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種便是,琉璃樹與迷魂散合用,不過這種方法是有時限的,六個時辰之內生效,六個時辰後便會無效。”
六個時辰,自己去的時間剛好是六個時辰內,那麼是不是說,在之前長月對軒轅暮早已是用了這種方法。他也提到過,是長夜對他下了迷魂散。難道竟真的是自己誤會了?
“琉璃樹出自哪裡?”唐婉晴繼續追問。
“天降。”
唐婉晴說不出是該開心還是應該抱歉。開心軒轅暮沒有背叛她,抱歉她對他的誤解,應該對他造成傷害了吧,他還會一如既往的對自己好嗎?突然就有了種想要逃避的念頭,或許自已已不能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了。
無論怎樣,他當真封了長月爲妃,是否說明他也喜歡了她。與人共侍一夫,她可以忍受嗎?曾經她以爲自己可以,事實證明在面對軒轅暮的時候他還是不知所措。知道真相以後,還是會心痛,或許一切都是自己的錯。原本就不該嫁入皇宮,不該付出愛,只是她卻愛了還愛得深了。
愛就愛了,那又有什麼辦法呢。
這一晚,如想象的一樣軒轅暮沒有來,很多下人都在議論皇上是否去了暖日閣,最後還是嚴公公爲了平息謠言,說出了皇上在御書房批摺子。這些議論唐婉晴自然是無從知曉,夏日的夜很清涼,唐婉晴卻無法入眠,起身披了一件衣服便出了棲鳳宮。
月色涼如水,一身睡服卻又草草披了件外衣的唐婉晴便在月下傷神。在這棲鳳宮或許只有她還裝着重重的心事難以入睡,她沒太注意身上衣服的顏色,旁人卻看的清楚,那衣服跟月光一樣雪白,讓人心憂下一刻她便飛入月亮之上,再也不回來。
軒轅清靜靜的在一處角落中觀察着這個傷心不堪一擊的人兒,心頭涌起的不僅是陣陣心疼,還有嫉妒,他嫉妒軒轅暮。他嫉妒軒轅暮可以以一種不容質疑的口吻捆住眼前的人,甚至讓她心甘情願爲他傷心難過。
唐婉晴有些類似留戀的情感,輕輕撫摸過冰冷的宮牆,又用目光測了測牆的高度,無奈自語道:“這麼矮的城牆,怎麼就將我鎖在宮中出不去了?”
軒轅清不自覺攥緊的手指發出清脆的響聲,無奈這裡太過安靜了。
“誰?誰在那裡?”唐婉晴並沒有想要移動身形過去查看的意思,她在等待那人自己站出來。軒轅清自然是不能站出來的,但也沒有走。兩人就這麼僵持着,誰都沒有動作。
唐婉晴見他不想現身便也沒有勉強,棲鳳宮內守夜的宮女盡數被她遣回了,如今宮內只有她一人,若要對她不利一早便下手了,何必躲在暗處直到讓她發現。“相識便是友,或許我們不認識,我也不知道你此行的目的,既然你不想說我自不會問,強人所難之事至少如今我還辦不到。”
軒轅清沉默,他不能開口講話,他的聲音會暴露他的身份。
唐婉晴突然低聲輕嘆,像是在詢問他又像是在詢問自己:“人爲什麼會有七情六慾?偏偏是用來讓自己難過傷神的麼?”
軒轅清甚至慶幸她此時不能說話,因爲唐婉晴問出的問題他無法回答,這也正是他無數次詢問自己的話。
“夜色已深,煩請儘早離去,今夜之事我不追究,不說明其餘之人不會追究。”月色下襯得唐婉晴出奇的美,她怔怔的看着明月,軒轅清怔怔的看着她。許久才聽得一陣風吹草動的聲音,不是他聲,正是軒轅清離開了。
一連幾日,唐婉晴再也沒有見到軒轅暮,似乎就是那麼經意不經意之間刻意疏遠了。
歐陽鴻攜靈香公主回朝,因爲天降一方最近安定了許多,軒轅暮下發詔書,讓他們提早回朝,主要也是不放心靈香的安危。
堂堂朝合公主,若是被挾持,不僅有損皇家顏面,還會讓天降佔據主動權。靈香公主要瘋,軒轅暮便隨着她,但真到關鍵時刻,他還是有自己的安排,由不得也不允許靈香胡來。
唐婉晴一早便得知了消息,下午她以男裝離宮,入了相府。
“誰?”房內的歐陽鴻警覺站起。
“我啦。”唐婉晴對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從一旁的牀後閃了出來。歐陽鴻的眼珠子都要瞪得掉出來了。
“你……”還沒等他說出第二個字唐婉晴撲上去捂住了他的嘴,“不是說了不讓你說話嗎?我是偷跑出來的。”
察覺軒轅暮沒有繼續開口的意思,唐婉晴才漸漸鬆開手,輕撫自己不斷起伏的胸口。仔細聽了聽,感覺外面並沒有下人闖入的意思,才徹底鬆了口氣。唐婉晴也不見外,獨自坐下來飲茶。
“婉晴?你怎麼從皇宮出來了?”歐陽鴻笑着坐在唐婉晴的對面,看着他朝思暮想的人面容下深深的憔悴。“長月公主的事,我聽說了。”
唐婉晴飲茶的動作停滯下來,將茶杯放在茶桌上,輕笑道:“現在,應該是月妃了。不說這個了,事實已經如此。你跟靈香公主如何了?我可是等不及要幫你們主婚了,到時候可要好好謝過我這媒人才好。”
歐陽鴻心中一陣難過,他的婉晴,如今便是想盡一切辦法讓自己娶妻,“婉晴,我帶你離宮好不好?”
唐婉晴的臉色開始變得有些蒼白,隨後笑道:“不好。”
“爲什麼?”難道她也如自己一般,愛的深了?
一個月前,運城大漠。
“歐陽鴻,我都跟你一起呆了這麼些日子了,你當真對本公主沒有一點感覺?”靈香不滿道。
歐陽鴻背對靈香負手而立,落日時的運城很美,即使卷着風沙也擋不住雄渾的氣魄。此時的陽光很刺眼,照在人身上很卻很溫柔,長月望着歐陽鴻的背影,他被風捲起的衣襬和如墨的黑髮和諧的飄動着,明明就在眼前卻讓靈香覺得這個人那麼遙不可及。
“公主,入夜風大,請速回營帳。至於我與公主的私事,容日後再談。”他多想忘記,忘記曾經的一切,忘記喜歡時的心動,忘記她一切的好,只是這多少時日,他依舊急着念着,掛心着,彷彿入了魔一般。
靈香公主跑到他前面,擋住了他直視落日的視線,“歐陽鴻!今日說便又如何?她真心喜歡的,愛着的是我皇兄,不是你。難道你當真要覬覦我皇嫂不可?而我靈香又有哪裡對不起你,讓你這般躲着避着,早知如此,當初便真該讓皇兄擬一道賜婚詔書,讓你就算想逃也逃不掉。那時,我就把你拴在家中,看你還能躲到哪裡?”
歐陽鴻被迫與她直視,卻絲毫沒有怨憤之意,並不因爲她是公主,而是因爲她的敢愛敢恨,“公主仁慈,不強求歐陽鴻,歐陽鴻自然也懂得感恩,以後公主若有何公事儘管吩咐,歐陽鴻聽候差遣。”歐陽鴻抱拳行禮。
靈香又怎麼會高興,指着面前的歐陽鴻一陣跺腳,“你、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歐陽鴻知道今日是躲不過了,無奈嘆氣道:“公主,我與你是不可能的。”
“爲什麼?”靈香難以置信的看着他,在她搬出自己的皇兄之後,他居然還敢如此公然的拒絕,她不懂,即便他與唐婉晴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可是如今她已是自己的皇嫂,歐陽鴻這樣傻等又有什麼意義。
“爲什麼你寧願選擇等一個永遠不會愛你的人,卻不選擇與我成親?難道我靈香真有那麼不濟嗎?是,就算我從小被嬌慣壞了,但是爲了你我願意改啊,我願意盡全力去改。我會學着做飯洗衣,會做一個好妻子爲你生兒育女,就算吃苦受累我也心甘情願,這些我可以,唐婉晴可以嗎?”靈香叫喊的聲音已經有些啞了,淚水也長流不止。
似是被提到了痛處,歐陽鴻眉頭緊皺,臉色有些蒼白。是啊,這些婉晴都做不到,那自己爲什麼還要守着回憶繼續等待呢?歐陽鴻笑了,笑的那樣開心,那樣心滿意足,“因爲早已愛的深了。”
“因爲我愛他,比我想象的要更愛他。”說着這些話,唐婉晴的眼圈不自覺便紅了,淚水就那樣斷了線滴落在茶桌上,濺起一圈水花。
歐陽鴻心中支撐的一點彷彿就那樣真實的與唐婉晴心中的點重合了,同樣是因爲愛,他卻只能看着心愛之人經受苦難,而他心愛的人卻也心甘情願的爲了她愛的人歷盡苦楚。同樣都是愛,同樣都愛的辛酸。
沒有人知道此時的歐陽鴻是多麼想將唐婉晴攬在懷中,讓她盡情的釋放心中的痛苦,但是他忍住了沒有這麼做。或者說他不能這麼做,她已經很辛苦了,自己再不能給他增添負擔。
許久,桌上的一圈水花已經變成蘊開了一大片水跡,唐婉晴才抱歉的對歐陽鴻道:“對不起,桌布在哪?我幫你擦乾淨。”
歐陽鴻伸手按住她想要起身的勢頭,輕聲道:“不礙事,靈香公主與我,我們註定不會在一起,我註定不會喜歡她,你總不希望看到成親後我們都過得不幸福吧?”
唐婉晴還想再說什麼,但是卻沒開口,如今她又能說什麼。說對不起,我不希望你因爲我而一生孤獨嗎?說我希望看到你幸福,而靈香可以帶給你幸福嗎?這些她都沒有權利說,除非她徹底離開皇宮,離開那個緊緊牽繫着她的是非之地,而這又有多少可能呢?在選擇將自己徹底交付的時候,她已經離不開了,無論走多遠她都會回到那個捆住她手腳的地方,這已經成爲了習慣。
“我聽了你的話,嘗試忘記,嘗試去喜歡她,但是我發現已經不行了。”歐陽鴻一字一句說着他離開的這些日子以來想過最多經歷過最多的事,結果就是,他不會放棄即使窮其一生,也要盡心守護,讓她永遠在受傷之後有一處療傷之地。
唐婉晴看着他,眼神中充滿感激,心中的感動肯定會有,只是如果是愛,她已經無法再付出了,因爲那些已經全部給了軒轅暮,再也收不回來了。“謝謝你,歐陽,我沒有權利說對不起,所以我想說,謝謝你。”
歐陽鴻輕拍她的肩膀,笑道:“好,我接受你的謝意。”
此時屋頂上一個身影悄然閃去。
皇城,御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