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軍亦稱監軍事,有協理軍務,督察將帥之職,隋末以御史監軍事,自唐玄宗始,方以內宦爲監軍。
因監軍多出於內廷,爲皇帝心腹,可直達天聽,所以監軍權勢極大,在節鎮內,就連節度使都需給其三分顏面。
對於宦官而言,在地方任監軍絕對是一個肥差,光是在地方唯我獨尊,無人節制也就罷了,最重要的是數量極爲可觀的油水。
節度使並非完人,而且許多還有違法亂紀之行,要想保住自己的地位,不叫朝廷知曉,最有效的辦法就是買通監軍,上至節度使、都督,下至普通將官俱是如此,若是通常來講,一任三年的監軍做下來,至少也能撈得盆滿鉢滿,下半輩子富貴無憂。
天寶十節度,俱在邊陲,其中有不少富庶之地,治所位處南京成都的劍南鎮更是如此,所以一聽說自己將被派往劍南監軍,林招隱就已經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盤。
靖王府豪富,天下皆知,益州更是膏腴之地,此次南下監軍,若是能抓住了李瑁的把柄,非但可以泄了當年之氣,還可以趁機撈上李瑁一筆,可以說,對於此次監軍之行,林招隱還是極爲期待的。
監軍代表的是皇帝,威勢極大,雖然李瑁尊貴,爲親王之尊,但監軍一樣可以和他分庭抗禮的,雖然還未到成都,但林招隱已經想象着李瑁率領劍南上下,在城外相候的樣子了。
按照慣例來講,林招隱自己是從宮中出來的,在地方官的面前是不是應該拿些架子呢?但李瑁又與尋常的地方官不同,他是皇子,自己以往雖然與他有隙,自己若是當衆叫他難堪,他會不會去信長安,向皇上彈劾自己?
林招隱一路走一路想着,思考怎樣才能在威勢和李瑁之間做好平衡。
不過事實證明林招隱真的想多了,林招隱雖然想了許多可能和策略,但從頭到尾都沒有用上,因爲益州城外根本就沒有看到迎接他們的隊伍,莫說是隊伍了,就連人影都沒有見到半個。甚至是一個尋常百姓都沒有看到。
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李瑁爲了敲打自己竟然不準百官和百姓出城!
林招隱感覺自己的臉上火辣辣地疼,自己就像是活脫脫的一個傻子,你想着怎樣拿捏身份,給別人一個下馬威,結果人家完全沒拿你當回事,甚至都不知道你這麼個人,丟人真的是丟到了姥姥家了。
但是迎來送往這些東西只是官場上的陳規,默認的理解,沒有任何的明文規定,林招隱想怪罪還真不知道怪在誰的身上。李瑁畢竟親王之尊,難道他還能上書李隆基,彈劾李瑁沒有來迎接他?他若真敢這說做,恐怕整個大唐宗室都會與他爲敵,他很快也會被李隆基召回長安了。
“量小非君子,決不能和李瑁爭一時之快。”林招隱在心中這樣對自己說着。
監軍一任三年,現在不過纔剛剛開始,算不得什麼。
林招隱強壓下內心的不滿,帶着隨他一同監軍南下的三百千牛衛繼續往成都城的方向走去。
“來人止步!”
林招隱剛到成都城下,成都高聳的城牆上傳來了一陣喝止聲。
“本使乃新任劍南監軍使林招隱,你們還不速開城門放行?”林招隱抖了抖身上的紫袍,對城牆上的守軍道。
林招隱本以爲守軍聽到了他的身份,還不應該屁滾尿流地下來給他開門賠罪?可是守城的守軍根本沒有半點給他開門的意思。
守軍對林招隱道:“監軍大人稍後,末將未曾收到上峰的指示,還請監軍大人稍待,末將先往節度府請示。”
守城的將領說完,也不管林招隱的態度,徑直便扭頭下了城,往城中的節度府跑去了。
守城將領這一去至少是半個時辰的功夫,晚春的日頭已經有些毒了,林招隱在陽光下一曬就是許久,連頭都有些暈乎乎的。
就在林招隱身體有些撐不住,準備找個地兒歇息一番的時候,城門終於緩緩打開了。不過迎面走來的不是靖王李瑁,而是靖王府的長史高適。高適是靖王府的大管家,常和宮中打交道,林招隱自然是識得的。
“哎呀呀,罪過啊罪過,監軍大人來此爲何不早些和府中打招呼,來的如此突然,竟叫監軍大人在此久候。”高適方一出現在林招隱的視線中,連換上了小跑,一路跑了過來,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
“高大人客氣了,本使奉皇命南下監軍,受皇上信任,自當一切從簡,豈能太過鋪張呢?”林招隱雖然沒有什麼太高的才幹,但是基本的隱忍之道還是知道,若是連這點頭忍不下來,林招隱也不會在爾虞我詐的皇宮中活到今天。
“監軍大人果然隨和,下官佩服。”高適隨口誇讚了兩句。
林招隱看了看四周,還是沒有發現李瑁地身影,於是問道:“敢問高長史,不知靖王殿下何在,本使和殿下許久未見,早已對殿下思念非常了。”
林招隱的意思無非就是間接地想質問李瑁如此怠慢是爲何意,高適也聽了出來,高適笑了一聲回道:“殿下剛剛得知了監軍大人來此,高興萬分,本想着親自來迎接大人的,無奈殿下軍務繁忙,一刻脫不開身,不得已留在府中處理軍務了,還望監軍大人勿怪。”
林招隱大度地擺了擺手道:“高長史說的哪裡話,殿下不負皇恩,自然應以軍務爲重,今日之事本使自當上表皇上,爲殿下請功。”
林招隱說着客氣,但心裡到底還是存了怨氣,嘴上說着請功,其實無非就是威脅李瑁和高適,將他們對自己尊重些罷了,自己畢竟是皇上派下的,李瑁雖貴爲皇子,但也該有所尊重。
林招隱把話說完,便當先入城,準備帶着千牛衛的軍士一同進來,可林招隱剛剛進來,跟在林招隱身後的千牛衛軍士便都被守門的將士擋了下來。
“高長史,這是何意?”林招隱指着阻攔的軍士,面色不悅地問道。
高適拱手回道:“回監軍大人的話,去年冬日,成都混進了吐蕃的奸細,還放火燒了成都武庫,損失慘重,殿下爲杜絕此事再次發生,便明文禁令,任何持刀劍入城之人均需反覆覈驗,確認無誤後方可入內。”
林招隱死死地盯着高適的眼睛,問道:“難道本使的人也不例外嗎?”
高適一臉肅穆地擡起,臉上根本不見絲毫的恐慌和畏懼,反倒還隱隱有一絲殺意。
“這是殿下的意思,監軍大人若有疑意大可向殿下講明,但在此之前,任何人不得抗殿下之命,違者,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