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濤聽到這個聲音之後,立刻就意識到,在洛坎屋子裡的一定是何勇生。他四周看了看,很快就竄上了一棵樹。這竹樓比較高,從他所在的位置要看到屋裡的情況並不容易。當他到了樹上之後,從竹片搭起來的牆壁縫隙中看到了那顆鋥光瓦亮的光頭。
“你急什麼!從這裡過去不難,難得是要避開邊防的巡邏。每隔一段時間那邊都會有邊民的馬幫過來的。我已經找人給你在老街那裡辦了證件了,到時候你和那邊過來的邊民一起過去,直接走口岸走……”洛坎坐下之後,一邊喝着茶醒酒,一邊解釋道。
何勇生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是跟你說我想翻山過去嗎?你只要給我找個帶路的就可以了。”
“山?翻山過去可沒那麼容易。以前是有的,可邊境上的雷區都沒清理乾淨呢。要走還是從口岸走好,你又不帶貨冒那個險幹嘛?”洛坎朝他翻了個白眼。
他不知道這個傢伙爲什麼那麼着急要出境。原本他是不想接這個生意的,可看在錢的份上還是答應了。可這傢伙也太急了。忙中出錯的道理洛坎是明白的。他在邊境做了這麼多年偷渡走私的生意,一直沒出過問題,最關鍵的一點就是計劃周詳。
“我不想等!我要馬上離開這裡。”可何勇生卻堅持要翻山走,他不想再等待下去了。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彷彿在他的身後有着一條獵犬隨時都會撲過來。
就連他說話的時候,都是一邊說一邊看着四周。彷彿在某個陰影裡就藏着那雙狠厲兇悍的眼睛。而此刻那雙眼睛的確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盯着他,不過他在屋子裡是無法看到雷濤的。
雷濤聽着屋子裡的爭執,最終洛坎拗不過何勇生的堅持,答應明天就找人,後天送他翻山越境。這樣何勇生才略微放心了一些。
等他們睡着了之後,雷濤思慮再三還是給聶紹安打了個電話。聶紹安連夜趕來和雷濤見面。
見面之後雷濤就提出要聶紹安幫忙布控,最好是在何勇生進山之前就實施抓捕。對於雷濤的意見,聶紹安考慮了一下之後覺得還是不行:“你不知道這邊的民風彪悍,這個洛坎,我也託當地的警方瞭解過了。他是族裡老頭人唯一的孫子,在村寨裡的號召力還是很強的。如果貿然在他家抓捕,他很有可能煽動不知情的鄉民和警方對抗。事情鬧大了之後,很難收場的。對於我們的抓捕也會很不利。”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聶紹安沒有和雷濤說起。他到明城之後,第一個見他的就是明城緝毒支隊的賀祥志。賀祥志對他說了一些情況,希望他在抓捕何勇生的時候最好不要讓洛坎察覺到警方已經在關注他了。因爲這涉及到省廳和緬甸方面的一個協同剿滅販毒團伙的大計劃。洛坎和瘋馬團伙都是整個販毒網絡中比較關鍵的環節,一旦打草驚蛇,後果會很嚴重。
他到明城之前,瘋馬不知道被誰暗殺了。瘋馬團伙內部出現了一些問題,這讓明城警方已經很被動了。如果洛坎這個和緬甸方面的聯絡人再出問題,對於整個的行動都會產生不良影響。
聶紹安建議還是等何勇生進山之後以邊防巡邏發現他們偷渡的方式實施抓捕。這樣一來何勇生被捕後,只要警方做些掩飾工作,洛坎就不會懷
疑自己已經受到了監視。
雷濤聽他這麼一說,才知道其實聶紹安來南傘之前就已經知道洛坎的存在了。照這樣看,聶紹安還是可以信任的。考慮了一下他說的具體情況後,雷濤同意了聶紹安的建議。他們商量好了具體的配合方式和行動計劃之後,各自分開了。
聶紹安要回去和邊防方面聯絡請求配合,而雷濤則負責盯着何勇生。第二天一早洛坎就出去了。而何勇生一直躲在屋子裡沒有出過門。雷濤藏身在山上看着山腳下的洛坎家,整整一天一夜他都沒有閤眼,就怕中途會出現什麼變故。
第三天凌晨,天色只是有些微亮,洛坎就帶着何勇生出門了。雷濤爲了不打草驚蛇隔着好遠跟着他們。走了一段路之後,在一座小橋的橋頭,已經有一個人等在這裡了。估計這就是洛坎幫何勇生找的嚮導。三人談了幾句之後,洛坎就折返迴響水寨去了。
雷濤在山上遠遠的看着山路上的一前一後的兩個人,等了一會兒之後,就跟了上去。這周圍都是山,在山間小路上行進的兩人在晨霧中忽隱忽現。走了一段路之後,雷濤拿出地圖確認了一下他們現在的方位。如果按照他們現在的前進方向應該是往炮樓山的方向去的。這和聶紹安與邊防協調後,估計的大致方位是一致的。雷濤立刻用電話通知了聶紹安。
“雷濤,你繼續跟着他們。我這邊已經做好了準備。巡邏隊已經在那邊幾個點完成了布控……”聶紹安電話裡傳來的消息,讓雷濤心裡安定了不少。
雷濤和他們保持這將近七八百米的距離。而且他並沒有走在路上,而是隱身在路邊林子裡的。跟着他們又繼續走了一段路,太陽漸漸從東方升起,而晨霧也在陽光的照射下漸漸散開了。這時走在前頭的嚮導轉回頭和何勇生說了一句什麼。雷濤直到這時才發現這個嚮導竟然是珀紗的丈夫德諾。
這個意外發現讓雷濤的心裡不由得一緊。他沒想到洛坎竟然會把德諾找來給何勇生帶路。他的腦海中想到了那個可憐的姑娘,本身染上了毒癮,回到家鄉後嫁了人正準備好好過日子。可她的丈夫卻又陷入了這種事情裡。如果今天何勇生被捕,他作爲共犯肯定也是跑不了要坐牢的。那珀紗該怎麼辦?
這些問題在雷濤心裡一點點地閃過。他怔愣在原地大概有十幾秒的時間。等他回過神來後,才發現山路上兩個人都不見了。雷濤心中一急立刻向前疾追了過去。
他往前跑了一段路之後,細細嗅探了一番,發現他們的氣味已經不見了。再折返回去才發現,他們突然上山了。找到了他們上山時留下的幾個腳印之後,雷濤再次打開了地圖查看了一番確定了具體位置之後,打了電話給聶紹安。
“他們突然中途變道了,現在往滴水洞的方向去了。”雷濤如實的報告了這個突發情況。
聶紹安和身邊的邊防站的負責人商討後回覆道:“他們應該是往34號界樁的位置去了。我剛剛和邊防的同志討論了一下,他們爲什麼會突然改道走這條路的情況還不太明朗。也許……也許是發現你了。”
雖然聶紹安說得很委婉,但他還是選擇相信邊防站的同志的判斷。經滴水洞往34號界樁去的路,雖然略微近一點,但路途上要
經過好幾處比較危險的地方,按理說他們不該選擇如此難走的路。中途突然變向,很有可能是發現了雷濤。
按照聶紹安的意思,雷濤就先別跟下去了。他們會派人趕到34號界樁守候的。雖然不一定能來得及,但至少要穩妥些。聶紹安最後補充了一句:“……秦殊的父親還躺在醫院裡,你要是再出了事情……我回去不好向小秦交代啊!”
他也是把雷濤當成了秦殊的男友。畢竟如果不是男女朋友關係,雷濤如此的行爲很難有一個讓人信服的解釋。
雷濤自己知道到底是因爲什麼他必須抓住何勇生。可這個原因說給聶紹安聽,他也不一定會相信。他思慮了一番之後,還是決定繼續跟下去。現在只有他跟着何勇生他們。如果他們中途再轉向別的什麼地方呢?這裡連綿不絕地全是山。任何一個地方都可以穿越國境。邊防武警雖然對周圍的情況比雷濤熟悉。但和從小就出生在這裡的德諾是沒辦法比的。有着德諾的幫助,何勇生隨時都可以逃出去。而一旦他逃出去,秦殊一家就會生活在極度的危險中。
以何勇生那種性格,他一定是不會放下心中的糾葛和仇恨的,以後隨時隨地都能想辦法回國來加害秦殊或她的家人。爲了將這種潛在的威脅消除掉,雷濤必須在他離境之前抓住他!
秦曼當年的死,一直在他午夜夢迴時讓他愧悔不已。當他和秦殊相遇之後,他的心裡就有了這種想法,一定要保護好她,還有她的家人。
可秦爸爸就在他的面前被何勇生打了一槍。也正是這一槍,將雷濤心中的怒火徹底點燃。在醫院的走廊裡,只能通過兩層玻璃看着ICU病房裡躺着的生死不知的秦爸爸。那個時候,他就向秦曼的在天之靈發誓,不抓住何勇生絕不罷休。
“聶隊,我會跟下去。進到山裡之後信號可能不太好……你就等我的消息吧!”雷濤朝着聶紹安說了這麼一句後就掛斷了電話。
聶紹安則在電話那頭連着喊了他好幾聲。而當他隨後再撥回去的時候,電話已經處於“暫時無法接通”的狀態了。
“陳指導,聯繫不上了。怎麼辦?”聶紹安轉過頭對身邊的一位武警軍官說道。
這個陳指導員在南傘這邊駐守了十來年,也算是個老邊防了。他考慮了一會兒之後,立刻下令:“二排長!你帶一隊人從夾壁溝穿過去,路上小心點。按照他們的行進速度,你們應該會在……老炮樓附近相遇的。”
隨即就有一隊士兵出發了。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聶紹安的心裡稍微平靜了一些。
事實上,何勇生和德諾兩人之所以變道,的確是發現了身後有人跟蹤。而提出轉向往34號界碑方向的是德諾。
“我德諾可是這方圓百里最好的獵手,從來都只有我抓捕獵物,還沒見過哪個野獸可以來捕獵我呢!”德諾縱身一躍上到一個陡坡之後,一手抓着一顆野藤,另一隻手則伸向了何勇生。
何勇生心裡可沒他那麼輕鬆,自從德諾發現身後的樹林裡隔着老遠好像有人在跟蹤時,他第一個反應就是雷濤跟來了。
他輕輕地擺了擺手,以自己的力量爬上了這段陡坡。雖然他的表面上沒什麼,可心裡卻是充滿了恐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