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見曜回頭看了一圈,見所有房間內確實都沒有人影,只好嘆了口氣,將目光再次望向正前方那扇血紅色的大門。“事到如今,只能進去當面問小衝了!”魯莽的商見曜代表大多數,低聲說了一句。
克服掉種種困難,他伸出雙手,按在門上,開始發力。血紅色的大門緩緩敞開,內裡一片幽暗。
商見曜一鼓作氣,大步通過了房門。
他的四周頓時被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籠罩了。
“小衝!小衝!”商見曜大聲喊了起來。
他的聲音遠遠傳開,卻沒有迴盪的感覺,這讓此地顯得不像是房間內部,而是廣闊無垠的荒原。
“小衝!小衝!”商見曜鍥而不捨。
依舊無人迴應他。
就在商見曜嘗試具現出擴音器時,他聽到了嗚嗚咽咽的聲音。
那是一個女性於不遠處低聲哭泣。
“小衝,你竟然還有女性人格?”商見曜又是震驚又是羨慕。
那女性低低地哭着,沒有理他。
商見曜自顧自地做起猜測:
“難道是受欺負產生的委屈人格?
“呃,這哭聲我怎麼覺得好耳熟,感覺在哪裡聽過……”“啊對!”商見曜啪地握右拳擊左掌道,“我在那個灰土風的合院裡聽過!”
那疑似來自第八研究院的青年科學家林碎。
商見曜瞬間變得興致勃勃:
“小衝,你成年之後在暗戀林碎,以至於分裂出了一個模仿林碎的人格?”
低泣的女聲停了下來,幽幽說道:
“我就是林碎。”
“啊?”商見曜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
還好,他智商不低,有冷靜理智的那面,又飽受蔣白棉薰陶,迅速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我剛纔開的不是真正血紅色大門,我進的是你製造的幻境?
“你果然來阻止我了!
“你是十一月的執歲’碎鏡’?”
那女聲嗓音飄渺地嘆了口氣:
“你繼續往前,就能離開這裡。”
“呃·…··”商見曜又一次愣住,接着恍然大悟,“你暗中倒向改變現狀派了?
林碎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若有似無地啜泣了起來。
商見曜相當好心地問道:
“你是被逼的嗎?”
林碎依舊在不遠處低泣,時左時右,時前時後,沒有個確定的位置,至於意識,商見曜更是完全感應不到。
“既然你不說,那我就不問。”商見曜很有禮貌,轉變了話題,“你當初爲什麼想維持現狀,現在爲什麼又改變了立場?”
林碎的嗓音幽幽響起:
“你繼續往前吧。”
很顯然,她不想回答商見曜的問題。
商見曜本待苦苦勸說,結果對方又一次低泣起來,彷彿藏着滿腹的傷心事。
“好吧好吧,我現在就走。”商見曜一方面懂禮貌,講文明,另一方面又擔心糾纏下去會激怒林碎,慘遭攻擊。他邁開腳步,盲人般往前走了幾米,視線裡隱約出現了一團更淡的黑,就像被洗過的墨漬一樣。
那團黑屹立在那裡,似乎正是離開的大門。
這個時候,林碎依舊在黑暗的深處若有似無地啜泣着。商見曜好心寬慰道:
“我不知道你遭遇了什麼樣的痛苦,只能勸你看開一點。”
說着,他張開雙手,微揚身體,望着斜上方道:
“處處幻夢,何必認真?”
林碎沉默了幾秒道:
“這句話是我教他們。”
“……”商見曜一時無言。
林碎又開始了低低的哭泣,沒過幾秒,連哭聲都消失了。直到此時,商見曜才走向那團更淡的黑。
來到近處後,他發現那果然是一扇門,縫隙裡透着微弱的光芒。
商見曜打開了這扇門,走了出去。
可他並沒有回到走廊上,而是出現於一片綠茵繽紛的田野。
這裡天空一片澄澈,到處聳立有寶塔和菩提樹,遍地散落着金、銀、瑪瑙、琉璃等事物。
更遠一點的地方有座山,山頂有一尊黃金鑄就般的巨大佛陀盤腿於蓮臺之上。
山的周圍,一位位穿黃色僧袍披紅色袈裟的僧侶坐在那裡,專注地聽着佛陀講法。
他們有的皺紋很深,有的臉龐一片鐵黑,反射着佛光,共同點是對商見曜的靠近都無動於衷。
“原來佛門的大部隊在這裡。”商見曜之前就疑惑高塔之外的“新世界”沒幾個僧侶。
他旋即顯化出半人半機械的普渡禪師法相,對着那座佛陀雙手合十,行了一禮:
“南無阿褥多羅三藐三菩提,還請菩提佛祖點化貧僧,解我迷惑。”
背靠菩提巨樹,坐於蓮花寶座之上的那尊佛陀沒有迴應他,聲音莊嚴而宏大地對所有僧侶道:
“生住異滅,萬法皆空……
“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生滅滅己,寂滅爲樂……
“本體寂靜,離一切之相,故名寂滅··…···
“一切行無常,生者必有死;不生必不死,此滅最爲樂……”
普渡禪師聽得連連撓頭,恨不得現出商見曜本相,大鬧這“極樂淨土”,壞那佛陀講法。
他不斷詢問,那佛陀都不理不睬,只講入滅之理、超脫之道。
“哎,和‘碎鏡'一樣,不願意面對自己背叛'莊生',暗中改變立場的事實……”誠實的商見曜咕噥起自己的推測。
他只好往這片“淨土”一端由佛光凝聚成的金色大門而去。
漩渦狀的建築門口,蔣白棉靠着針對性的方案,只用了十幾分鍾就返回了這裡。
——她在小型城市外圍時,始終望着那座高塔直線前行,反正只要靠近了那裡,不管最終是從哪個方向過去的,都會來到核電站所在的這片區域。
而來到這裡後,在只有兩棟大型建築的情況下,蔣白棉不至於迷路到核電站那邊,等抵達漩渦狀建築的邊緣,她則故技重施,用繞行的方式回到門口。
蔣白棉揹着商見曜,抱着板條箱,快速通過“前臺區”和“等待區”,又一次來到了那片她目前還沒法進入的區域。
她試着深入了一米,立刻就感受到了腦袋在抽痛,不得不退回了原位。
沒有猶豫,蔣白棉將裝着核彈頭的板條箱放在一側。
然後,她解開綁帶,讓商見曜脫離自己的背部,靠躺於附近沙發處。
做完這一切,蔣白棉盤腿坐下,拿出水囊,開始吃能量棒,短暫休息起來。
她這是在等待商見曜進入“莊生”心靈世界的深處,打開那扇血紅色的大門。
到時候,她也許就能趁機進入前方那片區域了,而那裡很可能藏着第八研究院的終極成果。
爲了不錯過很可能短暫的時機,蔣白棉不打算繼續搜索樓上的“普通研究區”等地方,準備稍作休息就每隔一分鐘嘗試着前行一下,以此判斷是否能深入。
反正到樓上探索,最後收穫的應該也是一堆資料和某些研究人員的情況,依靠它們,蔣白棉組建一個專業團隊,花費個十幾二十年,應該能還原第八研究院的終極成果,可現在,終極成果大概率就在她前方那片區域內,她爲什麼還要額外浪費時間?
那緩不濟急啊!
出了“極樂淨土”,商見曜回到了過道上。
在他前方不遠處,血紅色的大門靜靜屹立。
他剛纔遭遇的一切彷彿只是幻境,從他看見那扇大門開
始,似乎就陷入了幻覺。
商見曜轉過身去,發現過道兩側的大門全部敞開着,且沒有人影,與之前一模一樣。
“厲害啊!”商見曜讚美起“碎鏡”。
形成對比的是,血紅色大門的左右,各有一扇門,一扇畫着太極陰陽魚,一扇塗着大量的點和線,開了個鑲嵌玻璃的缺口。
就在這時,右側那扇房門的小窗戶上出現了一張眼冒紅光的臉孔。
而這張臉龐本身呈銀黑色,閃爍着金屬的光芒。
“機器人!'新世界'也有機器人?'莊生'的回憶?”商見曜突然興奮。
那張屬於機器人的臉孔隔着門上那扇窗戶道:
“不要再前進了,不要破壞現在的一切!”
“你是哪位執歲?”商見曜有禮貌地問道。
那機器人的臉孔猛地扭曲,變成了一臺液晶顯示器。它用略帶譏諷的語氣道:
“我不是執歲,我們見過。”
“猜不到。”商見曜坦然搖頭。
那液晶顯示器呵呵笑道:
“我是‘未來’。”
商見曜先是恍然大悟,接着好奇問道:
“你怎麼不開門,被關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