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門別賦
阿嬌的突然昏迷,讓所有的事情都偏離了它預定的軌道。於是,慕容軒留在了長門宮,劉徹也忘記了去計較月兒等人的罪名。只是整個後宮,卻因爲慕容軒的到來,而忽然掀起了層層波浪。
慕容軒留住長門宮的消息,不能,也無法隱瞞。就連長樂宮的王太后知道了這個消息,也急忙找來了劉徹,詢問他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母后,此事朕自有主張,母后毋須擔心。”劉徹淡淡的說道,下意識的,他隱去了自己招慕容軒進宮的真正原因。是不想讓母后對她的成見更深一些麼,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胡鬧。”王太后鳳眉緊皺,“陛下怎麼可以讓一個外男住在宮裡呢?”
“母后,他是進宮來爲阿嬌看病的。”有些話,要半真半假才更容易讓人相信。
果然,王太后聽了劉徹的話,皺起的眉頭隨即鬆開,只是:“阿嬌怎麼了?難道太醫院裡的人都是吃白食的?”
“母后,阿嬌又昏迷了,就是因爲太醫院的那羣人沒用朕才召了那慕容軒入宮的。”
王太后見劉徹堅持,便不再多說了:“既然陛下已經決定了,那哀家便不再過問了。”
“母后放心,朕自有分寸。”
於是,劉徹結束了他的請安,而慕容軒,也被同意繼續留在了長門宮。只是,王太后雖然是不再過問了,但這卻並不表示後宮那羣最喜無事生非的宮妃們會一言不發。不過,好在阿嬌直到現在都還是昏睡着的,所以這些麻煩她並不需要擔心。而慕容軒幾乎是足步不出長門宮,自然也無須面對這些。唯一需要忍受的人,便是劉徹了。只是他帝王的權威讓他只一個眼神便可讓那些刮燥的宮妃們望而卻步。
七月十日,這一日便是阿嬌與劉徹約定的五日之期期滿的日子了,只是,此刻的她,卻仍舊躺在牀上,一點轉醒的跡象都沒有。這日一早,慕容軒去阿嬌的房中看過她之後,便踏出了長門宮。
一路上,慕容軒白衣銀髮謙謙君子的模樣引得一干宮女太監極高的回頭率。而他面對這些,一律是微笑以對。這麼多年了,他早已習慣了這樣的仰視。只有那個女子,只有她會走到他身邊,輕輕的握起他的手,用她並不算多溫暖的手,溫暖着他的身心。也因此,他纔會不顧一切的想要抓住她的手,哪怕,不能一生相守。但這一次,他不願再違背自己心底最真實的想法。
宣室殿內,劉徹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慕容軒,目光微閃。這個男人,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便讓人覺得有一股無形的壓力撲面而來。自他出現的那一刻起,就讓自己莫名的排斥着。
“你來了,可查清楚了?”
“是。”慕容軒點頭道,“此事跟阿嬌無關,而且,阿嬌喝下的藥中,也有紅花的成分。”
“你說什麼?”劉徹皺眉問道,他不認爲太醫院的太醫們都無能到了這種地步。
“阿嬌是服下了紅花,只不過她的體質特殊,所以太醫纔會看不出來。”慕容軒繼續解釋道,“當初在雪山之巔,她服下了許多珍稀藥物,導致她的體質有些改變。一般的藥進入她的體內都會被中和。”
“即便這樣也不能證明事情跟她無關吧?”劉徹冷聲問道。
“當然。”慕容軒頷首,他也沒期望這樣就可以讓劉徹不再懷疑阿嬌,“李夫人的安胎藥中的沒有加入紅花。藥碗上的殘留成分證明,起碼在熬藥以及將藥端到披香宮中這段時間,那藥是乾淨的。所以,這件事並不能怪在阿嬌的頭上,任何人都有嫌疑,而且這其中阿嬌的嫌疑反而最小。”
“那麼究竟是誰做的?”慕容軒的話,劉徹半分都沒有懷疑。只是不知道他的不懷疑,是因爲對慕容軒醫術的信任,還是因爲終於相信了阿嬌的自白。
慕容軒聞言忽然溫潤一笑,讓劉徹微微一怔:“我只是爲了證明她的清白所以纔會到這裡,至於其他,陛下似乎找錯人了。”他只是大夫,不是捕快。
劉徹聽了這話,眉頭微皺,眼中有一抹寒光一閃而過。但是他終究還是壓下了心頭怒氣,面容平靜的說道:“找不到兇手,如何證明她的清白?”
“找兇手該是刑部的事情吧。”慕容軒的語氣,依舊是那般的雲淡風輕,似乎絲毫都沒有將劉徹這個帝王至尊放在眼裡,“還是,陛下身邊竟連一個可用之人都沒有?”竟然需要讓他一介大夫改行做捕快。
慕容軒的話字字都在挑戰着劉徹的威嚴,只是,最讓他生氣的,不是他的話,反而是他說話的語氣和態度,那種淡然和平靜,讓他不自主的想起長門宮的那個女子。他和她之間如此相似的熟悉讓劉徹心中悶悶不快。
“朕自會讓人去調查此事,你的任務就是將阿嬌救醒。”良久,劉徹才緩緩地下達了最後的指令。
“遵旨。”這一次,慕容軒恭恭敬敬的接了旨,只是不知,他的恭敬,是因爲對帝王之命的服從,還是,另有其他含義。
“關於安胎藥的事情,朕需要詳細的解釋。”
“好。”慕容軒爽快的答應了下來,然後也當真跟劉徹詳詳細細的說了起來……
當他從宣室殿中走出來的時候,沒有人知道他跟劉徹究竟說了些什麼,衆人只知道,阿嬌涉嫌謀害李夫人的罪名已經完完全全的摘除乾淨了。至於剩下的後續工作,比如究竟誰是幕後黑手,這就不是慕容軒所關心的了。後宮中的那些人雖然關注,但是對於這個皇宮來說,每時每刻不明不白的流產的人還少嗎?查與不查又有什麼意義呢。而對於劉徹而言,他雖然在意這個孩子,但這並沒有重要到讓他爲此而徹查到底,時時督促。所以,他不過是隨意的吩咐了一下下人之後,便再沒有爲此費過額外的心思。
只是,不知道是因爲劉徹的不在意讓調查的人員沒有盡全力呢,還是因爲這幕後之人隱藏的太深了,雖然劉徹下令去查了,但卻是什麼蛛絲馬跡都沒有查出來。這樣的結果,作爲受害者的李娃自然不會就這麼接受了。她哭訴過,哀求過,但是她的眼淚喚不回劉徹的憐惜,反而讓他的眼中漸漸出現厭惡的神色。這個認識讓李娃心中一驚。她已經失去了孩子,再不能失去劉徹的寵愛,否則的話,陳阿嬌的下場就是她的前車之鑑。所以,慢慢的,就連李娃,也不再提及流產事件了。一時間,皇宮中所有的人,似乎都患上了選擇性失憶症,可對此事閉口不提。
又一個日落,宣室殿中,劉徹正勤勤懇懇的工作着。桌案上,是層層疊疊的奏摺,看過的,沒看過的,堆滿了桌案。當劉徹在最後一本奏摺上寫下御筆硃批之後,這才放下手中的狼毫,伸手揉了揉太陽穴,略顯疲倦的目光中透露出一絲追憶。
他忽然擡頭,看向長門宮的方向,眼中神色莫名:“阿嬌,你又贏了一次。”又一次的,他這般輕易的放過了她,就如當初在漪蘭殿中一樣。他的懲罰高高的舉起,卻輕輕的放下,沒有給她造成任何的傷害。劉徹忽然想,若是慕容軒沒有來得話,他會怎麼對她呢?是繼續幽禁長門,還是乾脆賜她三尺白綾?這個時候劉徹才訝然發現,若是慕容軒真的沒有出現的話,他仍然不會真的對她怎麼樣。只是,這種莫名的不捨和憐惜,劉徹下意識的將它當做是自己對阿嬌的補償,而不是旁的什麼。
而此時,距離宣室殿最遠的長門宮中,慕容軒正守在阿嬌的牀前,一雙眼,一瞬不轉的看着她,彷彿是在期望下一刻牀上沉睡的佳人便會睜開雙眼,靈動如昔,風采如昔,像以往一般的跟他言談嬉笑,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躺在牀上,沒有半點生機的模樣。這樣的阿嬌,讓慕容軒忽然感到一陣害怕,害怕她會像當初那樣一睡不醒。
“阿嬌,你要快點醒來,知不知道?”慕容軒握着阿嬌的手,喃喃低語。
只是,不管他怎麼說,阿嬌躺在牀上,依舊是一動不動,沒有半點要轉醒的跡象。
這時,月兒端着一碗蔘湯從外面進來,她一眼便看到了守在阿嬌牀前的慕容軒,心中不由得有些動容:小姐昏睡了三日了吧,這些日子以來,慕容公子衣不解帶的照顧在小姐的牀前,這樣的深情,恐怕是陛下怎麼也做不到的吧。這樣想着,月兒忽然覺得,阿嬌選擇了慕容軒,或許是對的吧。雖然她以前也沒有反對過阿嬌的選擇,但是直到今天她才真正的理解了並贊成着阿嬌的選擇。
“慕容公子,您已經守了小姐三天了,還是換月兒來吧,您先去休息一下。”月兒將蔘湯放在一旁的小几上,一面對慕容軒說道。
只是她的好意慕容軒卻不願接受:“不用了,你把蔘湯交給我便去忙你的事吧,我會照顧她的。”
月兒聞言,剛準備跟慕容軒說自己病沒有什麼事可忙的,但是一觸及他疲憊卻依舊堅挺着的身影,她的話卻突然說不出口了。這個時候,即便是勸他去休息,也是一種殘忍吧。這樣想着,月兒便不再堅持了。她將小几上的蔘湯遞到了慕容軒的手裡:“那就勞煩慕容公子了。”
慕容軒接過蔘湯,對着月兒輕輕一笑,似是在感謝她的神善解人意。然後端着湯碗輕輕攪動着,以便讓蔘湯變得涼一些,不會燙到阿嬌。
“慕容公子,小姐她會醒過來嗎?”月兒看着依舊沉睡的阿嬌,不無擔憂的問道。
“會的。”慕容軒頷首,眼中,是說不盡的堅定。就算真的有什麼萬一,他也會讓她醒過來的。
“可是,爲什麼都這麼多天了小姐還是沒有醒呢?”月兒咬着牙問道,不是她不相信慕容軒,而是阿嬌上一次的昏迷帶給了她太多的害怕。
“會的,她一定會醒的,一定會的。”慕容軒忽然大聲的說道,他重複着同樣的話,不知是想要說服月兒還是他自己。實際上,慕容軒的擔心一點都不必月兒少。因爲相對於月兒他更清楚阿嬌上一次會昏迷的原因是什麼,而正因知道這些,他的擔心註定了比月兒只多不少。
月兒聽見慕容軒這樣說便不再問了,她再深深地看了慕容軒和阿嬌一眼,然後無聲的退了出去,並幫他們關好了門。
慕容軒伸手替阿嬌拂開被風吹到臉上的髮絲,輕聲喟嘆道:“阿嬌,你可聽見了,有這麼多人都在等着你醒來呢,你怎麼可以讓大家等你這麼久呢。”
“你知道嗎,你那個叫月兒的丫頭,每天都會幫你燉蔘湯,還有那個小福子和小路子,他們啊,每天都給天上的神仙磕頭念阿彌陀佛,大家都希望你快些醒過了,你聽到了嗎?”
“阿嬌,”慕容軒握着阿嬌的手,深情的說道,“阿嬌,是你先要闖入我的生活的。如今,既然是你先抓住了我的手,那麼我就不會允許你放手的。我不答應,也不會再放開手的。阿嬌,你聽到了沒有,我是不會放手的。所以你快些醒來吧。你這個樣子讓我很擔心,你知道嗎?”
月轉星移,晨光微曦,當天空中太陽終於代替了月亮開始守護人間的時候,慕容軒依舊守在阿嬌的牀前。也許是慕容軒的深情守候終於打動了上天吧,所以,當第一縷陽光從窗臺射進臥房的時候,牀上的人兒終於有了一絲微妙的變化。
當慕容軒發現阿嬌的睫毛好似動了一下的時候,忙一瞬不轉的看着她,一顆心,砰砰聲的跳着。
慢慢的,在慕容軒緊張的注視下,阿嬌緊閉了多日的雙眼終於緩緩地睜開了。她纔剛一張開眼,映入眼簾的便是慕容軒的滿面憔悴。她的心忽然抽了一下,有說不出的動容。這個男人,該又爲她吃了多少苦。
“醒了?”慕容軒輕聲問着,生怕自己的聲音大一點會驚嚇了阿嬌。
“嗯。”阿嬌在慕容軒的目光下,微微一笑,“我睡了幾天了?”
“四天了。”慕容軒壓抑的語氣中,有不易察覺的後怕。
“原來我已經睡了這麼久了。”阿嬌輕聲嘆道,會沉睡這麼久是她所沒有預料到的,也難怪慕容軒會這麼擔心了。
“阿嬌,以後做什麼事之前先告訴我一聲好嗎,不要再這麼冒險了。”慕容軒拉起阿嬌的手,用懇求的語氣說道。若是當初他知道那藥她會拿去給自己服用的話,他一定不會那麼輕易地就給了她的。
阿嬌聞言,自然懂了慕容軒沒有說出口的話,因此跟他保證道:“好,我答應你。”
“阿嬌……”
“軒,我知道這次是我太魯莽了,人家以後不會了嘛。”阿嬌抿着嘴,一邊拉着慕容軒的手撒嬌道,“我也是沒辦法嘛,我保證,以後一定不會拿自己去冒險了,好不好嗎?”其實要不是被人逼到了這一步的話,阿嬌也不會在這個時候用這種方法的。
“你呀!”慕容軒輕輕將阿嬌擁入懷中,“真是個小麻煩。”總是讓他不知該如何是好,如何才能更好迴護她。
“可是你喜歡這個小麻煩,是不是?”阿嬌將自己的頭埋在慕容軒的頸項間,驕傲的笑道。
“是啊,我喜歡這個小麻煩,愛極了這個小麻煩!”慕容軒感受着懷中的嬌盈,一顆心才終於穩定了下來,不復之前的空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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