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雲生病了,而且還是大病,病到無法起得來牀。
那日戰勝了張繡的騎兵團後,曹昂所率領的五千人馬也戰損了一千八百多人,醫療營力所能及的救下了六百多人,實際死亡人數依然達到了恐怖的一千二百多人,多是當場戰死,無法救治的軍卒。
至於張繡的騎兵,死傷更是慘重,兩萬八千多人被直接炸死炸殘的就有一萬多,畢竟三裡的範圍內佈滿了黑火藥,而張繡爲了趕路,大軍行動起來相當密集,那整片密林就好像一個巨大的火山口,這麼多的人馬擠在一起,結果可想而知。
還有很多的死亡卻是他們自己人創造的,火藥炸開時,巨大的聲響立刻讓戰馬受驚,然後便開始橫衝直撞,即便馬背上的騎士騎術再精湛,也無法這個時候控制住自己的坐騎,於是人踩人,馬踩人,各種墜馬傷亡,層出不窮。
等到曹昂發起突襲時,還能活動的騎士僅僅只剩下了七千不到,然後又被鋼弩射擊,手雷轟炸,兩個多時辰的戰鬥慘烈異常,這些騎兵自然也沒剩下幾人。
在張繡被袁雲槍斃時,還能逃出去的人馬不出兩千多,小小的三裡密林區也再找不到一寸完整的草皮,一支強大的騎兵軍團就此徹底消失。
即便如此,曹昂還是損失了一千兩百多人,而剩下的人也是大小傷口無數,殘廢的更是數不甚數。看着如此慘勝的局面,誰也沒有因爲戰勝了將近三萬騎兵而感到高興。
袁雲更是心事重重,目前所掌握的火器實在不能說佔有太多優勢,一旦到了地形相對複雜的環境,立刻大打折扣,這完全不是他想要的結果,所以必須在研發上投入更多才可。
傍晚的落日餘暉穿過營帳門口的幔布,溫暖的照在了簡易的行軍牀頭,伏擊張繡的軍團已經向着宛城走了一天,紮營後,幾乎所有認識的人都擠到了袁雲的營帳。
曹昂臉上充滿了擔憂,看着袁雲那幾乎只剩一口氣的模樣,就恨不得可以用自己去替代,想起當初答應左慈照顧好袁雲的承諾,他就感覺十分愧疚,奈何那些仙藥都被留在了許都,這次出征確實太過匆忙了。
袁雲自己病得死去活來,但是心智還算清醒,知道是自己第一次隨軍遠征,這小小的身板還不適合苦熬,雖然隊伍中不乏十幾歲的少年人,完全不像這般柔弱,但是自己畢竟不是這個苦難時代的人,而且從來到這裡就幾乎沒吃過苦,這次突然發病,只是身體做出的一次適應性的調整,這其實嚴格來說還是件好事。
石沉匆匆忙忙的端進來了一副藥湯,這藥也不知道是啥材料,除了非常苦之外幾乎一無是處,要不是爲了安慰面前幾個已經一天一夜沒閤眼的人,袁雲是打死都不會喝的。
“主公,您放心的喝藥,我這已經給你準備好了蜂蜜,剛採的野生蜂蜜,絕對很甜。”說話的是小六。
看着他臉上被蜇出來的幾個大膿包,袁雲心中莫名的有些激動,然後迅速的一口喝盡了藥湯,這才含了一勺蜂蜜。
這病來得突然,必然去得也快,發病的原因估計就是之前自己的焦慮症,心理和生理都負荷了,生病在所難免,只是看着曹昂一臉準備給自己下葬的神情還是有些生氣,於是將營帳內的人都趕了出去。
這回仗也打完了,等回到許都自己就要好好的開始規劃那作坊的事情了,這些日子來,別人都在急着殺人放火,他袁雲可沒閒着,不斷在腦內畫着設計圖樣。
作坊?更大的作坊?哼哼,曹昂似乎還是小瞧了自己,其實老子真正要建的是一座城池,一座許都的衛星城!如今所有城內的系統已經設計完成,道路鋪設跟着水道而建,然後是道路兩側的建築,以及建築的特性,這些都已經設計完成。
這座衛星城的模式,就按照自己小時候成長的國營軍企來展開。軍企算來也是祖國解放以來的一個標誌,儼然就是一個小社會,擁有自己的工廠,自己的醫院衛生科,自己的學校,自己的後勤部,自己的商店,自己的住宅區,完全一個微縮的社會系統。
這座衛星城一旦建立,那麼也代表了歷史上最早的工人就要誕生了,一個全由無產階級替代的體系。其中的工人只要完成工廠內的生產任務,便可以獲取酬勞,然後養活自己和自己的家小,他們不事耕作,也不服兵役,唯一要做的就是提高自己生產的效率和質量。
軍工企業的存在代表了一定的社會發展特殊性,其中的弊端自然無法被忽視,那就是人類的惰性,全民生產,統一分配,幹多幹少一個樣,但凡體系內的子弟就沒有被開除的風險,幾乎就是一輩子的工作,子承父業也成爲了後來的一個很大的問題,這些都要摒棄。
在軍企生活的那十八年裡,袁雲見證了軍企的繁盛,也見到了軍企的沒落,所以他要創造的超級工廠就必須擺脫這些,所幸這個時代的人還是非常淳樸的,他們對於拿糧食幹活都非常認同,而且吃了主人家的飯後,絕對會使出全部的力氣爲你幹活,肯定不會有絲毫的偷懶。
計件制,嚴格的賞罰系統,毫無人情可言的升遷制度,董事會的管理模式,有了這些基本可以杜絕掉大部分的弊端,至於更多的細節,這些也只能見步行步了。
袁雲想到這裡,已經開始咧嘴笑了起來,然後又很是難過的喘了幾口氣,心中大罵自己糊塗,出來時應該把醫療包帶着的,這會要是給自己吃一粒退燒藥,再補充些葡萄糖,基本第二天就可以下地走路了,唉,悔不當初。
迷迷糊糊間,袁雲只感覺頭重腳輕,然後又昏昏浩浩的睡了過去,看來剛喝下去的湯藥還是有些管用的,至少可以幫助自己睡眠。
這一睡就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等到袁雲再次睜開眼時,他的牀邊還是圍繞着一大羣人,曹昂,典滿,石沉,小六,甚至還有許儀和夏侯楙。
怎麼會有許儀和夏侯楙?他們不是去劉表那裡了嗎?袁雲腦內充滿了問號。
許儀見袁雲一臉疑惑,於是笑着解釋道:“袁大哥,你這一睡可睡了三天,我們此刻已經在宛城了,而且我和夏侯楙也已經成功完成了任務,昨天就回來了。”
許儀說完,臉上的笑容突然又消失了,然後默默的走去了一羣人的身後,而其他幾人也是一副悽慘的模樣,就這麼看着袁雲,似乎人人都有千言萬語,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袁雲此刻只感覺很渴很餓,於是趕緊喚了石沉弄了些水來,在接過水杯時,發現這個山一般的漢子竟然眼含熱淚。
轉瞬,袁雲心中一顫,媽的,這幫人難道覺得自己必死無疑了?要不怎麼用這種眼神瞧着自己?自己難道真的得了什麼絕症不成?這不可能,自己可是打過各種預防針的一個現代人,體內的抗體恐怕比這個時代的病症都多,即便生病也多是些無傷大雅的風寒,這幫人難道吃錯藥了?
“生病而已,你們幹嘛一副我快死了的表情?”袁雲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典滿最是實誠,立刻回道:“我們找了郎中來瞧過,那郎中說袁大哥你這是因爲心力使用過度的結果,而且那郎中還說……呃,還說袁大哥腦子裡長了怪東西,恐怕是活不久了。”
袁雲心中一驚,驚得不是自己被人定義成了活不長久,而是對方竟然能察覺自己腦內有一塊有機芯片,這個時代可沒什麼CT透視儀這種設備,這郎中是怎麼知道的?猜的?還是胡言亂語蒙的?
“把那郎中找來。”袁雲終於做了決定。
“老夫就在這裡。”說話的人就在袁雲的另一側,正好與曹昂等人對站着,所以袁雲反是沒有看見,聽到聲音後還被嚇了一跳。
當袁雲轉過頭,疑惑的看向那位郎中時,那郎中也是滿臉疑惑的看着袁雲,還未等袁雲說話,他便搶道:“奇怪,老夫本確定袁公子命不長久,但是此刻看你精神飽滿,卻又感覺老夫的判斷錯了。”
旁邊幾位混蛋一聽老郎中如此說,頓時都歡呼起來,一掃之前的淒涼氣氛,於是七嘴八舌的開始無話找話。
袁雲耐着性子對付了幾個小子,又感謝了下曹昂,這纔對那郎中問道:“老先生怎麼知道我腦子裡長了東西?”
那郎中呵呵笑道:“老夫對人的腦袋有所研究,腦子裡的經絡尤其複雜豐富,但依然還是有脈相可尋,這不過是老夫把脈得到的結果罷了,因爲袁公子腦內的經絡似乎加入了不該有的東西,所以跟別人的頗爲不同,故此老夫才確認你腦子裡有奇怪的東西,加之這些時日你一直高燒不退,所以老夫才下了斷言,認爲袁公子命不久已,現在看來,是老夫錯得厲害。”
這說法實在很新鮮,只憑把脈就能發現自己腦子裡多了個有機芯片,是不是太過荒誕了?但是事實就擺在眼前,不信還不行,中醫真有這麼牛掰?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太可能,所以全當了是在聽天書。
“聽曹昂世子說,袁公子是左慈的弟子,這般想來你的腦子有問題,也應該屬於正常,畢竟仙人子弟肯定是與常人不同的。”那郎中見袁雲半天不說話,於是又補充了一句。
袁雲心中大罵:你腦子纔有問題,你全家腦子都有問題。奈何對方歲數擺在那裡,白鬍子銀髮的,看着就很是仙風道骨,所以怎麼也要尊重些纔對,罵人的話憋在心裡就是,於是從牀上稍微挺直了些身子,這才抱拳一禮問道:“老先生醫術高明,不知可能告知高姓大名?”
那老郎中撫須一笑,然後悠然的回道:“老夫姓華名佗,字元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