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真正戰爭的狀態?人類好渺小……就像是那些武器的奴隸,用生命爲它們增光添彩……龍悅紅看見一枚枚炸彈落下,一發發導彈飛來,覆蓋了“舊調小組”所在的這片區域。
他知道,以吉普改裝過的防彈裝甲,根本擋不住這種程度的轟炸,自己等人能否倖免,只能期待於幸運。
龍悅紅彷彿看見自己的生命開始倒計時,一時既絕望,又眷戀。
絕望是他想不到辦法躲避,只能眼睜睜看着,而比起開門下車,翻滾掩藏,吉普只要未被直接命中,好歹還有一層不弱的防護,眷戀是他捨不得,不想就這樣死去,想返回“盤古生物”,給父母和弟弟妹妹炫耀自己在地表的收穫,分享可以說的各種經歷,過物資相對充裕的平常生活。
就在這時,他聽到後排另外一邊的商見曜大叫了一聲:
“這不科學!”
什麼不科學……龍悅紅茫然之際,看見商見曜撲了過來,揮出了拳頭。
這拳頭直奔他耳後而去!
喂!你覺得不科學就要打我?龍悅紅剛閃過這麼一個念頭,就因爲猝不及防,被商見曜一拳悶中。
砰的聲音裡,他眼前一黑,昏迷了過去。
而在此之前的那個剎那,龍悅紅眼角餘光看見組長也從副駕位置支起了身體,一邊用右拳揮向開車的白晨,一邊將左掌對準了“加里波第”朱塞佩。
蔣白棉這番動作只比商見曜慢了那麼一點。
沒有知覺的黑暗逐漸消失,龍悅紅找回了些許思緒:
商見曜爲什麼要喊不科學?
不科學什麼要揍我?
這樣也好,昏迷之中被炸死至少不那麼痛苦……
念頭漫無目的發散間,龍悅紅忽然感覺黑暗在晃動。
這晃動越來越劇烈,在黑暗中硬生生打開了一條縫隙,照入了刺目的光芒。
龍悅紅猛地睜開了眼睛,看見商見曜的身體從“加里波第”朱塞佩上方橫了過來,一手抓住自己的肩膀搖晃,一手拿着電筒,照自己的臉龐。
“……”龍悅紅先是茫然,接着擡手遮住了眼睛,“停停停!”
“他醒了。”副駕位置的蔣白棉喝止了商見曜。
商見曜遺憾地關上了電筒,鬆開手掌,坐了回去。
龍悅紅心中一動,霍然坐直,左顧右盼。
他發現吉普完好無損,小組成員沒一個受傷,周圍的街道雖然略顯破爛,但沒有被轟炸過的跡象。
更爲重要的是,吉普似乎剛駛離悉卡羅寺附屬停車場不久,而他記憶中不是這樣:
自己等人都快拐入另外一條道路了!
“這……”龍悅紅脫口而出,“夢境?我們剛纔被人拖入真實夢境了?”
“而且還是連在一起的夢境。”副駕位置的蔣白棉嗓音低沉地做出迴應。
“從單機遊戲變成網絡遊戲了。”商見曜附和了一句。
“剛纔差點出車禍。”白晨對自己不知什麼時候睡着做夢的事情心有餘悸。
這一方面是夢中的轟炸讓她感受到了死亡的臨近,另一方面是現實的短暫沉睡讓她差點把吉普開進路旁一棟房屋內,從牆壁處。
龍悅紅恍然大悟,望着商見曜道:
“你說不科學是因爲覺得不真實,懷疑是夢境?”
“對。”商見曜難得正經,“我們都覺得‘最初城’應該沒誰會這麼大手筆對付我們,太浪費了,我們所有的賞金加起來能買幾枚導彈?”
也是啊,那種待遇是公司行動集羣層次“享受”的……龍悅紅回想剛纔的夢境,覺得確實如此。
商見曜繼續說道:
“一懷疑是夢境,我就決定拿你實驗一下。
“真實夢境裡的昏迷等同於現實的昏迷,而昏迷之後,會失去對周圍環境的感應能力,也就不再會被真實夢境裡的致命打擊影響到。”
龍悅紅憋了幾秒才做出迴應:
“謝謝你啊!”
他倒也不是太生氣,因爲商見曜不拿自己當實驗品反而是把自己留在危險隊列裡。
這時,白晨看了眼後視鏡:
“組長,我們是被‘拂曉’領域的‘心靈走廊’層次覺醒者盯上了?”
這比夢魘馬的“真實夢境”強大不少,而且那位似乎還擁有強制入睡這個能力!
“舊調小組”最擔憂的事情發生了。
“強制入睡”配“真實夢境”看起來是那樣的無解!
蔣白棉神情頗爲凝重地點了點頭:
“對。
“從現在開始,我們每時每刻都可能重新進入夢境,而自身無法察覺,我們的認知會欺騙我們。”
…………
北岸廢土,韓望獲、曾朵和格納瓦繞了半圈,出了那片污染嚴重的區域,進了處小鎮廢墟,找了個遮風避雨的地方。
弄燃篝火後,曾朵坐在旁邊,照看着架於上面的水壺。
火光搖搖晃晃間,她忽然笑道:
“我小時候最嚮往和大人一起外出狩獵,於廢墟內尋找各種物資,而現在,只希望能有一片沒污染的農田,不需要再冒險就可以生存下去。”
正在準備晚餐的韓望獲看了她一眼:
“你還是會想到自己啊。”
曾朵尷尬一笑:
“這很正常啊,有選擇的情況下,誰都會想自己過得更好一點,這不是沒有嗎?
“我昨晚就有夢到我的病還能治。”
韓望獲的表情突然凝固了。
幾秒後,他沉聲說道:
“我也夢見了。”
“啊?”曾朵一臉茫然。
格納瓦閃爍着紅光的眼睛望了過來:
“你們被人拖入‘真實夢境’了?”
“你的夢是什麼樣子的?”韓望獲忙追問起曾朵。
曾朵在夢境細節上已記得不那麼清楚,但整體概況還是能描述出來。
聽完之後,韓望獲頗爲凝重地說道:
“我和你做的夢一樣。”
“這……”曾朵有些驚恐又有些迷茫,不明白這樣的夢境究竟代表什麼。
“如果你們在真實夢境中死去,現實也會死去。”格納瓦解釋了一句。
他轉而對韓望獲道:
“小衝的存在,大白他們的去向,應該都被夢境的主人知道了。”
“那怎麼辦?”曾朵脫口問道。
韓望獲沉着回答:
“等下拍電報給薛十月、張去病他們,提醒他們注意。”
“嗯,希望能來得及,北岸廢土環境複雜,從這裡到最初城,除非坐飛機,否則不可能一天就抵達。”曾朵寬慰起自己。
即使飛機,也得經常躲避這裡的極端天氣。
不過,對方也能拍電報通知自己在最初城的同夥。
…………
“那怎麼辦?”龍悅紅下意識詢問起來,然後主動提出了建議,“我們可以現在掉頭,返回悉卡羅寺,那裡有‘佛之應身’,有多位‘圓覺者’,肯定能讓敵人放棄。”
蔣白棉盯着夜幕下的街道,緩慢搖了搖頭:
“一,我們即使回到了悉卡羅寺,這一切也可能只是夢境;
“二,我懷疑今晚的巧合確實不是巧合,目的也不是想讓我們去霍姆生殖醫療中心。”
她進一步解釋道:
“七樓的某位也許預知到了有敵人在外面守着我們,故意製造異常,將我們逼出悉卡羅寺,借敵人之手幹掉我們,消除隱患。”
很顯然,這是不想讓“舊調小組”去霍姆生殖醫療中心的那方。
龍悅紅仔細一想,發現組長這個猜測確實符合邏輯,能解釋所有的問題。
“敵人究竟是誰,爲什麼要針對我們?我們沒得罪信仰執歲‘拂曉’的教派啊……還有,他是從哪裡知道我們在悉卡羅寺的……”白晨邊放慢車速,邊提出了問題。
這些問題並非沒有意義,弄清楚了它們說不定才能找到對抗強大敵人的辦法。
蔣白棉似乎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斟酌着說道:
“不外乎三種可能:
“一,最初城的強者,專程來逮捕我們,‘拂曉’領域的覺醒者未必就信仰‘拂曉’。但如果是官方勢力,我們現在的遭遇絕對不會只有這些,而且,更大概率來的是‘虛擬世界’的主人。
“二,七樓那位的朋友,在他沒法出手的情況下,特意來幫他。不過這也有個問題,那位是怎麼通知朋友的?他似乎被限制,辦不到類似的事情。”
說到這裡,蔣白棉聲音一沉:
“三,一直在暗中抹殺舊世界毀滅線索的那個隱秘勢力。他們知曉我們獲得廢土13號遺蹟秘密實驗室的通行口令後,專門來清除我們。這也有一個問題,他們是怎麼知道我們在悉卡羅寺的,‘預言’,或者通過別的什麼辦法或渠道?”
蔣白棉話音剛落,“加里波第”朱塞佩醒了過來。
他又驚又怒道:
“你們先是打暈我,現在又電擊我,究竟想怎麼樣?
“咦……”
他發現自己身上並沒有電擊的痕跡。
…………
等待時間來臨拍發電報的韓望獲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將我和曾朵拖入‘真實夢境’的那位爲什麼不在獲得情報後,直接讓我們在夢中死去?”
這樣一來,他們就不會察覺端倪,不會拍電報提醒薛十月等人。
而且,夢中死亡這種方式也不用直面格納瓦,不用擔心自己的能力是否可以影響機器人。
格納瓦窮舉了多種可能後,發出了略帶合成感的男中音:
“也許當時的黑暗裡出了什麼事情,驚走了他。
“也可能是滿足了什麼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