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過渡的一章,枯燥了點~

時隔三年第一次回到中州,心中不由隱隱生痛,彷彿期待而又情怯的感覺,讓我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在人羣中搜巡,似乎要尋找些什麼,魂不守舍的自己因而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顯得分外突兀。

沒有,什麼都沒有,略略失望地將要收回目光,視線卻陡然停在某一點處無法動彈。這是……!

發覺自己幾乎失聲喊出來,忙竭力穩下心神,隨手攔下一名路人詢問。“請問老人家,這座宅子,怎麼會變成這樣子?”

老人顯然居住已久,也不失熱情。“公子的模樣是外地來的吧,據說這以前是武林中四大世家秦家的宅子,可也已經荒廢近一年了。”

一年?我微微一震,“怎麼會這樣?”當年二伯千方百計,不也就是想坐上秦家家主的位子,曾經那麼繁麗恢弘的地方,如何會轉眼之間便成如此廢墟。

“家主在一年多前就死了,而宅子也在一夜之間毀於祝融。”

“那其他人……”就算二伯死了,也還有一個他引以爲傲的秦千寒吧。

老人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內情。“聽說是有人故意放火燒的,這裡的人第二天起來就已經是這樣了。

人事變遷,竟至於此。我無聲長嘆了口氣,見也問不出什麼,便謝過老人繼續前行,沒有再回過頭。畢竟,它不是我來這裡的目的,既然已消失,就讓它徹底湮沒吧。

眼角的餘光所及,幾道身影在路人中匆匆而過,留下些許可疑的形跡。我微微一瞥,卻並沒有放在心上。

入夜。

清冷月光下的一切都浮動在寒冬的氣息中,剛下過雪,天地皆白。

沿着當年記憶中依稀的印象,遠遠便看見被掩蓋在重重細長草葉中的墳塋,孤零零,顯得分外清寂。手在白石墓碑上摩挲,粗糙而冰涼的觸感緩緩沁入。

三年未曾來過一次,葉草已近齊人高。我半蹲下,藉着月光,將墓前的雜草一根根拔去,忍不住一點點淒涼溢了出來。數十年的繁華榮景,不過化作三座孤墳,一個空想。

生無法同衾,死卻能廝守,自己還有什麼好遺憾的呢,這本也是爹的願望不是麼,我默默笑着,挽着袖子輕舉起一杯水酒沿着墓前細細倒了一圈,又斟上一杯,仰首飲下。可是還有另一個人呢,那個曾與自己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的女子,她到哪裡去了,當年紅顏,如今白骨,童稚時嬉鬧追逐,少年時笑語相傾的景緻歷歷,如在眼前,人,卻早已隔了碧落與黃泉。

輕盈輕盈,你爲什麼這麼傻,難道秦家沒了,你便也活不下去麼,難道一個虛無的秦家,竟比你的命還要重要?你還有我啊,我可以帶你遠走高飛,一起過那漁樵耕唱,徜徉山水的日子,現在你一個人過奈何橋,飲孟婆湯,便要輕易地將十幾年的緣分一起遺落在忘川裡麼……

手覆上酸澀的雙眼,低低笑了出來,卻掩不住其中的嘆息。

也罷,也罷,斯人已逝,就算再怎麼心痛,那張盈盈淺笑的容顏也不會出現了,往事,終究只能放在心底回憶。

輕盈,這以後,我也許不再來了,你有爹孃相伴,想必不會寂寞,待我去看盡天下奇秀風光,再來細細說與你聽。

索性盤膝坐在白雪皚皚的草叢中,明月當空,心情也漸漸平靜下來,一邊將佳釀傾入喉中。還是不如茶啊,搖了搖頭,若不是出門在外,今日應該帶一壺清茶前來拜祭纔是。

“呆子,如此良夜一個人喝悶酒豈不可惜?”嬌笑聲自空寂的夜中驀然響起,如風動鈴搖,清脆異常。

我微微一驚,隨即冷靜下來,淺笑着晃了晃手中酒壺。“既然嫌我悶,不如下來來喝一杯?”

“嘻嘻!”湖綠色長袖在月光下飛揚起來,幾乎要將整個黑夜覆住,如同一隻翩翩飛翔的蝴蝶降落世間,我甚至被那一瞬間的風華惑去了心神,只能怔怔地看着。

“你記不記得我?”她指着自己粲笑如花,模樣十分嬌俏。

“當然記得,姑娘曾經救過我的小命,不是麼?”我略略定了定神說道,與昭羽來蒼瀾的路上險些喪命的時候,便是這片橫空飛來的葉子擋下了來勢洶洶的長劍。還有一次,是在客棧裡借大漢的手來捉弄昭羽,不過我並不想說破。

“你知道?那時我並沒有露面。”她偏頭。

我從袖中摸出一片翠色晶瑩的玉葉,微微笑着:“這片柳葉,是不是和姑娘腰間所綴的一樣?”

“不錯。”她瞄了自己身上一眼,咯咯笑起來。“至於這片葉子,就當送給你吧,也好讓你忘不了本小姐的大恩大德。”

“卻之不恭。”我含笑將它收回,想着哪天囊中羞澀的時候興許還可以派上用場。

“你真個呆子,連有人要害你都不知道,還跑來這裡喝酒,累得我也要跟着吹冷風。”她擰眉抱怨。

“姑娘的意思是……”我想起自出了蒼瀾之後一路的異樣。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嘍。”她似乎存心吊人胃口,卻見我沒有絲毫不耐,才慢吞吞地續道,“一路上都有人跟蹤你。”

我點點頭,“然後呢?”

“你不信?”

“當然信,”我輕笑,“我並沒有令人顧忌的武功,他們卻遲遲沒有動作,想來是因爲姑娘的緣故吧。”

“真小看了你。”少女掩脣而笑,眼波流盼,擡起的玉腕皓然如雪,說是絕代佳人一點也不爲過,就連秋雲羅,似也要略遜一籌,惟有畫像上的娘,纔可與之相較。“所以,爲了你的安全,更要時時和我在一起哦。”

“你的意思是和我同路?”

見少女點點頭,我不由有些頭痛,自己可沒忘記她捉弄昭羽時的古靈精怪。“那些人到底是什麼來路?”

她狡黠一笑。“我知道,可是不會告訴你。”

“我好象沒做過什麼需要被人尋仇的事吧?”思索半晌之後仍是苦笑。

“你難道沒聽過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這句話麼?”

“是是。”我漫應着,心想從她口中也不會聽到什麼實質有用的話了。“既然如此,那又與姑娘何關呢?”拋過去的眼神頗有閣下未免多管閒事的意思。

她卻毫不以爲忤,繼續笑吟吟地有問必答。“因爲受人所託,當然要忠人之事。”

受何人所託,又忠什麼事?我揉揉眉心不願再費心去猜繞彎子的謎題,卻也不甘這樣不明不白被人算計的感覺。“那姑娘想與我同路到幾時呢?”

“姑娘多難聽。”她伸出手指晃了晃。“我比較喜歡人家叫我的名字,柳絮。”

我被她的動作逗笑,心中壓抑也不覺消了幾分。“好吧,柳絮,我們要走到哪裡纔可以分道揚鑣呢?”

“時候一到自然分曉,況且,和我這麼一個大美人在一起,可是別人三世都修不來的福氣呢!”佳人笑容燦爛,就是一個字也不肯透露,然而她武功詭譎莫測,已在高手之列,人家硬要同路,你又有什麼辦法呢?

這個柳絮,來意成謎,身份成謎,說不定,連名字也不是真的。

我唯一的條件,就是她必須易容。和這樣一個絕代佳人同路,麻煩的總歸是我而非她。

然而,也並非全無樂趣。

時而深沉,又時而天真若稚子的少女,那種眩目的笑容,足以將所有人的視線牢牢吸引住。

連着兩天的大雪將我們欲走的道路阻住了,不得已只得先找個地方歇下來,待稍霽時再上路。這樣的天氣,我是可以窩在溫暖的屋內捧杯熱茶臨窗而坐愜意賞雪並引以爲樂的,然而某人例外。柳絮自稱自己從未見過如此壯麗的景緻,一時興奮莫名,竟像個小女孩般又叫又跳。看着她伸出手去抓那入手即化的雪的動作,不由想起了小時候與輕盈一起扔着雪玩的情景,便也感染了身旁少女的些許快樂,被她拉着出了門去看雪景。

而事實上證明,樂極是會生悲的。

“你看你看!”身旁那個不安分的人扯着我的袖子扯得都快裂開了。循着她指的方向擡眼望去,本來是一大片湖水的地方現在罩上一層薄冰,像極了凝固的琉璃,絲絲寒氣從上面沁出來,添了幾分神秘飄渺。

“沒想到冰雪原來是這麼美的啊。”柳絮雙眼發亮地讚歎,轉眼已飛身向湖面掠去,足不沾地,淺綠色的宮裙在寒煙中漾起一個又一個的弧度,極盡優美。

我雖然不能贊同她的行爲,但不得不承認,此時此刻的她就像九天之上踏雲起舞的天女一般清豔而妖嬈,魅人的氣息不自覺一點點溢了出來,看得我幾近屏息。而我無法贊同她行爲的原因是……

嘶的一聲悶響,平如鏡面的薄冰以她足尖下爲中心,繼而向四面八方裂開去。“快點上來!”我忍不住朝着她急吼。她卻望向我,甚至還頑皮地眨眨眼,纖細足尖一點便欲起跳,怎知腳下一滯,而那薄冰被她這一踏又恰好破碎融入水中,於是整個人便這麼直直地摔入冰天雪地的湖裡。果然!我掩額嘆息,慘不忍睹。

溫暖的屋內,爐香嫋嫋燃起。

鼻頭因爲連續打了幾個噴嚏而通紅,已裹上好幾層毛毯的身子還在瑟瑟發抖,一雙水漾的眸子心虛地東張西望,就是不敢看我。若不是那時旁邊正好有一根撐船的竹竿將她拉了上來,她現在只怕已經可以在湖底長眠了。

“那個,謝謝你救了我……”她訥訥地說,聲如蚊蚋,顯然不是慣於道歉的人。

“嗯哼。”我懶洋洋地愛理不理,想起自己被連累得一身溼透的衣裳,便猶有幾分微慍。

“哼,是男人就不要這麼小氣,不就是溼了衣服嘛,我還得了風寒呢。”她見我如此反應,立時恢復本來面目。

“好說,如果柳小姐願意解了我身上的盈香,我也絕不至於如此小氣。”

“啊,你在說什麼呢?” 如花笑靨真誠無比近在咫尺,雙眸更是盈滿迷惑無辜,若有旁人在此怕是要懷疑我對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

我慢條斯理地舉起袖子在鼻前揚了一揚,擡首對着她輕笑。“可惜分量下得太少了,如果能再加一樣東西神仙也會被醉倒。”盈香,名副其實的滿袖盈香,只是中毒者的感覺就不怎麼愉快了,失去心神,繼而對下毒者言聽計從。

“什麼東西?”她興致勃勃地湊近來。

“告訴了你好讓你繼續拿我下藥?”

“不要這麼說嘛,告訴了我,你就可以……”話未落音,便被幾個噴嚏打斷。

見她使勁揉着鼻子的模樣,我不由嘆了口氣,有點無奈地招手,那心情如同看着一個胡攪蠻纏的妹妹。“過來。”

“幹嘛?”這樣問着,嬌軀還是乖乖地靠了過來。

拿起一條幹淨的毛巾覆上那頭溼漉漉的長髮,一點點讓它在手中恢復原本飄逸的模樣。“再不擦乾明天也起不來了。”

“真舒服。”她眯起眼,索性整個人蜷了上來,將頭靠在我膝上任我擦拭。

“喂喂,你別睡着啊。”我啼笑皆非地看着她的眼皮漸漸合上,美人投懷我卻一點榮幸的感覺也沒有,只想着她不知吃什麼長大的,居然重得不得了,連膝蓋都被壓得隱隱作痛。

“唔……”她被我搖得清醒了一些,眼睛微微張開。“別吵,讓我睡嘛……”說罷將臉蹭了蹭,又湊近了些。

無奈地看着這個叫也叫不醒,拉又拉不開的人,只好任她枕着,一隻手壓在桌上靜靜看書,不知過了多久,意識也漸漸地模糊起來……

“唉……”不知是誰發出的嘆息,隱沒在散發着淡淡藥香的屋裡。

本想往西去大漠,卻被她千方百計軟硬兼施地拉着往東。

幾日下來,終於察覺到不對勁。

“柳大小姐,你這是要把我帶到哪去?”

“鳳台。”伊人巧笑倩兮,終於說出自己的目的。

鳳台,擎天門?我一怔,不動聲色。“你到底受何人所託?”

“還有何人?”她攤攤手,“正如你想。”

慕容?我蹙眉,頓覺思緒有些混亂。“那跟蹤我的那些人……”

“自然是另一撥人馬了。”似怕我不明白,她又加了句:“你是可以要挾他的籌碼,而我可以一路保護你,這就是他要我做的。”

籌碼是在說自己嗎,思及慕容,又想起在蒼瀾中毒時的那些日子,方寸不由又亂了幾分。“那麼你要他做的呢?”看柳絮的模樣語氣也不似擎天門的人。

“聰明!”說罷竟雀躍地拍手,看着我的眸子多了幾分期待。“你還是關心他的,是不是?這也難怪,人家爲你解毒,又默默守侯,還爲了不讓你爲難特意先走,他的心意連死人都要感動得跳起來,何況是活人呢?”

陡然一震,他的離去,竟是爲了這個原因麼?

見我愕然不語,她又繼續加火添柴。“這樣的人,我也想嫁呢,你再不決定,他就要被人搶走了!”

“他到底給了你多少好處,讓你這樣賣力地爲他說話?”我啼笑皆非地敲敲她的額頭。“說重點,你們之間的交換條件究竟是什麼?”

“這個嗎,你去到那裡自然就知道嘍。”

大哭,將近完成的那一刻被電腦全部吞掉,又得重新寫過T_T

年尾事情很多,所以更新會慢一點,鏡子說聲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