閣隨意鬧事,後又污衊熙樂郡主,帶領民衆鬧事,險些亂了戰局,該當何罪?”
江暮盯着唐曦月一字一句的說道。
“這…阿月還未及笄,年紀尚小,我做姐姐的,來日方長,以後會慢慢教導。”殷燦燦十分溫柔,唐曦月得意一笑,根本不理會江暮。
“那太子妃娘娘貴爲東宮,不自稱本宮,還以我自稱,又該當何罪?您也未曾及笄?”江暮咄咄逼人,殷燦燦委屈佈滿全臉,都能掐出水的眼睛楚楚動人,看得一旁的宮女都心生憐惜。
“公主不也以我自稱?”
宮女此話一出,江暮憤怒走去,一巴掌扇在那宮女的臉上。
“本公主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江暮怒道,轉過身看向慌亂的殷燦燦說道,“太子妃娘娘還真是心懷天下,能裝下不少東西。”
“阿暮,我只是,不想與你有那麼多距離。”殷燦燦用袖子抹掉淚水,看着江暮說道,“阿暮,我沒有別的意思,你怎麼今天對我這麼衝?是我哪裡做的不好嗎?”
“江暮,好了。”裴妍趕忙拉住江暮,再說下去,她怕是要被安上一個刁蠻公主的稱號了。
“太子妃莫要介懷,未來您是君,我等是臣,有些距離是合乎禮節,公主年紀尚小,看到父親生病不免亂了方寸,還望太子妃海涵。”
裴妍說着,把江暮拉在了身後,又對唐曦月說道,“阿月在宮中瀟灑自如,可別忘了回去盡那該有的孝道。”
唐曦月怒從中來,朝着裴妍吼道,“你不就仗着我哥喜歡你?還在這兒教育我,你不是都把你爹親手殺了?還讓我盡孝,可笑。”
“大局當前,我可以捨棄親情,還所有人一個安寧,但若是唐曦月你還繼續無理取鬧,你哥哥也不會再是你哥哥,你就一輩子別回清洲,在皇宮安心當一隻寄生蟲。”
裴妍面無表情,說得唐曦月面色通紅,剛想反駁又被打斷,“聖上需要注意,臣二人就不再打擾了。”
殷燦燦一愣,柔柔地說道,“阿妍,我是你姐姐,不是你的君啊……”
“臣告退。”
裴妍不再搭話,拉着江暮離開內殿。
“回川遙?”
“好……”
殷燦燦在殿內像失了魂兒一樣的掩面痛哭,宮女們和唐曦月都圍了上來安慰。
“太子妃娘娘,莫要爲了那種人傷神傷心啊,不值當的……”
“是啊阿凌姐姐,你現在都是太子妃了,你這樣太子哥哥多傷心啊。”唐曦月拉着殷燦燦的手,細聲安慰道。
“我自己的妹妹都不想理會我,我要這太子妃之位還有何意義……”
殷燦燦痛苦着說道,“我妹妹靈力超羣,頗有能力,也立了戰功,我與她的差距太大了,想着這太子妃之位或許可以拉進我們之間的距離,沒想到,沒想到反而越來越遠……”
殷燦燦痛哭,手帕哭溼了大半張。
“娘娘,他人沒有意,您身份尊貴,咱們不去貼冷屁股。”
“是啊娘娘,是那熙樂郡主不知好歹,姐姐做了太子妃,尋常人都應該高興的。”
“就是,裴妍就是嫉妒你,阿凌姐姐你別計較,你過得越好,就越能氣死她!”唐曦月堅定的說道。
“阿月,不能以怨報怨的。”殷燦燦說道。
“知道了阿凌姐姐,你就是太善良了…當初我就覺得,你既然知道裴妍的真實身份,就應該早點像漣漪教那樣去狀告她。”
唐曦月看着殷燦燦着實心疼了。
“一切都過去了,只要阿妍想的明白,就一定能理解我的。”
殷燦燦擦去淚水,笑着說道,“你們都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聖上在這裡,我再哭就擾了清靜了。”
宮女們應聲離開,唐曦月一步三回頭,關上了內殿的門。
“果然,你的演技只增不減。”
蘇俞從屏風之後走了出來,輕輕摟上殷燦燦的腰,湊近說道,“太子妃娘娘。”
殷燦燦一臉嫌棄的推開蘇俞,眼神中的柔弱消失,代替的皆是很辣和冷冽。
“你來做什麼?”
“當然是來感謝我的太子妃啊,若不是你的手段,我哪能當上太子?”
蘇俞和殷燦燦心知肚明,江泓早已被殷燦燦全權控制,話說不出,字也寫不出的廢人,聖旨可不就是殷燦燦隨意書寫?
“太子殿下別得了便宜還賣乖。”殷燦燦冷笑幾聲,看着江泓笑笑說道,“吊着他的命,可真不容易。”
江泓的身體糟糕至極,殷燦燦可是廢了老大的勁兒才讓他續命至今。
“我的太子妃,我想知道,你這麼多的計劃,都是爲什麼啊?”蘇俞輕笑,湊上殷燦燦說道。
“什麼計劃?”
“讓漣漪教鬧事,又讓裴妍被誤會,再揭露裴妍的身份,讓她親手殺了親爹,你的目的不只是想讓她愧疚後半生吧。”
蘇俞說罷,神秘地笑笑,殷燦燦走近蘇俞,扣住他的下巴說道,“當然不是了我的太子殿下。”
“洗耳恭聽啊……”蘇俞笑道。
“讓她愧疚只是第一步,我要的是,讓她身敗名裂,萬劫不復,永遠都被我死死的踩在腳下。”
殷燦燦踮起腳尖在蘇俞耳邊輕輕說道,那冷氣噴在蘇俞的耳邊不寒而慄,“真是蛇蠍美人啊……”
“你的演技也不賴啊,輕鬆就解決了你哥。”殷燦燦笑笑,蘇俞當日看似處於下風,實則就是爲了引江暮前去廢了他,但沒想到,最後致死的,是唐璘被打歪的劍波。
“腰斬,你還滿意嗎?”殷燦燦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蘇俞同樣笑笑,“燦兒,你就不怕事情敗露,裴妍直接殺了你啊。”
殷燦燦挑眉,“所以,我需要你啊…”
殷燦燦笑得讓蘇俞背後發涼,“需要我?”
“我可以讓你馬上登基,而我,也需要你馬上幫我下達幾道聖旨。”
“你要做什麼?”蘇俞心中強烈的不安。
“讓所有人交出聖器,統一放在皇宮保管,另外,分別冊封裴妍他們爲將軍,再爲裴妍和唐璘辦一場盛大的婚禮。”
“她是你妹妹,你到底要做什麼?”蘇俞問道,他馬上就是皇帝,若是一不小心被殷燦燦算計,那先萬劫不復的就不一定是裴妍了。
殷燦燦說道,“別誤會,我只是想在我下一步計劃之前,給他們一點甜頭。”
“好,我答應你……”
江泓絕望地閉上了眼睛,淚水也從眼角滑落,他雖然說不出,但是什麼都能聽得見,殷燦燦這是鐵了心需要他死,他也絕對活不過明天了。
“聖上駕崩!太子繼位新帝!太子妃冊封爲皇后,位居中宮!”
舉國默哀三日,所有人都期待起新帝的新政,朝堂之上,百官容光煥發,腰挺背直,看着蘇俞彷彿有說不完的話,啓不完的奏。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熙樂郡主裴妍,抗敵有功,武功蓋世,故封裴川將軍,繼位川遙城城主。清洲少主唐璘,戰功赫赫,殺敵無數,故封清麒將軍,繼位清洲城城主,花榕城大小姐孟菁琦,大氣不輸男兒,故封榮白將軍,繼位花榕城城主。淮澪城老城主正值壯年,繼續管轄淮澪城。欽此!”
“臣等接旨…”三位將軍並排而立,江暮站在一旁看着身着華服,佩戴鳳冠的殷燦燦,心中不是滋味。
“除此之外,既然戰事已停,爲收攬民心,各位將軍所有的聖器,全部歸還於皇宮,由皇后統一保管,以後非外敵入侵,絕不啓用。”
蘇俞身着臃腫的龍袍,強壓心中慌亂看着臺下目光不善的幾人。
“聖器若是已經認主,若是脫體,勢必會對本體造成傷害,還望聖上體諒。”裴妍看着蘇俞說道,朝堂之上,絲毫不怯。
“說起裴川將軍,朕還有一個驚喜。”蘇俞避而不答,說道,“你與清麒將軍的婚禮因戰鬥中斷,朕要爲你們再辦一場婚禮。”
“多謝聖上。”裴妍和唐璘相視一眼,同時說道。
“不必多謝,你們都是我朝重臣,這也是皇后的意思。”
殷燦燦輕笑說道,“阿妍是我妹妹,本宮自然要給她最好的婚禮。”
“多謝皇后娘娘。”裴妍說道。
“聖器脫體損傷的想必也只是靈力,現在既然戰事已停,靈力也沒什麼用處,爲了大局,本宮希望妹妹可以理解姐姐,交出聖器,以安民心。”
“將軍啊,您都是將軍又是城主,要那麼多靈力作甚?”
“是啊將軍,吃喝不愁就好,不必太過糾結,再說這是爲了泓月的百姓們能夠安心。”
羣臣一言一語,江暮說道,“交出聖器可以,但是聖器的結界,有我們幾位將軍來設定。”
“當然沒問題。”殷燦燦嘴角上揚,看向蘇俞,緩緩地將手搭在蘇俞的手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