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得重一發怒,把先前打滄州敗出的幾個副將盡數斬殺,一面慌慌分兵——
一部由三子耶律宗電領着,去抵擋滄州殺出的宋軍,一部親自帶領,去戰後方來劫營的“大軍”,又派快馬,去調其他幾營兵馬來援。
耶律宗電得了老父親之令,把弓箭手盡數調到前排,欲憑寨牆堅守,然而柴進畢竟世家子弟,偶爾也翻幾頁兵書的,早已想了一條計策,喚作“火牛陣”。
昔日樂毅伐齊,東下齊城七十二,豬隊友燕惠王臨陣換帥,齊帥田單以火牛陣大敗燕師,盡收失地!
其計用牛千餘頭,身繪五彩龍紋,角上雙縛利刃,牛尾灌脂束葦,火焰燃起,生煎牛鞭、大烤牛歡喜,羣牛震怒,衝擊如潮,雖萬夫不可擋也,謂之戰國版“萬獸奔騰”。
柴進此人,素有鈔能,當即買下滄州大牲口一千餘頭,惜哉困守城中,牛卻不多,只以騾子叫驢爲主。
他又發動百姓,令老弱舉火於城上,青壯隨軍出城,鬧出老大聲勢,城門一開,真有萬馬千軍之威!
柴進披一身鎧甲,提一條槍,領了百十個騎兵當先衝突,到得遼營外一箭之地,將槍一舉,騎兵們齊齊勒馬,後面那些騾驢騎士都跳將下來——
那些騾臀驢屁,早抹了厚厚油脂,衆人把火把只一燎,二十餘頭老牛奮勇當先,牛角上仿照古人,都綁了尖刀,帶領着千餘頭驢子、健騾,一往無前衝向遼營。
耶律宗電看得呆了,忙叫射箭,然而這些大牲口此刻屁股着火,早已發瘋,一頭頭都是悍不畏死,區區弓箭一時怎擋?只片刻便到近前,重重撞在遼營的寨牆上。
可憐他這個營盤,本是匆匆架設,又沒準備打防禦戰,能有多麼堅固?
不過是以大車相連,不足之處插些木板,抵擋敵人倒還勉強得用,在這些瘋狂的牲口面前,卻如紙糊一般,頃刻間木倒車翻,那些牲口也自倒了一片,後面的卻是連蹦帶跳,徑撞入遼兵中,遼兵頓時大亂。
這可不是敲錯的亂碼,實在是他這一嗓子太高,都喊破音了。自己坐在馬上都是一搖晃,卻是大腦短暫缺氧,險些落馬。
好在“火眼狻猊”鄧飛及時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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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論這“火眼狻猊”,前世怕不是搜救犬抑或海豚,積累功德投胎人身——他義氣深重,上陣最肯救人,誰有危難,捨命也要去救!
一見柴進被敵將緊追,當即紅了眼,“┗|Д|┛嗷”一聲大吼,打馬殺了上來,鐵鏈子揮得嗚嗚帶風。
嚯!這一身威風煞氣!有詩一首,單道柴進的驍勇——
柴進空着兩手,和耶律宗電四目對望,兩個同時眨了眨眼睛,都回過神來,柴進大叫一聲:“這番將天生神力!”一勒繮繩,策馬就逃。
耶律宗電看他槍法絕妙,心中一驚,忙不迭回刀招架,噹的一聲,刀槍相撞,耶律宗電暗叫苦也,卻是變招太急,力道不曾壓上,對方這一槍最多略偏,還是要紮在自己身上。
柴進本事不濟,卻有良心,若是人品差的,得了墊背,必然自顧跑路,柴進卻是忙忙提醒:“啊呀,鄧飛兄弟,此人甚勇,非一人可勝!”
耶律宗電只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昇天,哇哇怪叫:“啊呀!宋狗!我道他多厲害,原來竟是花槍,空自好看,上陣全無一用!”
他本是後周皇族嫡系,雖然如今只是富貴閒人,但身爲男兒,縱使販夫走卒,多少也有野心,何況他鳳子龍孫?
貴子心思奇,龍孫手段辣。
莫看滄州殺出數萬人,真正衝營的只有三千多,乃是穆弘、石秀麾下官兵,以及柴進的莊丁,餘下的百姓都說好了,只要打着火把,原地高擡腿,大聲吶喊便好。
想他先祖柴榮,文韜武略,一代英主,若非死得早了,哪有趙家江山?柴進承其血脈,午夜夢迴之時,難道不慕祖上之雄風乎?
一時間豪情澎湃,把槍一指,奮全身之力大吼:“衆將士,隨我殺敵#¥@!”
雄兵蕩陣來,火獸連營踏。
掄起鑌鐵掃帚刀,徑取柴進,誓要斬將奪旗,力挽狂瀾!
柴進也不怕他,淡淡一笑:“契丹小狗,你知道你柴大爺經過多少有名的師父?也敢在我面前囂張,豈不是班門弄斧?”
誰知刀上力道傳回,輕飄飄似無一物,耶律宗電又是一驚,莫非對方如此高明一槍,竟是虛招?不然如何這般無力?
他這時招式使老,正要閉目待死,便見柴進那口槍,大開門盪開,脫手而出,也不知遠遠飛去了哪裡。
好在底子好,隨即緩過氣來,手舞長槍,一馬踏入遼營,手起處,把那些被牲口撞倒、剛剛掙扎爬起的遼兵扎死了好幾個,精神愈長,滿口叫道:“滄州‘小旋風’在此,誰敢同我一戰!”
說甚小旋風?大爺雷克薩!
小將軍耶律宗電,萬萬沒料到瞬間便被破營,他把弓箭手都調在了前面,此刻愈發難擋,正驚怖間,忽見柴進耀武揚威、不可一世,頓時無名火自腳底板燒到天靈蓋:我堂堂耶律氏難道是任你欺凌的?“那宋將,刀下受死!”
柴進見計謀湊效,不由樂得眉飛色舞!
說得鄧飛膽戰心驚,然而攔下敵將一看:嚯!這個人白天我不是交過手麼?武藝的確不俗,但這就比馬超,馬超得多不值錢啊!
他也不打話,掄起鐵鏈就抽,耶律宗電也認出面前宋將,曉得是個好手,不敢怠慢,舞刀同他交鋒。
說罷挺搶就扎,要不說人家起點高呢,柴進這手槍法一露,就看出來了!
尋常江湖人,想學些上乘的武藝,何其艱難?而柴進這一出手,就顯出受過高人調教,乃是極爲高明的招式,角度、姿勢,無不恰到好處,便是林沖在此,也挑不出半點錯誤。
似這局勢,關鍵就在一個字:就他孃的氣勢!
若是宋軍趁着火牛陣之威,氣勢打了出來,莫說此營三萬遼兵,便是三十萬,也一般摧枯拉朽!
這等節骨眼上,柴大官人說敵將勇如馬超,這不要了親命麼?
閒人做半生,今日忽開掛。
柴進魂飛天外,好在他騎術倒是頗精,胯下又是匹重金購置的良駒,耶律宗電竟然追之不上,可終究心裡怕的厲害,大叫道:“番將之勇,不下當年馬超,端的戰他不過!”
心中後悔不已:方纔舉刀要劈,柴進起槍就刺,他還以爲對方藝高人膽大,嚇得慌忙變招,現在看來,柴進根本沒看出他那一刀的厲害!心道這廝不知哪裡學的武藝,招數倒是極高明的招數,卻是全然無力,顯然不曾下苦功打熬過氣力,便是喚個尋常農夫來,手上力道怕也大他十倍!
越想越氣,拍馬就追了上去:“狡詐宋狗,留下性命來啊!”
他這一喊不要緊,本來衝得正凶的宋兵,頓時腳步一滯。
這正是麻桿打狼兩頭兒怕,遼兵夜間受襲,前後皆敵,看他聲勢洶洶,以爲宋國藏了十萬軍在滄州,自然心驚膽戰!宋兵卻是心知肚明,火把便有十萬,廝殺漢只此三千餘,衝向十倍於己的遼兵,也不免膽戰心驚。
柴進勒住馬,掙扎片刻,毅然抽出腰間寶劍:“兄弟,我來助伱!”大吼着殺入戰團。
他若不來,鄧飛憑這條鐵鏈,勉強還能抵住敵將,柴進一來,攻擊力不曾有所增加,防禦難度卻是大增,鄧飛上護自身,下護戰馬,左護柴進,右護柴進,前護柴進,後護柴進……頓時險象環生。
這時穆弘殺來,眼見遼將以一敵二,越戰越勇,不由大急:“好個猛將!歐鵬兄弟,你去衝遼營,我來救他兩個!”
這正是:柴進局面崩,鄧飛咬牙撐:不愁敵人猛,只怕隊友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