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無忌有忌

當盧循同意進兵時已遷延數月,兵機失其半。410年春,盧循與徐道覆兵分兩路,盧循自始興城攻長沙,徐道覆攻南康。艦隊順流而下,氣勢甚盛,所過輒克,直進至豫章。此時朝廷雖不知北伐情形如何,也不得不將劉裕急速召回。當時何無忌在尋陽鎮守,首當賊衝,準備引兵相拒。母親告誡他說“你雖經歷不少戰陣,也頗有些智謀。但兵者危事,爲將者不可輕忽。江陵之敗要引以爲戒,遇事多與衆人商議,切記剛愎自用啊!”無忌答道“孩兒謹聽母親教誨。”

無忌召集諸部將商議破敵。長史鄧潛之言道“賊船居上流之勢,利在速戰。我們決南塘之水,夾二城以待之。賊怕我攻其後,必不敢舍我而遠下。欲要進攻我又受阻於水道難行,我們俟其兵疲,以逸待勞,然後攻之,不愁不克。此乃萬全之策。”無忌憤言道“我處長江中游要害之地,國家重鎮,不戰而縱賊通行,豈有此理!彼等烏和之衆,怎能當我銳卒一擊!”參軍殷闡說道“賊衆皆是三吳之舊部,百戰餘勇,拳捷善鬥,不可輕視啊!將軍若定要一戰,可先進屯豫章,徵兵前來,等大兵集合再戰,也不爲晚。如果帶兵輕易前進,萬一有失,舉國震動啊!”無忌不聽,自率水軍前行,三月,與徐道覆軍於廬陵相遇。此前徐道覆已暗遣數百人帶強弩箭登上西岸小山埋伏。

兩軍船隊靠近,接刃廝殺。晉軍奮勇斫砍,敵人紛紛落水,奪得敵船無數。正自得意間,忽然西山之弩箭密如雨點般而來,晉兵死傷無數。晉軍往西山一看,遍插敵軍旗幟,在夕陽落照的草叢中若隱若現,這更讓晉兵不測虛實,人人大恐。此時西方又忽起暴風,無忌所乘督戰之船飄向東岸。

徐道覆趁勢率領衆艦順風壓迫晉船,晉船不及敵船堅固,被撞毀無數,敵軍又施展拍竿拍向晉船,當之者無不立即粉碎。晉軍大敗,潰散開來,完好船隻所剩無幾。何無忌大聲喝道“妖賊敢爾!取我蘇武節來。”持節端坐督戰。賊船大集,如千重高浪奔涌而來。無忌辭色不撓。賊衆射箭,無忌船上之人紛紛倒下,不久後無忌也中箭而亡。無忌雖死,猶持節正襟危坐,面色不改,怒目前視。幾個賊兵登上無忌船隻,想砍下他的頭,一看無忌似乎在瞪他們,像活着一般,嚇得不敢動退回去了。徐道覆敬重何無忌之義烈,將其屍體送還晉軍。

劉裕到下邳後,棄船步行。進至山陽得知何無忌的死訊後,悲痛大哭一番後說道“無忌兄,當年我們共起義兵,平滅桓玄,匡扶晉室,義勝金蘭。不想今日爲殘賊所害!”悲痛思定,劉裕連夜前行,帶數十人來到淮河岸探問朝廷消息。有百姓說道“賊離建康尚遠,明公若還,便無所憂!”劉裕略感寬慰,說道“我誓與此賊不共戴天。定當擊滅他們以安慰無忌兄的在天之靈。”

劉裕繼續南下,將要渡江時,突遇大風。渡船在風浪中急劇飄搖,劉裕毫不在意,便要登舟。羣下阻止道“將軍不可,風浪危險,請稍等片時。”劉裕急道“國事萬分危急,豈容片刻之緩。與其停留耽誤國事,我寧死於風波。”言罷劉裕躍上船,而風竟然很快就停了。到達建康後,民衆大安。原本嚇得驚慌失措的司馬德宗也長鬆了口氣。

盧循進攻長沙,於此鎮守的劉道規自揣兵少難敵,便收衆不戰而退保江陵。盧循想趁勢進攻江陵時,徐道覆派使者來報:“劉毅已發兵前來準備攻擊我,當下之急應合兵先擊敗劉毅,乘勝直進,建康纔是我們的目標。若得建康,江陵不足爲憂!不可因小失大。”於是盧循便帶軍東下與徐道覆合兵前進,五月,與劉毅相遇於桑落洲。

劉毅發兵前劉裕寫信給他“我數次與賊角逐,頗曉其態勢。賊既新獲勝,其鋒難當,請暫緩數日出兵,等我修繕船隻完畢,與弟同去討賊。平賊之後,上流之重任,就委託給兄弟鎮守了。”劉毅自謂平玄功不亞於劉裕,又看不慣劉裕威權日重,向部下怒言道“劉裕竟敢如此小看我!你道我當真不如你嗎?今番讓你看看我如何破賊!”劉毅即刻大發舟師二萬,從姑孰出發進至桑落州。

兩軍相遇。盧循乘連勝之勢,又順風順水,銳氣甚盛。船上兵士個個狼呼雀躍,鬥志十足。徐道覆見劉毅兵少,銳在前鋒,心中已想出一計。他與盧循將船隊分爲兩支大隊與兩支小隊。先使一支小隊前去迎敵詐敗,將晉船誘入兩支大隊內部,然後對其進行夾擊。另外那支小隊則遠繞至晉軍後部阻其逃跑。

盧循誘敵船隊與晉船接戰,假裝不敵退走。劉毅以爲已然破敵,帶隊猛追,喜說道“當年於此破桓玄,今日破盧循,真是痛快!”晉兵個個急於殺敵立功,盲目前逐,已然亂了序列。晉軍深入盧循船隊內部後,徐道覆大喜“哈哈,今天讓你們有來無回。”盧循徐道覆開始以大型樓船夾逼壓迫晉船,臨近時船上拍竿一齊而下,砸碎晉船無數,不少晉兵被砸成肉醬。樓船又猛烈撞擊晉船,被撞毀撞翻沉水者不計其數。

盧循船隊中還有很多輕型戰船名爲走舸,往返如飛鷗,船上戰士雖少但盡爲矯健之士,擅使弓箭、鉤槍,專門乘敵不備進行攻擊。接觸晉船後,鉤槍並舉,槍刺鉤拉箭射,剛開始攻擊殺傷數人即迅速離開,繼續轉向駛往他船,讓晉船應接不暇。晉軍死傷慘烈,無數被逼跳水自殺。劉毅大懼,驚慌撤退,帶領數船在敵軍的夾擊下拼死衝突而出後,剛鬆口氣,又被徐道覆早就安排好的小隊敵船擋住了退路。

幸運的是,劉毅之船離岸較近,急忙將船靠岸,與隨從十餘人棄船狼狽登岸。敵船之箭又紛紛射來,賴部下拼命爲其擋箭,劉毅才得以逃脫。此番交戰晉方軍士所逃無幾,不是被殺就是被虜,輜重兵器糧食盡皆爲敵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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