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話,費總手臂有些顫抖地拿着數據再三確認,直到所有人都告訴他,機器已經完全修好後,費總猛地跳起,在空中狠狠揮了一拳,“修好了,機器修好了,我們的公司有救了!”
“太好了,太好了……”一羣平日裡說話做事都文雅得如同女孩一般的工程師們,都興奮地抱在一起又哭又笑,眼淚鼻涕混雜在一起的樣子,看起來十分狼狽。
可是沒有人在乎這些,連日來巨大的壓力讓每個人的神經都繃得緊緊的,一旦釋放出來,理智的堤壩全都崩潰了,陳立鋼在一旁看着他們開心的樣子,連自己的情緒也被感染,心裡感覺被什麼東西填得滿滿的。
費總他們又喊又叫地鬧了大約五分鐘,終於漸漸平復下來,費總一把扶住陳立鋼的肩膀,笑着喊道:“小夥子,你知不知道,你創造了奇蹟,你把這個全國所有工程師都無法修復的機牀完美復原了……你簡直就是天才!”
陳立鋼謙虛一笑,“我很幸運,其實我自己也沒有百分百的把握。”
費總此時已經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小夥子,你不用這麼謙虛,我們這些內行都知道,這絕不是靠運氣好就能成功的……對了,很抱歉,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陳立鋼!”
“好,這個名字夠霸氣!對了,你以後來我們公司工作好不好,我給你副總工程師的職位,薪水絕對不會虧待你!”機牀的問題解決後,費總第一時間就意識到陳立鋼的價值。
以陳立鋼現在表現出來的能力,別說副總工程師,就算給他一個副總的位置都不爲過。以後僅僅靠着他修理機器所省下來的資金,絕對不是一個小數,看着大家臉上陰晴不定尷尬的表情,陳立鋼差一點沒有憋住笑出聲來!
費總心裡惋惜地嘆了口氣,可現在還是不得不出來打個圓場,“呵呵,大家別灰心,陳立鋼這樣的天才,全世界恐怕都沒有幾個!和他比,簡直就是自尋煩惱……好了,讓我們給這位年輕的天才,報以最熱烈的掌聲,感謝他拯救了我們公司,拯救了我這個可憐的老闆!”
嘩嘩譁……一陣熱烈的掌聲響起,大家似乎都想趕快揭過這尷尬的一頁,一番折節下交的態度之後,費總爽氣地拿起那個黑色的皮箱,打開放在陳立鋼面前。
箱子裡一捆捆散發着油墨清香的百元大鈔,整齊地一疊疊摞好,如果只是一個數字,很多人都可以淡定的面對,可真把一百萬現金放在你面前時,又有多少人可以完全不在乎?
一百萬,好多錢啊!
陳立鋼知道自己未來一定能賺到不少錢,可是看到這花花綠綠的現鈔,還是心跳加速,說起來有些丟人,陳立鋼差一點忍不住,打算把鈔票一張張親手數一遍!
費總把箱子交到陳立鋼手中,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鋼,如果你畢業後願意來我們公司上班,我可以給你支付所有費用,你看如何?”
陳立鋼明白費總的誠意,但想想後還是搖了搖頭,“謝謝費
總看得起,不過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今天也不早了,我現在餓得前胸貼後背,咱們再聯繫?”
看到陳立鋼去意已決,費總也沒好意思繼續挽留,只是出於安全考慮,讓助理開車把陳立鋼帶到銀行存好錢以後,才送他回家。
揣着那張薄薄的存摺,陳立鋼感覺自己從沒有感到這麼自信,就在兩天前家人還因爲家裡湊不夠改制入股的錢而急得唉聲嘆氣。現在自己只是找到一個牛刀小試的機會,便輕輕鬆鬆拿到一百萬的獎金!
好爽!不光因爲自己拿到了這筆豐厚的獎金,更因爲自己修好了國內所有專家都束手無策的那臺機牀……這種滿足感,絕不是用錢就可以代替的!
陳立鋼看着窗外不時變化的風景,想着剛纔那幫專家驚掉下巴的尷尬樣子,越想越樂,順手就把車內一個壞掉的扶手修好了。
回去之後,陳立鋼直接把存摺放在了家人的面前,家人轉眼間喜極而泣,連日來巨大的壓力讓家人已經有些承受不住,要不是還有家人互相支持,真不知道他們要如何扛過去。
張卉蘭匆匆抹掉眼淚,拉着陳立鋼坐下問道:“小鋼,快給我說說,人家老闆怎麼捨得一下子給你這麼多錢!”
陳立鋼把事情簡單講了一遍,當他說起那臺高級機牀的價格和美國佬的開價時,家人驚得連連咋舌。
陳力德深深嘆了一口氣,惋惜道:“要是我們廠也有這樣的機器這樣的領導,也有這樣賞罰分明的獎懲制度,鋼廠這麼大一個廠如何會落到如此地步!”
鋼廠本來生意是很紅火,可是近些年來,單位效益越來越差,領導換了一茬又一茬,只是每次一番豪言壯語之後,陳規陋習絲毫沒改,廠子還是半死不活的樣子,要不是靠着銀行的輸血,曾經輝煌的西林鋼廠,恐怕早就破產清算了!
但是一個有着近三千名工人,加上工廠附屬企業和家屬有好幾萬人的大廠,又怎麼可能說破產就破產……如果沒有穩妥解決方案,恐怕任何一任領導都不敢擅自做決定,所以事情就這麼一年拖一年,工廠也越來越破敗!
這次鋼廠股份制改革,也是西林城委城政府響應國企改革的一次嘗試,希望西林鋼廠能通過這樣一個改革,徹底扭虧爲盈,許多家境困難拿不出改制入股金的職工,乾脆買斷工齡,拿到一筆錢下海自謀職業,剩下一些人則東拼西湊爲企業籌集了一筆不小的技改資金。
陳立鋼看着陳力德滿臉遺憾的樣子,突然想到自己既然已經有了一筆資金,爲什麼就不能讓陳力德也參與這次改制競選呢?以陳力德在工廠這麼多年的功勞和人緣,說不定還真有機會變成新公司的領導。
要知道陳力德雖然文化程度不算很高,但憑着一手過硬的本事,早在十年前就當上了車間主任,管理方面的經驗和威信絲毫不比任何一個廠領導差,要不是個性過於耿直,恐怕早就當上廠長了。
要讓讓家人過上好日子,讓家人能夠圓夢,不正是自己一直以來所追求的夢想
嗎?
陳立鋼連忙驚喜地問道:“爸,咱們家有錢了,你何不試着參加董事會選舉呢?”
陳力德一愣,“董事會選舉?不行不行,參加的人需要交整整五十萬,萬一廠子還是那個不死不活的樣子,豈不是把你辛辛苦苦賺回來的錢全都扔進了水裡?不行,絕對不行!”
即便是陳立鋼賺回來的錢,陳力德心裡多少也有些牴觸,要不是事關工作,他恐怕連幾萬塊錢都不太願意拿,可是陳立鋼知道,鋼廠這個不算偏僻的地塊,再過幾年房產城場熱火起來後會變身成爲寶藏,別說虧本,恐怕五十萬翻兩番都還是往少了說。
“爸,咱們一家可都是鋼廠的人,你覺得廖輝煌當董事長以後,咱們廠能有救嗎?”陳立鋼知道從私人角度,已經沒辦法說服陳力德,只好舉起了大義的旗子。
陳力德苦着臉搖了搖頭,“廖輝煌比前任那幾個挖地三尺的傢伙,好不了多少,錢送到他手裡,恐怕用不了幾天又會變成一張張出國考察的機票、高爾夫球會員卡!”
“是啊,那你就忍心看着咱們廠就這麼垮了?忍心看着咱們的血汗錢,被這幫人渣吃喝玩樂糟踐,然後再塞進自己的口袋?”
陳立鋼的話直擊陳力德心窩,眼看着他呼吸越來越急促,連額頭都爆出條條青筋!
“你以爲我參加競選,就一定能當選?你還記得當年全廠公開選舉工會主席的事嗎?你裴阿姨這麼高的人氣,最後還不是敗給廖輝煌帶來的那個狐狸精!唉,人家是老闆,我們鬥不過的!”陳力德顯得憤憤不平。
“爸,你忘了,我們現在雖然不是老闆,可是我們可認識一個靠譜的大老闆!”
陳力德眼睛一亮,急忙問道“你說馬城主?”
“嗯,他堂堂一個城主,監督一個廠的投票,簡直就是小菜一碟,再說鋼廠本身就是省營企業,和政府掛鉤,他作爲政府領導,又怎麼可能對鋼廠這麼大的事不聞不問。”
陳立鋼好一番勸說,總算讓陳力德下定決心參加選舉,不過在此之前,陳立鋼家最重要的任務卻是把所有的善後工作做好,免得將來出現什麼紕漏。
…………
西林城郊,城南開發區。
一片空曠的草地中,豎立着一片新建起來的廠房,其中一棟最高的大樓上面印着幾個金燦燦的大字——河山機電有限公司。
那位從長鋒匆匆逃出來的錢工程師,此時正一頭冷汗站在頂樓辦公室內,忐忑地看着辦公桌後的一個男人,“廖總,我把你吩咐的事情全都做了,現在你要是不收留我,我今後可就只能流落街頭。”
廖總長着三角眼、鷹鉤鼻子,五十歲左右,一頭油光滑亮的頭髮,光可照人,他擡手讓錢工坐下,然後笑着說:“老錢,放心吧,我說過的話,還從沒有不算數的時候。你冒着風險幫了我,我要是出爾反爾,我還是人嗎?呵呵,放心出去旅遊一段時間,等這件事情的影響淡下來,我再請你進公司當總工,好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