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看不到邊際的湖泊在車輛的左側隨風蕩起了波浪,旁邊屹立着一棟棟源自舊世界的建築。
它們有的已經坍塌,有的破敗異常,有的表面蓋着已然枯黃的植物,時不時往下飄落一些。
“這裡就是紅石集?”開車的龍悅紅頗爲詫異地問道。
他們離開野草城南下已有一段時間,根據“孫叔”孫飛、“無根者”團隊首領費林提供的大致位置和途中幾支遺蹟獵人小隊指的路線,他們勉勉強強找到了怒湖區域,鎖定了一個較大範圍。
然後,他們再根據人類活動留下的痕跡,找到了這座位於湖畔的城市廢墟。
——在沒有衛星提供定位,又沒有嚮導的情況下,他們只能依靠這種笨辦法,畢竟白晨也只是知道和了解紅石集,從未真正來過。她曾經的活動區域侷限於“盤古生物”、“最初城”和“白騎士團”之間。
這也是絕大部分遺蹟獵人和荒野流浪者的常態,雖然有可能居無定所,逐遺蹟而生,但還是被情報、物資、人脈、膽量、經驗侷限於某個區域內。
副駕位置的白晨也有些不解:
“這裡像是已經荒廢了很久。”
“那些屎還比較新鮮,說明這裡有不少人活動,就算不是紅石集,也應該知道紅石集在哪裡。”後排的商見曜用確定的口吻說道。
他對自己發現的痕跡很有信心。
從野草城出發的時候,爲了湊集換取軍用外骨骼裝置的物資,蔣白棉提議把多餘的那輛車賣給了“無根者”商隊。
因爲商見曜抱着吉普車,死活不肯鬆手,表示大家已經是同伴,得不拋棄,不放棄,所以,“舊調小組”只能變賣許立言贈送的那輛防彈越野。
而爲了提高吉普的生存能力,增強大家的安全係數,蔣白棉花了換來的差不多一半物資,請費林他們給這輛車加了防彈玻璃和較厚裝甲,改造了電能發動機。
——旅途所需的食物和彈藥,他們當然不會自己準備,直接打報告回了公司,通過陳旭峰,拿到了很大一批。
公事就得公辦!
聽到商見曜的話語,蔣白棉擡手抵了下鼻子:
“進廢墟,到處轉一轉,看能發現什麼。”
說完,她瞥了眼商見曜手中的書籍:
“看得怎麼樣了?”
臨出發前,她利用商見曜的“特權”,從野草城公共圖書館借了一批比較冷門,與疾病有關的書籍。
“很有收穫。”商見曜看着龍悅紅將車輛駛向城市廢墟。
“哦?”蔣白棉用語調錶示了好奇。
商見曜認真回答道:
“學醫救不了全人類。”
蔣白棉一時有點茫然:
“什麼意思?”
“有效的組織,探索的精神,實驗的勇氣,科學的方法,知識的傳承,纔是最重要的,而醫學只是其中一個環節。”商見曜侃侃而談。
“那麼,你有找到應對‘疾病島嶼’的新思路嗎?”蔣白棉直指重點。
這段時間,商見曜總是毫不避諱地和她討論“疾病島嶼”的事情,所以,她也就不幫他避着白晨和龍悅紅了。
商見曜嚴肅回答道:
“沒有。
“只能按照目前的想法再接再厲。”
“不錯,保持這種屢敗屢戰的精神。”蔣白棉鼓勵了一句。
白晨望着水泥開裂、鋼筋支出的建築廢墟,猶豫了一下,還是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其實,真的可以生一場小病,感受下疾病的真實模樣。”
“我也有考慮這個方案。”雖然以前已經否決過商見曜的類似想法,但實際上,蔣白棉並沒有徹底放棄這個方向,“主要是這傢伙壯的跟頭牛一樣,根本不生小病,如果刻意感染,嚴重程度很容易不受控制,哎,實在不行,就等回了公司再說吧。”
龍悅紅張了張嘴,本想說點什麼,可又理智地閉上了嘴巴。
下一秒,商見曜開口了:
“可以讓龍悅紅先感冒,然後再傳染我。”
“這有什麼區別?”蔣白棉罵了一句,“好了,觀察周圍。”
此時,看起來略顯陳舊和破爛的軍綠色吉普駛入了那片在湖畔延伸出去很遠的城市廢墟。
舊世界的類似廢墟總是讓人一眼看不到盡頭,大的超乎想象。
這裡和“無根者”營地旁邊那個廢墟很像,大量的建築坍塌,路面下陷,沒什麼有價值的事物留存,一片荒涼,異常寂靜。
“在舊世界,這該是多麼熱鬧的地方……”龍悅紅想起了沼澤1號遺蹟“燈亮”後的場景。
而那不足以還原舊世界城市景象的十分之一。
“人類文明的消退有時候比我們想象得要快和徹底,有的時候,又比任何人認爲的都要堅韌和頑強。”蔣白棉望着窗外不知死去了多少年的城市,跟着感慨了一句。
白晨則做着細緻的觀察:
“這些坍塌和毀壞都有些年頭了,不是最近才發生的。”
具體有多少年,她不是專業人士,沒法判斷。
“至少排除了紅石集在最近被人摧毀的可能,嗯,前提是,這裡確實是紅石集。”蔣白棉看着毫無生氣的灰白混凝土、雜亂支棱的鋼筋、雜草內顯露出來的玻璃渣和鏽跡斑斑的空洞窗框在眼前一一掠過。
他們在這死寂的城市廢墟里繞了十幾二十分鐘,始終沒找到人類聚居的痕跡。
“看來走錯了,紅石集在附近別的地方。”開車的龍悅紅說出了自己的判斷,“這麼大一個城市廢墟,也不像集鎮啊。他們應該是經常到這邊來尋找有價值的物品,才留下了那些痕跡。”
聽到他這句話,商見曜一下變得精神,彷彿已經確定這裡就是紅石集。
“喂!”龍悅紅知道這傢伙的思路是什麼樣子,忍不住抱怨了一聲。
同樣的,蔣白棉也把握到了商見曜的“推理”過程:
龍悅紅命不好,運氣不太好,所以他選擇的路線、給出的答案往往和正確偏離。
既然如此,當他說這裡不像是紅石集時,那這裡很可能就是紅石集!
蔣白棉還沒來得及責罵商見曜,維護龍悅紅的自尊心,表情突然微微一變,彷彿有點哭笑不得。
她咳嗽了一聲,指着路旁一棟雖然沒徹底坍塌但異常破敗,明顯也是遭過炮擊的高樓道:
“裡面有人。”
“對!”商見曜以非常肯定的態度附和道。
他們同時感應到那棟樓內有人類的電信號和意識存在,而且直線距離不超過十五米。
龍悅紅的表情頓時變得有點複雜。
“巧合,巧合。”蔣白棉乾笑着安慰了一句,“停車吧,我和商見曜進去找那個人問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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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見曜也跟着安慰起龍悅紅:
“我現在更肯定你對我們小組的重要性了。
“你就是我們的指北針!”
什麼指北針,不是指南針嗎?龍悅紅下意識冒出了一個問題。
瞬息之間,作爲商見曜的好朋友,他理解了這是什麼意思:
指南針是用來指正確方向的,指北針是用來排除錯誤路線的!
這個剎那,他有點牙癢。
“你要小心哪天小紅在背後打你黑槍。”蔣白棉邊推門下車,邊說了商見曜一句。
商見曜想了下,走到駕駛座車窗外,誠懇說道:
“你可以直接告訴我,不喜歡我用這件事情開玩笑。”
說完,他露出微笑道:
“但我接受的前提是,練習格鬥時,你打贏我一次。”
“小學生級別的激將法。”蔣白棉從旁邊走過,評價了一句。
龍悅紅沉默了幾秒,看着商見曜道:
“我會努力的。”
之前的格鬥訓練裡,他雖然一直在努力提高自己,但長久以來的自我認知,讓他接受了“平庸”,沒有必須打贏誰誰誰的勝負心。
目送商見曜和蔣白棉進入路旁大樓後,白晨、龍悅紅分別拿着自己的武器,下車監控起周圍區域,包括可能存在狙擊手的樓頂。
過了一陣,兩人交換位置時,白晨忽然低聲說了一句:
“每個人都有運氣差的時候。”
龍悅紅怔了一下,露出了笑容:
“謝謝。”
那棟建築內,蔣白棉和商見曜迅速鎖定了大廳邊緣一個房間。
他們隨即放輕腳步,越過灰白石塊和玻璃碎片衆多的區域,抵達了那裡。
交換了下眼神後,商見曜默契地繞了半圈,守在了房間另一個出口處。
等他就位,蔣白棉纔在裡面的人射擊不到的區域,大聲喊道:
“出來吧,我們已經發現你了。”
木門緊閉的房間內一片寂靜,似乎什麼都不存在。
隔了十幾秒,商見曜面前的側門無聲打開了。
一個灰撲撲的二十多歲男子貓着腰,鑽了出來。
他突然頓住腳步,擡起腦袋,看見了一張陽光燦爛的笑臉:
“找到你了!”
商見曜手中的“冰苔”已經抵在了這男子的額頭。
這男子立刻舉起雙手,表現得非常馴服:
“我輸了。”
聽到這句話,商見曜倒是有些詫異:
“你爲什麼要說你輸了?
“我們又沒有在比賽。”
被他用槍指住額頭的男子坦然回答道:
“這是我們紅石集的規矩,也是我們教派的教義。”
“教派?”商見曜的眼睛驟然發亮,“你們的教義難道是捉迷藏,躲貓貓?”
這男子怔了好幾秒纔回答道:
“不是,是時刻警惕,時刻躲藏。”
商見曜想了一下,反問道:
“這和我說的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