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馮不以爲然地說:“你們可以隨時在市場上買啊,現在採購那麼多幹啥?要是年底糖價再跌,你們不是又買貴了嗎?”
老趙說:“都跌到這個地步了,還能再跌多少啊?再說了,不管糖價是漲還是跌,我們廠都要用那麼多糖,以其糾結將來是漲是跌,不如趁現在價格比較低的時候多買一點備用。以現在的市場價,這幾年我們就沒有買過這麼便宜的糖。”
李欣聽了問道:“你們在期貨市場上買嗎?”
老趙說:“那倒沒有,期貨市場上做的單子量很少,都是投機交易,從來沒在這裡交割過。主要還是因爲我們生產上用糖是隨時都要用的,這與主力合約交割的時間限制有衝突,還有就是交割倉庫提貨不方便,所以我們都是看價格合適的時候在市場上買。”
李欣聽了點點頭說:“是這個道理。”
上午開盤這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裡,T709合約成交了六百多手,交易量很小,價格也就在二十多個點的範圍內來回波動。
李欣決定開始買入,他要了一張委託單,填好日期後,在委託數量一欄裡填上200手,委託價格一欄寫的是“小於3240”。
雖然李欣認爲這個合約在目前的價位上被對手狙擊的可能性不大,但他覺得還是應該小心行事。於是在填寫完單子簽上名後,他起身把張瑾叫到門外。
“有什麼事嗎?”張瑾覺得有些奇怪,問道。
李欣把手裡的單子遞給他,說:“今天之內你幫我在T709合約上買入開倉200手,價格在3240以下,這是我填寫的委託單,價格這一欄我沒有寫具體數字,成交以後你看實際情況幫我填上去就可以了。”
張瑾笑笑說:“行,這不是很簡單嘛,爲啥不在辦公室裡說,搞得這麼神秘?”
李欣說:“辦公室裡人太多,這個合約交易量比較少,我怕引起別人注意。”
張瑾說:“哦,懂了。”
李欣接着說:“買入的時候你不要一次就把200手全部報進去,你要分開買入,一次20手,時間間隔拉開一點,這樣就不會造成價格波動了。”
張瑾說:“我知道了。”
李欣又叮囑道:“我買入開倉的事你知道就行了,不要對別的客戶和其他交易席位的人提起,免得成爲目標!”
張瑾說:“放心啦,不會的!”
李欣說“那就這樣,你幫我看着買,我先走了。”說完下樓走了。
李欣回到公司辦公室,剛坐下,夏小娜就問道:“今天上午交易所的糖價怎麼樣?”
李欣拿起杯子走到飲水機旁,一邊接水一邊說:“直到我離開時爲止,價格和昨天傳真過來的差不多,變化不大。”
夏小娜說:“哦。”
李欣覺得有些奇怪,接完水回到座位上坐下,問道:“平時你也不關心期貨價格啊,今天怎麼想起問這個?”
夏小娜說:“沒事,就是隨便問問。”
李欣神神秘秘的舉動,讓她心裡很是疑惑不解。公司現在都到這地步了,全公司上上下下人心惶惶的,他還有事沒事就往交易所裡跑,到底圖個什麼?
私下裡她聽見有人議論李欣在做蔗糖期貨,這事兒看來像是真的。
李欣沒注意夏小娜有些疑惑的目光,他的心思現在完全放在期貨價格上。
這次一下子就開倉買入了二百手,緊接着還有四百手的倉位要擇機買入,這麼大的持倉,讓他的精神立刻就從不久前的無事一身輕轉入到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的一種臨戰狀態。
心理壓力的驟然加大,讓李欣的內心倍感孤寂。
他需要一種溫暖和支持,可這些,恰恰是他現在可望不可及的。
最近幾天,李欣隱隱地感覺到李穎對自己的態度起了一些變化,從之前的溫情脈脈到昨晚的冷若冰霜,讓李欣很是失落。
到底是爲什麼,李欣不願去細想。但是在李欣思想壓力很大的時候她不在身邊,那種孤寂的感覺,讓李欣的心裡沒着沒落的,很是沮喪。
徐莉莫明奇妙的沒有了音訊也讓李欣有些鬱悶,去期貨交易所幾次都沒見到她,打她的傳呼機也不回電話,搞不清楚是出差了還是有別的什麼事,這事又不方便去問別人。
李欣忍不住一陣猜疑,是生病了?或者是不在這裡做期貨了?那也不至於招呼都不打一個就消失了吧!
她們倆人是李欣最爲依賴和願意傾訴的人,這種依賴和傾訴既體現在生理上,更體現在心理上。
李欣是一個把所有事情都放在心裡的人,越是重要的事,他越是不會輕易吐露半個字。
正是因爲他的這種性格,在接觸的過程中,李穎和徐莉更多感受到的是李欣對她們身體的迷戀,很難察覺到李欣在這一過程中的心理釋放和無聲的傾訴。
下班回家的路上,落日餘暉下獨自行走在人行道上的李欣內心深處感覺到無比的孤寂。
第二天一早,牽掛着昨天下單成交情況的李欣早早來到交易所辦公室的時候,離開盤還有20多分鐘,其他客戶都還沒來,室內只有王紅一個人,正在做開盤前的準備工作。
她見李欣進來,說:“今天你來得很早啊。”
李欣說:“想着昨天的委託單子,就早點過來看看,都成交了嗎?什麼價格?”
“都成交了,你看一下,價格這一欄我算了一個成交的平均價格填在上面。”王紅說着,從抽屜裡拿出李欣昨天寫的委託單遞給他。
李欣接過來看了一眼,說:“成交均價3228,不錯!”
王紅問道:“怎麼在成交量很小的遠月合約上開倉?你這張單子可麻煩了,昨天分成十次報進去的。要是在當前成交量大的主力合約上開倉的話,一筆就成交了。”
李欣說:“遠月的合約價格比較有優勢。”
王紅說:“但是這個月份的合約持倉量太少了,價格波動的可能性也很大啊,你就不怕被別人盯上?”
李欣說:“是啊,也有這種可能性,這個我考慮過了。”
正在這時,張瑾走了進來,見到李欣,說:“昨天的單子都成交了,你看到沒有?”
李欣說:“王紅給我看了,成交的價格不錯。今天還是照這樣再給我買入200手,價格依然還是在3240以下就行。”
張瑾說:“行,我知道了,還是把時間間隔開,分開買入,對吧?”
李欣一邊填寫委託單一邊說:“對,就是這個意思。”
張瑾接過李欣遞過來的單子說:“這次買入這麼多,是不是有啥消息了?透露一點?”
李欣說:“也沒有什麼消息,不過我真是覺得這個價格有些偏低。你們要是感興趣的話,我建議你們也可以買一點。”
張瑾笑笑說:“算了,我還是當旁觀者吧!”
王紅在旁邊聽着,沒說話,但李欣注意到,當她聽到自己今天再次開倉買入200手的時候,臉上流露出一絲驚異的表情。
李欣問張瑾:“據你瞭解,在交易所開戶的這幾家糖廠最近有什麼動靜沒有?”
張瑾說:“好像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本來這幾家糖廠的交易量就不算多,再加上看到上次我們說過的那家糖廠做多虧損那麼多以後,他們做單子的時候就更加小心謹慎了。”
李欣聽完張瑾的話以後,心裡反而平添了一絲擔憂。
交易所裡這些交易席位雖然像老話說的那樣同行是冤家,是一種相互競爭的關係,相互之間還存在爭奪客戶的情況,但畢竟同在一個大廳內,彼此間距離太近了。
其他交易席位的信息能傳到張瑾他們這裡,張瑾他們這裡的信息肯定也會傳到其他交易席位上去。
自己在T709合約上持倉這麼多的舉動,說不定早就路人皆知了。
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知道就知道吧,還是按自己的節奏,明後天找機會把剩下的那三分之一倉位也建立起來。
正像夏小娜心裡想的那樣,全公司所有人中,只有李欣完全超脫在公司慘淡的經營狀況之外。
其他的人,都或多或少的因爲此事而焦躁不安。
這裡邊,壓力最大的非公司總經理吳斌莫屬。
作爲公司的總經理,吳斌眼看着連續幾個月以來公司每況愈下,他心頭的壓力越來越大。廳裡的領導已經專門找他詳細瞭解過幾次情況,公司走到這一步,他這個總經理是脫不了干係的。
公司現在的真實情況還對普通職工保密,雖然大家也都風言風語地聽到一些傳聞,但也還都是小道消息。
但即使是這樣,職工當中人心浮動的現象也已經很明顯了,尤其是經營業務全面停止以後,全公司人員呆在辦公室裡無所事事、扯閒話聊天的情景,讓他不禁擔心哪天會出什麼亂子來。
要是真實情況公佈了,公司會怎樣?
一年前好端端的公司,現在竟然到了連工資都要發不出來的地步,手底下這幾十號員工以後的生活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