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案現場。
一具屍體在明亮的燈光下發出詭異的反光,淺棕色地板上的鮮血已經凝固,濃重的血腥味充斥着所有人的鼻腔。
屍體周圍,鑑證人員利用灰塵固定劑圈出了多枚足跡,每個足跡旁還放置了警示標牌,以免後續進入的人員踩踏到重要物證。
在場都是經驗豐富的刑偵人員,根據足跡的大小、深淺,一眼就看出現場出現過4個人。
排除死者自己的腳印,兇手至少有3人,不過對方沒有留下任何指紋,應該是戴了手套。
“拍照。”
“是。”
中年人,同時也是滬上某分局刑偵支隊支隊長方躍進環顧兇案現場,轉身對負責拍攝照片的刑警說道,隨後又看向另外一人。
“報案時間,報案人的身份?”
對方沒有猶豫,立刻回答:“晚上9:15分,報案人是死者對門的同事,兩人平時關係較爲親密。
死者與對方約好今晚在家看球賽,報案人敲了很久的門沒有人應答,又透過門縫看到有燈光,察覺到不對便報警了。
轄區派出所收到110指揮台的指令出警,兩名民警於9:47分發現屍體,對方未進入現場直接按照命案流程上報。
9:51分我們接到通報,10:20分接管現場,法醫和鑑證技術人員先後進入勘察,見證人是死者的兩名鄰居。”
方躍進沒有在現場隨意走動,而是沿着法醫老吳開闢的通道走到屍體旁邊,圍着死者繞了一圈再次詢問手下。
“受害者情況。”
“馬金水,男,29歲,西省人,單身,職業是斷點集團的網絡管理員。”
“死亡時間。”
“吳法醫給出的死亡時間是晚上7:55分至8:10分。”
作爲一個老刑偵,方躍進見識過無數起兇案,但今天這個現場總給他一種奇怪的感覺。
死者被兇手反捆在椅子上,口中塞着布條,右手的食指、中指均有被利器切割的痕跡,面部更是有多處鈍器擊打留下的傷痕。
地面上除了大片血跡還有排┴泄物,可見馬金水生前遭受過非人的折磨,以至於大小┴便失禁。
這種刑訊方式很不常見,即使是涉┴毒案件,毒┴販殺┴人也很少採取這種複雜的手法,那些毒耗子沒有這麼專業!
對,就是專業!
剛剛進來的時候,方躍進就注意到門鎖完好,屋內沒有任何掙扎痕跡,就連死者脫下的鞋子都放在該放的地方。
馬金水是個智力正常的成年男性,不會隨意給陌生人開門,面對攻擊也不會束手就擒。
種種線索說明,兇手或許是通過技術開鎖的方式進入現場,並用極短的時間控制了死者,死者根本來不及做出其它舉動。
這種精通刑訊、開鎖、搏鬥的兇手,必然需要長時間的累積和實踐。
可方躍進的記憶中,滬上乃至全國近年都沒有出現過類似案件,這非常矛盾。
況且在攝像頭和現代刑偵技術高速發展的當下,惡性案件基本上是發現即破案,國內沒有兇手“成長”的空間。
難道兇手是外籍人員?
那對方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方躍進沉默了片刻,擡頭問道:“這種住宅樓的隔音很差,周圍的鄰居有沒有聽到異常聲音。”
“沒有。”負責初步走訪的刑警苦笑。
這個回答讓案情更加撲朔迷離,死者沒有發出呼救,原因可能是嘴巴被人堵住,那他如何回答兇手的問題。
方躍進目光掃視大門敞開的臥室、廚房和衛生間,各種物品沒有被翻動過,顯然兇手想要的東西並不在現場。
無聲的刑訊,或者說不需要對話的刑訊。
一幅畫面出現在方躍進的腦海裡,兇手小聲提問,死者利用點頭和搖頭來回答。
看來兇手提出的問題很簡單,有內在的邏輯關係,不需要複雜的交流。
比如死者是否知道某件事和物,以及關於某件事和物的描述是否正確等等。方躍進發現客廳茶几上的筆記本電腦電源燈不斷跳動,眼神微微一閃,準備過去看一看。
這時,一名刑警拿着手機走進門內,點開一段視頻監控遞了過來,從視角判斷,這是位於樓門對面的治安探頭所拍。
監控中,三名低着頭的可疑人員一起走進樓內,畫面右上角顯示的時間是晚上7:37分。
通過牆上廣告貼紙的高度,可以分析出三人的身高大約爲一米六左右,性別、年齡、體重、面部特徵暫時無法確定。
方躍進摁下快進鍵,時間來到晚上7:57分,三個可疑人員低頭離開,隨即消失在畫面中。
“支隊長,死者死亡前後共有27人進出過樓內,經住戶和戶籍資料甄別,只有這三個人無法鎖定身份。”拿着手機的刑警彙報。
行蹤詭秘又在案發時間出沒,人數也跟腳印數量對得上,方躍進口中果斷命令。
“交給圖偵部門,進行步態識別,追溯對方的行蹤。”
現代刑偵技術一日千里,別說低頭,就算是換了張臉,只要對方在監控網絡中出現,就會被發現、標記。
“是。”
警員回令離開,方躍進避開足跡警示標牌來到茶几處,伸手掀開了筆記本屏幕。
隨着系統啓動聲,屏幕被點亮,只有幾個圖標的桌面出現在他眼前,其中一個叫“斷點集團OA”的程序引起了方躍進的興趣。
OA系統是企業的內部辦公系統,如果非要說馬金水有什麼價值的話,那就是對方手中的斷點集團網絡口令。
斷點集團是大公司,也是上市公司,會不會有人想通過OA系統獲得某些信息或者做什麼。
聯想到無聲刑訊,方躍進突然雙擊OA系統的圖標,一個寫着賬戶和密碼的登錄界面跳了出來,果然是這樣!
“聯絡斷點集團,讓他們查看網絡後臺,看看馬金水賬戶的使用情況,重點是案發時間段!”
方躍進又下了一條命令,他似乎知道兇手的目的是什麼了,現在只差證據。
同時他也提高了警惕,這幫兇手殺人只爲了滅口,絕不是普通罪犯,身上肯定還揹着別的案子,而且是重案。
H市。
待拆遷的老居民區內,一棟上世紀80年代建成的小樓矗立在黑暗中,跟周圍其他建築一樣,蕭瑟,沉寂。
但厚重的牆壁後卻是另一番場景,一羣便衣男子圍坐在火堆旁默默整理武器,勃朗寧1911、MP40、M24手榴彈放了一地。
雖然這些武器都是可以放進博物館展覽的古董,可在嚴格禁槍的本地,它們依舊是不折不扣的大殺器。
“噠~噠~”
忽然,屋外傳來了幾聲輕微的響聲。
正在整理武器的便衣男子們迅速撲滅篝火,抓起武器佔領要害位置,耳朵聽着外面的動靜,手上輕輕上膛。
確定手下做好了作戰準備,鄔春陽走到蓋着厚厚棉被的窗戶邊,掀開棉被一角朝外看去。
淡淡的月色下,兩個人影越來越近,透過沒有玻璃的窗戶,還能隱隱約約聽到兩人的對話。
“大哥,老樓裡真有好東西?”
“那當然了,咱們要發了,等會撬了門你先進去。”
“好,好。”
伸手不見五指的樓內,鄔春陽慢慢放下棉被,身體貼着牆壁,手中反握匕首。
同一片夜空之下。
一輛懸掛滬上車牌的日本商務車在高速公路上飛馳,收音機裡放着一首幾十年前的民國老歌。
車內,司機用力抓着方向盤,指節處都已發白,他的餘光不斷偷瞄旁邊年約五旬,跟着音樂拍腿的肥胖老人。
而在兩人身後,三名體型彪悍的男子將一對神情惶恐的母┴女夾在中間,車窗外一閃而過的指示牌上寫着“H市,150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