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正是因爲她是個柔弱女子纔會有許多能做的事,以至讓他和唐婉晴都經歷了這一生最痛苦的日子。
這日以後軒轅暮便沒再踏入過暖日閣,他並不憎恨長月,只是覺得不見總比整日看着心中卻想着別人要好很多,對自己對長月都好。
棲鳳宮軒轅暮卻也不經常去,只是入夜之後默默看幾眼又離開。很多次唐婉晴明明沒有入睡卻還要裝作睡得安穩,如此這般纔是最磨人的,明明放不下卻還要硬撐着當做放得下,一切都不容易。
唐婉晴摺好手中的書信,兀自輕嘆一聲,“含幽,身份果真不簡單。”她輕輕拂過腰間的寒光,一道凌厲的劍光一閃即逝,窗外有石子滾落的聲音。
“誰在外面?”顏兒警覺的詢問道,說着便要開窗一探究竟。
“無妨,他若要繼續聽便由他聽去吧。”唐婉晴緩緩道,一聲風吹樹葉般輕微的響動,唐婉晴便感到窗外的人已經不在了。這個人似乎已經監視了她許久,能躲過衆多夜的耳目如此貼近她身邊,只有一個原因,他是夜內部之人。只不過動機便不得而知了,許是洪五爺派來監視她,也許是其他什麼原因。自己這個傀儡頭領也做了一段時間,至少洪五爺對自己還沒有下手的打算。如此一想,她也不甚擔心。
顏兒倒是佩服她家主子的大氣,只是這人還不知是敵是友,若是對她家娘娘有什麼威脅,那怎麼可以。“娘娘,您怎麼能放走他呢?”顏兒不解。
唐婉晴清淺一笑,“他如今還殺不了我,否則也不必這麼多日還不下手,他有顧慮。”
“這人倒也有幾分本事,棲鳳宮這種地方也能闖進來。說起來娘娘,您也該設守夜了,奴才們雖說盼着睡個好覺,卻也不想娘娘受累,撤守夜這件事一日兩日便也罷了,時間久了奴才們怕有疏忽啊。”顏兒心中疑惑,卻也沒有多問。
唐婉晴只笑了笑,沒再作答。
尚小寧有些慌亂的逃離了棲鳳宮,確實被發現了,但是他想不通的是,這女人明明有實力抓住他爲什麼卻要放他走呢?難道說要放長線?尚小寧被唐婉晴的動作完全搞糊塗了,或許她早在自己第一次監視她時就已經發現了,她卻始終沒有點破,究竟是何用意。事到如今他也不想猜了。
多少次他詢問長月腹中之子是否自己的骨肉,長月都遮遮掩掩避而不答,逼得急了便態度強硬的說是軒轅暮的皇子。可那兩個月裡卻是一點懷孕的反應都不曾有過,不久前孩子沒了,長月結結實實的大醉了一場,他才得知那孩子果然是自己的。
如今孩子沒了,軒轅暮與唐婉晴便與他有了血仇,他又如何顧得了大皇子的囑託,若不是唐婉晴,月兒也不會被醉酒的軒轅暮推倒在石桌上掉了孩子。一切罪名都歸於了唐婉晴,顯得那麼理所應當。
“那丫頭帶來了?”長月一臉冰冷,飲着杯中的清茶詢問。
“人已經到了京都,只憑娘娘差遣。”尚小寧低聲回道。
長月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眼神中盡是陰險毒辣的神色,“讓她回到那人身邊,其他的我自會告訴她怎麼做。”
“是。”
春日風景上好,唐婉晴卻出不了這棲鳳宮,多少個日子她已經數不清了,只是一天天過,過到何時便是何時。顏兒怕她不知時節冷暖,便從桃園處折了最漂亮的幾隻桃花插在了宮裡,看着十分喜慶。
“抓刺客啦,有人行刺月妃娘娘!”大清晨便聽見有不少宮女太監在棲鳳宮外喊叫,唐婉晴也不甚介意,更衣起身,想仔細聽過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顏兒聽到屋內娘娘起身的動靜,便敲了門進來解釋道:“一大早便有人喊抓刺客,是否驚擾了娘娘,顏兒去叫他們躲到他處去喊。”
唐婉晴輕笑搖頭,“已入冷宮之人自是受盡百般冷遇,又何苦讓你再遭人冷嘲熱諷。”
“可是……”顏兒似乎有些不甘心,娘娘這幾日身子不好,總是有事無事便喊累,面色也不若之前紅潤,總是噁心乾嘔,也不大想吃東西。去請了幾次,太醫都推推拖拖不肯前來,如此這般顏兒又怎能釋然。
“無需多言。”唐婉晴靜靜道,似乎除了活着,這皇城中的大小事情便再也跟她毫無關係了。
突然間一個靈巧的身影破窗而入,顏兒大驚忙驚慌大叫,只見那身影一個照面便用手掌砍向了顏兒的肩膀,立刻便將人砍暈了過去。唐婉晴眉頭緊鎖,卻沒有作聲。來人身姿嬌小,身上曲線起伏明顯,顯然是一名女子。她一身夜行衣,黑布遮着面,唐婉晴看不真切,卻也明白了這人便是宮門外一衆人口中的“刺客”。
唐婉晴沒有做聲,只冷冷的從背後看着這名女子。奇怪的是,這女子將顏兒扶在一旁的座椅上便沒有了其他動作,連轉身都不肯。唐婉晴也並沒有靠近,只是靜靜看着這女子的一舉一動,整個房間裡的氣氛有些詭異。
下一刻那黑衣女子的身形竟微微顫抖起來,低低的竟能聽到她輕微的啜泣聲。唐婉晴卻更是不解,如此這般卻是爲何。
宮門外已經有了大片的敲門聲,喊叫聲已經漸漸停了下來。容不得唐婉晴近前去詢問,敲門聲已經震得窗子都輕輕顫動起來。
唐婉晴見她沒有逃走的意思,輕嘆一聲道:“如果想活命,便呆在這裡,我去會過那些人便再次回來,希望你能給我一個交代。”說罷轉身離開房間,將房門嚴絲合縫的關好。
唐婉晴整理過衣冠,鎮靜走過院子,在院中亂作一團的宮女太監們見自家娘娘如此安穩,心中的慌亂頓時煙消雲散,腰板也不自覺的挺直了許多。
唐婉晴走到宮門後,對一旁的宮女道:“開門吧。”
那宮女看了看唐婉晴稍稍猶豫,隨後將宮門從裡面小心的打開。宮外的敲門聲立刻停下來,一衆宮女太監面面相覷,原本想着這個平日裡和善的主,如今定然是躲在宮中不肯相見,誰不知道這棲鳳宮已經跟冷宮無異了。卻沒料想竟是皇后娘娘親自前來打開宮門,一時間都愣在了當場。
“怎麼?還沒過幾日便連本宮這皇后也不認了麼?”唐婉晴一臉嚴肅,將整個場面都鎮住了,有誰料到這個看起來從沒發過脾氣的皇后娘娘如今生起氣來竟是如此威震一方。
爲首的一名宮女唐婉晴識得,正是暖日閣中頗得長月器重的琢玉。聽過唐婉晴的話,一衆人在琢玉的動作下都跪下來請安,唐婉晴並沒有讓他們起身。琢玉擡頭小心的打量着唐婉晴,見她容姿端華,一身大紅色錦衣着身上繡鳳凰,大氣凜然,裝束華貴讓人望上一眼便心生敬意。
琢玉本是受自家娘娘安排前來領頭鬧事的,應承的時候還理直氣壯,如今便顯得有些底氣不足了,真真是被唐婉晴的威嚴震懾到了。
“清晨喧譁所謂何事?”唐婉晴背轉過身不去看他們,一衆人在背後交換眼色,最終還是琢玉回答:“回皇后娘娘,今晨早起月妃娘娘便察覺有異樣,擡眼一看一名女刺客身着黑衣,臉遮黑布正手持匕首意欲行刺娘娘,娘娘大呼救命奴婢聽聞便衝了進去,那刺客見奴婢衝進去轉身便從窗戶逃走,奴婢一路尾隨追到了棲鳳宮,便不見了刺客蹤影,奴婢恐怕那刺客……”
“恐怕那刺客是本宮派去的?”唐婉晴冷冷道。
琢玉忙頷首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怕那刺客進入棲鳳宮又來加害娘娘,所以……”
“所以爲了本宮的安危,正是有必要在棲鳳宮中搜查一番,以免刺客誤傷本宮,可對?”唐婉晴的一句反問將琢玉的託詞都說盡了,此刻琢玉臉上紅一塊紫一塊十分難看,唐婉晴便是不回頭也料想到了如此的結果。
平日裡看着她們趾高氣昂,唐婉晴也便是而不見了,不過是個人的生存之道,如此這般便當做她好欺負了麼?看來有必要威懾他們一次,好讓他們收斂收斂了。
“正是。”琢玉臉色不大好看的回道。
“既然如此,本宮便讓你查,若是查到刺客便罷,若是查不到,你一個宮女前來搜查皇后寢宮,這以下犯上之罪你可要想好後果,只怕月妃妹妹也保不了你。此等有損皇家顏面之事皇上會如何做,想必你比本宮更清楚。”唐婉晴娓娓道來的話着實讓琢玉猶豫了一下,但想到自己親眼看到那女刺客進了棲鳳宮,膽子又不自覺放大了些。站起身想着向唐婉晴的寢宮走去。
身後一衆人都沒有跟上前去,他們本就是前來看熱鬧的,如今這事已經不在他們預想範圍之內了,畢竟誰也不想擔上一個以下犯上的罪名。琢玉回頭看了一眼,見衆人都沒有動身,狠狠的朝當中瞪了一眼,繞過唐婉晴向前走去。
就在她剛要推開房門的時候,唐婉晴再度發話:“一句忠告,可別都把這棲鳳宮當做冷宮,這裡從始至終都是皇后的寢宮。”
一句話倒真正讓琢玉停了下來,她心裡有些打鼓,皇上沒再來棲鳳宮也是衆所周知,可對月妃娘娘也沒那麼好。誰不知道龍胎掉了皇上一直偏袒的還是這位皇后娘娘,何況拖了這麼久,說不定那女刺客一早便溜走了,自己這一進去抓到人便好,抓不到人可如何收場。可就這麼灰溜溜的回去,一定會丟盡面子,她想來想去還是自己的小命重要。
琢玉回身立刻跪在了當場,唐婉晴身後一衆宮女太監看的是目瞪口呆,只見琢玉賠笑道:“奴婢就是跟娘娘開了個小小的玩笑,哪裡敢真的去搜娘娘的寢宮呢,娘娘寬宏大量,看在奴婢不懂事理的份上便饒了奴婢這一次吧。”
唐婉晴俯視跪倒在自己身前的琢玉,面無表情,許久不做聲。
琢玉有些膽寒,見唐婉晴半天不發話,便悄悄擡頭看了唐婉晴一眼,見她正一臉威嚴的盯着自己,又立刻低下頭再也不敢擡起來。
“好,念你是初犯便繞過你這一次,再有下一次定不輕饒。”
“多謝娘娘,多謝娘娘。”
一衆宮女太監小心發問道:“那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