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風弄匆匆的進的府內,躊躇許久終是將慕染失蹤的事小心翼翼的說於北堂茗聽,好半天都沒有見着他有任何的反應,他慌慌張張的擡頭看去,卻只見着那風華絕代的一人,攀着牡丹花枝的手死死的捏緊着,蒼白的手指上,殷紅的血一滴滴砸落,落在那白色的花瓣上,點出絲絲的暈紅。
“我們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逍遙閣的人亦是如此,雖然現場沒有其他人打鬥的痕跡,但風弄懷疑,有第三方的介入。”對於這樣沉默的北堂茗,風弄心中當真是有些懼怕,他小心翼翼的將他心內的懷疑說與北堂茗聽,然而卻不能換來他的任何反應。
清風拂過,帶起人的額發飛揚,北堂茗怔怔的擡起了已經見血的手指,緩緩的放入口中,微微的吮吸,目光悠遠的,似乎要透過什麼,望向某個不知名的虛空,那一雙幽邃的眼眸中,淡淡的落寞,滿心的擔憂,都夾雜柔和在一起,交織成一片淡淡的冷琉璃之色,像是那九重天上漏下的流光,飄逸卻又悠揚。
“還有,那帝都東郊那個小別莊裡,莫名其妙的起了火,卻又莫名其妙的被人將火滅了,只是那被燒燬的,是一大片的夕顏,還有……”已經說到這裡,風弄不禁有些擔憂的擡起眼來看他。吶吶着不知還該不該繼續說下去。
“那個墓,是崔易之和莫夕顏的吧?”緩慢的放落了自己的手指,那薄脣上還殘留着淡淡的血,混雜着脣邊的淡漠倏忽開放,“她果真是在那裡出現過……我想,帶走她的人,除了宗胥溟,也就只能是那個人了……”
“王爺……”風弄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他,卻只見着他一時笑的,有些無奈有些落寞,更有那麼些許的遲疑在裡面,懵懂不知間他還想再問,卻不料有尖利的聲音突兀的而來。
“聖旨到……”
風弄似是有些錯愕,然北堂茗眼中,卻只有瞭然的輕笑,楚凌風,他果真是不愧爲被楚靖軒選中坐上這九五之尊帝位的人,只是他若是敢玩什麼花樣,他不會管他是不是這靖安的帝王,是不是他,那同父異母的兄弟,都不會放過他。
在那傳旨的太監到身之前,北堂茗帶着風弄便要單膝跪地,熟料那個太監慌忙伸手扶了住,訕笑道,“哎呀,王爺不必如此多禮,皇上只要奴才來傳個口諭。”
“哦?”北堂茗俊眉一挑,眼梢上挑間,勾起那魅惑世人的輕笑,“皇上的口諭?可是要告訴本王什麼好消息,恩?”
“王爺不愧被皇上常常唸叨着,知朕心者,唯有北堂。”那傳旨的太監尖聲笑着,緩緩靠近了北堂茗,面上訕訕道,“皇上要奴才傳旨,明日在宮中的棲鳳閣設宴,邀王爺單獨一聚……”
北堂茗似是聽的有些漫不經心,只是越聽薄脣之上勾起的譏誚意味的笑意卻也越加的濃烈。“皇上的意思,可是要本王一人前往,公公可是確定皇上只邀了本王一人?”
“這個?”那人摸了摸鼻子,面上閃過一陣尷尬之色,但還是小心翼翼的回道,“皇上的意思,我們做奴才的也不敢妄自揣測,只是奴才來時,皇上要奴才帶給王爺額外的一句,一切如君所願。”
“如君所願麼?”瑰麗的容顏之上,也不知是因爲譏誚還是失神呢喃而微微泛起一抹如玉華般的眩迷,似笑非笑的瞥一眼那個似乎拘謹的很的太監,他不由的失聲輕笑,“也不知這個如君所願,如的是誰的願?好了,本王知道了,就煩請公公告知皇上一聲,不要忘了當初的約定。”
“這是一定,一定的,那麼奴才便先告退了?”那太監得到他的答覆,便已是眉開眼笑的說着告退,然而一雙眼睛卻還是帶着不捨,偷偷瞥來看那一個已經迴轉身離去的身影,只覺得盯着這個一個虛無縹緲的背影看一輩子,那也是值的。
風弄略有些不渝的瞪了那太監一眼,慌忙匆匆跟了上去,“王爺當真要一個人去?”
“爲什麼不呢?這是本王與皇上之間早就說好的。”北堂茗的腳
步不停,臉上的神情更是沒有絲毫的變化,甚至還帶着那在常人面前僞裝所用的輕笑妖嬈,可風弄還是隱隱約約從裡面看出些不同來,終是頭腦一陣發熱,猛地一把死死拽住了他的衣袍,驚道,“王爺到底想要怎樣?是不是與皇上達成了什麼協議,王爺您……”
“放肆……本王的事,何時輪到你來說三道四?”北堂茗猛地頓住了腳步,微有些不悅的瞥眼看着風弄,他從來都不喜歡別人過多的觸碰。風弄顯然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發覺自己確實有些逾矩了,慌忙倒退了一步,恭謹的低下頭道,“風弄該死,只是王爺,什麼事都該爲自己想一想,風弄實在是不想……”
看着他欲言又止,但那眼中的真誠,還是叫他沒來由心中一暖,北堂茗微微的仰頭看天,眼神深凝,虔誠的幾乎能讓人見着他眼中那迷離的柔和之色,“明日,倒真的不止本王一個人。”
攏在袖中的手無意中觸及到一個柔軟編織起的髮結,帶着他今生唯一的心動唯一深癡到了絕望的虔誠,脣上微微泛起一個近乎於癡望的笑,繾綣的溫柔,絕望到了深情的弧度,帶着姣好,若是有一天他不在了,可真的,想讓她,永永遠遠的放在身邊,刻在心中。
wωω◆ ttкan◆ C〇 那日所謂的觸怒聖嚴,是他獨闖清涼殿,說服了楚凌風和他一起,設下計謀,讓人誤以爲楚凌風已經容不下他,而轉與宗胥溟合作,繼而剷除宗胥溟,爲了有機會殺那個人,他許諾會幫楚凌風奪得天下,只是他從未從心裡真真正正的相信過楚凌風的真心,或許是因爲他是那個人的兒子,又或者他還是這個王朝的帝王,歷來帝王的心都不好琢磨,雖然楚凌風在百姓眼中是溫和仁德的皇帝,可保不住有些事,他也是能做的出來,所以,他和他,兩個人雖然處於合作的關係中,卻難免各自還會有所提防。
當聽到那個太監傳來楚凌風的一句如君所願時,他便已經有所察覺那個意思,怕是說明日,便是他許諾合力殺宗胥溟之時,只是心中恍恍然升起的不安和空虛卻是因爲什麼?明日,他當真能一嘗夙願,可是真的能夠,活着回來?
千山萬鳥飛盡,卻獨獨迎來金翅錦鴿。
這是宗胥溟爲了與楚凌風通信方便,特地用來雙方傳遞消息而用。
“閣主……”有人小心的取了鴿子腳上的竹筒,恭謹的遞於他。
宗胥溟凝神取過,稍一展開,一字字的讀去,卻慢慢的,咧開嘴輕笑了起來,那紙上雖只有淡淡的“明日未時”四個字,卻足以讓他這幾日沉鬱的起來的悶氣一掃而光,冷笑着捏緊了手中的紙條,他的眼中,卻閃現瘋狂的興奮莫名的神色,明日,只要等到明日未時,他就能帶走他的小茗兒,從此生生世世不讓他離開自己身邊半步。
“來人……”他從懷裡掏出一顆血紅色的藥丸,嗤笑道,“務必將這個東西送進宮交與皇上,他知道該怎麼做。”
“是……”恭謹的低頭應諾,看着那人匆忙離去的身影,宗胥溟臉上的笑意越發的燦爛起來,只是那雙陰鶩的眼眸深處,卻耀起一抹銳利和些微的怔忡來,小茗兒,莫要怪我……追逐了這麼多年,你應該知道,我們之間,至死方休……
掬一把淒涼水,嘆一聲往昔,風弄怔怔的看着北堂茗哂笑着,眉也不皺,竟將那先前被宗胥溟刻意弄上去的牡丹刺青一點點的洗去,他隱約見着一道藍色的絲線在北堂茗的身體裡遊走,慌亂間想要定神看清楚,卻終究再也看不見分毫。
慢慢的洗去了那妖嬈至極的牡丹,獨留下當初慕染留於他的印記,那一道纖弱蜿蜒的細疤,倒是已經許久未見,只是擯卻了原先那樣的雍容華貴和妖嬈傾城,此時的他,帶着清涼的意味,彷彿是那月華般的男子,周身似乎都籠罩在淡淡的銀輝中,清冷卻又銳利,傾國傾城間卻又姿容瑰麗天下無雙,果真是應的一句此人只因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瞧的說法。
風弄只覺得都要看的一怔一愣的,原來他家王爺除卻了妖嬈
,還有些那般清冷的似是月中神的絕代風姿,原來那人前的輕佻卻仿若只是他的外殼一般虛無,只是現在的北堂茗,似乎傾城依舊,絕色依舊,略勾脣間還依然是那麼攝人心魂,輕笑婉轉間還是那麼魅惑衆生,只是那幽邃的眸子裡,那本就是遮掩之色的墨色,已經完完全全的被那濃郁的紫色所取代,若說黑眸的北堂茗,還給人一種神似的聖潔,那麼此刻紫眸的他,卻不禁然的多有了那一份不羈風流,紫色,帶着那本生的魅惑,將那已經被沖淡了些許的妖嬈又慢慢的匯聚起來,更加的奪人心魄。
“逍遙閣的人,可是有什麼舉動?”輕輕的擦去了自己額上的水漬,北堂茗那濃紫色的眸子,似笑非笑的對上顯然已經成定身狀態的風弄,“若是他派人去了赫連,就隨他去罷。怕是有人會在那裡收拾的。”
“啊?呃……哦……”一連張了數次嘴,他都沒能將自己心中最想說的說出口,卻不料眼角餘光瞥見背對着自己而坐的人似乎身軀微有些顫抖,那鏡子裡的瑰麗容顏雖然絕代芳華依舊,卻還是能瞧的出他臉上那恍若被撕扯開來的一條縫。
“王爺你怎麼了?”情不自禁間他猛然喊出了聲,風弄慌忙要上前察看,卻不料北堂茗猛地低下了頭,低沉的聲音,帶着莫名的複雜從喉間溢出,“出去……”
“王爺……”風弄心有不甘,實在是擔心極了他這個模樣,他還想靠近,卻沒來由的一陣煞氣傳來,他還未反應過來,“啪”的一聲,臉上已經被扇了一巴掌。
“出去!”北堂茗並不回頭,只是那聲線已經足以讓人冷徹心魂,“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風弄心中一凜,偷眼瞥他,卻終究是不敢造次,慌忙退了出去,身子還未完全出的屋子,便有一股透寒的力道倏忽而來,驚的他慌張的飛退,“砰”的一聲重響,卻是北堂茗用了內力,關上了房門。
一個人靜靜的坐在鏡前,身體裡的刺痛那樣的清晰從各個關節各個經絡中洶涌的傳來,達着萬鈞之勢,齊齊壓到他的心房,眸光一斂,微微下瞥間,卻也只見着他白袍之上一霎的流光,紫影重重分外的破碎妖嬈。
慢慢的褪下了自己身上的白袍,垂眸看去,如何看不見那一道藍色的線正費力的向自己的心臟而去,噬魂之毒,初時只覺疼痛,裂了心般的痛,然再往後,那痛楚便會化作了一道藍線,遊走全身各處,每遊至一處,說是撕心裂肺之痛也不爲過,若是那藍線抵達心口,被人以銳物相刺,縱那人如何武功蓋世,如何絕頂都只有一個死的下場。
他細細的端詳,心口處,那一個被慕染刺中的傷口雖已經癒合,卻還是帶着那難以完好的疤痕,觸手摸去,酥酥麻麻,酸酸澀澀,他看着那一道藍線離心口還有一段距離,他看着心口處那一個算是猙獰在他看來卻無比苦澀柔和的疤痕,脣角輕勾間,滴溜溜的魅,俏生生的癡,原來你於我,還有這般的殤……
手一顫,已是觸摸到了藏在身上的髮結,癡癡的凝視幾許,卻終究只能無望的別轉開頭,北堂茗從懷裡取出了那一個裝着莫失莫忘的紫檀木盒,輕輕的打了開來,將髮結伴着那莫失莫忘放在一起,他看着那冰藍色混合着漆黑夜色,說不得的曖昧,說不清的繾綣,溫柔的,讓他忽然想要流淚。
慕染,並非我向來狠心,連自己的命也不要只想折磨你,實在是受不了有一時一刻不能記起你的落寞絕望,我不要莫失性命,莫忘恩仇,我向來莫失莫忘的也唯有你一人……
或許是我自作孽不可活,所以往後說的話,縱然如何的真,如何的發自內心,反正你都不會相信,那麼,你便不信好了……我這樣無心的人,當真是不該有那所謂的幸福……只是,若是往後見不着你了,該怎麼辦纔好?若是沒有你對着我如沐春風般的溫柔,我一個人孤單落寞只能哭泣的時候,該如何是好?若是沒有你那眸中清冽如水的透徹,在地獄中行走的我,是不是會被那黑暗腐蝕的,再不是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