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隨着天炎老人一聲令下,數千巫族手中登時出現各色法寶,閃着道道強光,向着成不驚等人斬去。
那些法寶中以長矛長槍居多,此時攜着無盡威勢鋪天蓋地而來,就彷彿天際驟然下的一場暴雨一般。場上天劍山莊衆弟子也是紛紛舉劍相抗。
那些法寶自高空而下,力量何其之大,就算是有些弟子手上長劍是絕世利器,也不免被射殘,射穿,隨即被貫穿了整個身體。成不驚見到身邊弟子接二連三的死去,想到方纔尚且鮮活的生命就這樣逝去。成不驚不由心中大慟,兩眼竟然是流下了血淚。
多年來,自己都早已麻木,連當年兒子成然死時,都未有流淚的他。此時此刻,竟然是流淚了,竟然還是血淚。
眼前一片血紅,早已遮擋住了視線,成不驚面目猙獰,陡然間一聲悲愴的大喝。十幾道本命劍氣自身體中爆射而出,將那紅光瞬間刺破,向着天炎老人衝殺而來。
那天炎老人見狀,嘴角浮起一絲冷笑,伸手一招,就只見漫天鋒芒登時調轉方向,齊齊向着成不驚射去。天炎老人寒聲道:“成不驚,老夫就讓你看看,什麼叫做實力的差距!”隨着話音,一股強力的威壓襲來,壓制住成不驚,成不驚嘶聲怒吼,卻也是不能前進半分。
而此時漫天法寶轟然攻下,只見當先數杆長槍刺透了成不驚的身軀,並且帶着成不驚向後道飛而去。直到那山洞口,成不驚方纔穩住了身形,而第二波攻擊又至。
只見成不驚鬚髮怒張,面上血淚橫流,身上千瘡百孔,兩手張開,彷彿在迎接那漫天鋒芒一般。擡頭仰天狂喝道:“成不驚,永不降!永不降!哈哈哈••••••”隨即就見他將身上的長槍猛的向後一刺,將自己整個身軀釘在了山壁之上。而後,萬千法寶紛紛刺來,卻是再也不能將成不驚擊倒,也不能將他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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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一輪明月緩緩升起,直到中天。
此時遠處的山上站着兩名老者,身後還有幾十名道修弟子。當先一人正是楚無憂,只見楚無憂道:“天策兄,你派出的那幾名弟子爲何還不見回來,莫非已然不測?”
這時就見楚無憂身邊一位老者搖頭道:“應該不會,我那幾個徒兒,皆是可以化爲魂形,來無影去無蹤,當不會有事。”這老者正是魂修門派天葬門的掌門孫天策。
楚無憂聞言,沉聲道:“但願如此,只是現在月已中天,成不驚一行恐怕是失敗了,我們去尋他們吧。”
孫天策也是點點頭,正欲說話,就聽見不遠處隱隱有微弱的破空之聲傳來。旋即就見到幾團雲霧飄然而來,化作人形,正是孫天策的幾個弟子。
當先那名弟子見到孫天策,驀地跪倒在地,泣不成聲。孫天策見到幾人魂化而來,料想必是有什麼變故,豈料那弟子卻是跪了下來,痛哭流涕。而再看後面的幾位弟子,也是面色沉重,有人眼中含淚,有人面帶殺氣,卻都是流露出濃濃的悲痛。
孫天策急忙道:“怎麼了,發生了何事?”
那弟子道:“死了,都死了••••••”
楚無憂與孫天策面面相覷,暗道:“莫不是成不驚他們已然被殺?”但是衆人皆是知道成不驚凶多吉少,可是爲何這幾名弟子卻是如此的情緒激動?當下不再多想,二人對視一眼,帶領一衆修士向着前方疾馳而去。
此時巫族大軍早已經退回城中,獨留了那一處山洞在夜中靜立。楚無憂一行落了下來,藉着皎潔的月光朝洞口處看去,也是紛紛面色大變。
只見洞口前一方空地上,滿是屍體,身上千瘡百孔,釘着無數長槍。但那些屍體一個個卻都是面露堅毅,統一的眼睛圓睜,看向一個方向,赫然正是震州。
楚無憂與孫天策面上慘白,緩緩向着前方行去。只見一名天劍山莊弟子臨死時,沾着身上的鮮血,在地上寫道:“回家!”而再往前,卻是成不驚的身軀站的筆直,萬千法寶釘在身上,卻也是未曾佝僂過一分。
楚無憂見狀,對着成不驚的屍體躬身一抱拳,嘆道:“成道友走好,楚無憂在此立誓,不殺盡巫狗,永世不得輪迴!”
而這時那天葬門掌門孫天策看着成不驚,也是抱拳道:“雖然你我當年有過百般恩怨,但是現在都一筆勾銷了。你因八州而死,來日老夫必定爲你報仇雪恨。只要老夫活一天,天劍山莊便會在整個八州修真界存在一天。”
隨即,孫天策對身後十幾名天葬門弟子喝道:“送諸位道友榮歸!”隨着孫天策的話音,只見那十幾名弟子紛紛站在一起,手中結出一個個奇異的印訣,口中吟唱道:“一朝身殞,客死異鄉,魂兮散去,送屍而回••••••”
隨着這些弟子們的吟唱,就只見那些身死的天劍山莊弟子屍體,竟然緩緩地站了起來,自動排成一隊。後一人雙手搭在前一人的肩上,結爲一道長長地線,緩緩升空而起,向着震州方向緩緩地虛空而行,直到看不見了蹤跡。
此時,楚無憂二人再看向成不驚,只見其早已經被那些法寶打得稀爛了,若是將那些法寶拔出,估計成不驚瞬間便會化爲一團血肉。要是趕屍回震州,也是不可能了。
站立在成不驚屍體前,楚無憂深深嘆了口氣,揚手打出一道神通。只見金光亮起,成不驚的屍首瞬間便化爲一團飛灰,隨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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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依舊靜謐,此時巫族主城上空突然行走着一隊修士。只是那些人一個個身體僵硬,步伐遲緩。若是細看,當會發現正是那天劍山莊弟子死去的屍首。
守城的巫族修士們自然是發現了這一異狀,只見左側主城中陡然飛出一道紅色身影,來到這些屍首旁邊,正是天炎老人。
天炎老人見到竟然是白日裡斬殺的那些天劍山莊弟子,不由面色一變,暗道:“莫不是之後又有魂修來了?這趕屍之法爲魂修偏門之術,唯有修爲極高,才能憑藉着屍體中一絲尚存的魂力,牽引而動。不知會是誰呢?”
只是微一思量,但見到這些屍體們緩緩離去,天炎老人驀地冷笑道:“哼,想落葉歸根,做夢!老夫讓你們挫骨揚灰!”說着就見其雙手之上陡然間升起兩團炙熱的火焰,向着那一隊屍體燃燒而去。
豈料就在這時,屍體之外像是有什麼阻擋一般,那火焰還未觸及,便即消散。緊接着一股極爲滄桑厚重的氣息散發開來,一道靈力急速擊來,打在天炎老人的身上。只見天炎老人驀地噴出一口鮮血,倒飛落下半空。而那隊屍體此時也是走的遠了。
天炎老人眼露驚駭,不管胸前傷勢,緊緊盯着那遠去的屍體,面色大變,喃喃道:“怎麼可能?這是八州大地之靈?這些螻蟻們怎能請動大地之靈來守護?”
就這樣,那些屍體們一路行來,沒有再遇着一絲阻擋,漸行漸遠。天濛濛的亮了,屍體們也是回到了震州——他們的家!
青山在晨霧中顯得隱約飄逸,山谷中一座巨大的莊園隱現,正門上匾額寫着“天劍山莊”四個大字,鐵鉤銀劃,劍氣凌然。而這時,那一隊屍體緩緩行到山莊門前,靜靜地立了半晌,旋即散開,隱沒在山林中,陷入泥土裡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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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州,東來山脈。
魔神宮中,衆人聽完楚無憂二人的訴說,都是一陣沉默。想到成不驚如此惡名昭著的一個人,竟然能做出如此轟轟烈烈的行徑,都是爲之感到欽佩。
魔祖也是長嘆一聲道:“無論成不驚道友之前行事如何,單單憑着此舉,也足以流芳百世了。”
歐陽后土也是點頭道:“雖然道魔大戰當年如何激烈,但是孰對孰錯也是難說。成不驚雖然當年在我魔族眼中,不算是好人,但今日我全族依舊敬佩於他。人之好壞,除非是像那天炎老人一般壞的徹底,便很難評判了。”
衆人正說着,突然聽到魔祖一聲慘叫,面色陡然間蒼白起來。衆人不由一陣大驚,魔祖此時可以說是整個八州修士的領導者,若是有什麼意外,那可真是羣龍無首了。
只見魔祖額上冷汗涔涔,面色一會兒變得通紅,一會兒卻又是蒼白如紙。漸漸地,只見魔族驀地大喝一聲,一滴鮮血自眉心飄出,化爲一道紅光在虛空中消散。
歐陽后土見狀,心中一動,想到了魔族傳承中的一個典故。大驚道:“魔血相承?”
那滴鮮血飄出後,魔祖漸漸變得平靜了下來,聽到歐陽后土如此說,魔祖點點頭道:“不錯,正是魔血相承。”旋即眉頭微皺,眼中露出一絲追憶,一絲疑惑,喃喃道:“佑兒,果真是你麼?你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