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董天賜的來意,李樹軒思考了很久,依然滿頭霧水。要說他沒有看出來,李樹軒絕對不相信,但他爲什麼明明知道那是仿品,仍然要買走呢?而且連價都不還,簡直就是冤大頭嘛!這着實有點讓人捉摸不透。
“算了,有這八萬塊錢,父母也不用吵架了。”
拎着裝錢的袋子走到一個角落,將袋子整個放進包裡,李樹軒欣喜的拍拍電腦包,心裡大大的鬆了口氣。心情大好之下,他也有了逛街的興趣。沿着萬佛山古玩市場,從頭走到尾,看到差不多的物件,就拿起來鑑定一番,不管小販做的多麼真實,說的多麼天花亂墜,他都只相信自己的眼光。
當然,遇到實在不能確定的物件,也會徵求小雪的意見。小雪雖然不現身,但仍然能夠準確的做出判斷,而且她說話的聲音,除了李樹軒,別人根本聽不到。
轉了一圈之後,李樹軒無奈的搖搖頭,暗歎:如果早生十年就好了,這裡的物件,雖然看着挺真,做工也不錯,可惜都是現代仿品。古錢幣倒不是仿品,但卻沒有什麼價值。他還記得小時候,家裡的古錢幣都用來做毽子,不知道浪費了多少。
走走停停,一轉就是一上午。中午吃了碗拉麪,找了個陰涼的地方休息了一會兒,李樹軒決定回家。
在汽車站買好票,上車之後,李樹軒先不忙着找座位,而是不停地東張西望——找人。雖然米粒脾氣不好,但有個美女坐在身邊,也養眼不是。可惜很遺憾,客車上的人不多,一眼就能數過來,卻沒有他最希望出現的那個人。
李樹軒苦笑着搖搖頭,毫不掩飾對米粒的好感。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就是常事。
別看李樹軒馬上就要大學畢業,還真沒正兒八經的談過女朋友。真正算起來,他的初戀還是在初中,不過那時候都是小屁孩,能知道什麼?牽牽手都能激動半天,哪像現在,第一天認識,當天晚上就能上牀。
所有人都在假裝清純,而最清純的那個卻在假裝成熟。
直到客車發動,也沒有看到米粒的身影,李樹軒也不再多想,閉目養神。
“媽,我爸呢?”
一回到家,李樹軒發現家裡只有王蘭在,有些驚訝的問道。老爸出院才幾天,身體還沒徹底恢復,怎麼到處亂跑?
王蘭無奈的橫了李樹軒一眼,嘆道:“我不同意抵押房子,你爸這不出去借錢了嘛!今天上午你趙叔叔又過來了,他父親的病已經確診,就等着交錢動手術。”
將電腦包往桌子上一扔,李樹軒欣喜道:“媽,給爸爸打個電話,讓他趕緊回來。我已經借到錢了。”
“真的?”王蘭臉上一喜,不過很快露出狐疑的神色,叮囑道:“樹軒,咱們沒錢可以借,實在不行也可以抵押房子。你可不能做違法的事!”
“媽,你說哪兒去了,我怎麼可能幹那種事?放心吧,這是同學的錢。那同學你也認識,他初中畢業之後就沒上學,在社會上闖了這些年,稱了好幾百萬呢!這幾萬塊錢還不是小意思。”
李樹軒心裡尷尬不已,覺得老媽果然是神機妙算,不過他肯定是不能承認的。
“真的?”王蘭眼中的疑惑稍減。
“真的。就是那誰,張海峰,你認識吧?當年他還來咱家住過呢!”李樹軒信誓旦旦。
王蘭點點頭,對於張海峰,她還真有印象。那小夥子比李樹軒足足高了半個頭,而且特有禮貌,一口一個阿姨特別會叫人。聽說最近的確混的不錯。最後她還是不放心的叮囑道:“樹軒,給你同學好好說說,等有了錢咱就還給人家。”
“媽,你就放心吧。我們那是什麼關係,鐵哥們,而且他也不差錢。”看到王蘭沒接着懷疑,李樹軒總算鬆了口氣,剛剛緊張的出了一頭汗,幸好沒被發現。
聞言,王蘭終於點點頭,道:“行,我這就叫你爸爸回來。”
給李江打完電話,他很快就回了家。看到包裡的八萬塊錢,自然少不了一番詢問。不過李樹軒已經早有準備,將剛纔的話又重複了一遍,徹底打消了老兩口的懷疑。
看着李江滿臉笑容的出門,李樹軒同樣充滿喜悅。當晚,可以說是自從李江被騙之後,李樹軒睡得最好的一夜。一覺到天亮,連夢都沒做。
暫時解決了家裡的經濟危機,李江的精神好了很多。第二天一早,拉着李樹軒去了博物館。走進門,看着眼前熟悉的物件,他頗有點百感交集。
“爸,這麼早過來幹嘛?”
李樹軒打着哈欠,疑惑的問道。他本來以爲李江把他叫過來,準備收拾收拾房間,打掃衛生,接着開張,可現在看來,好像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果然,李江接下來的話證明了他的猜測,就聽李江感慨的說道:“沒想到喜歡了半輩子古董,最後被人騙成這樣。你媽說的對,結婚二十多年,我收集的這些破東西,還真沒落下什麼好!樹軒,爸爸決定了,關閉博物館,除了這些老物件,再不涉足收藏。”
“啊?”
看到李江鄭重其事的神情,李樹軒驚訝的瞪圓了眼睛,對父親的決定,他有點不知所措。沒想到這次對爸爸的打擊這麼大,居然讓他放棄了一直以來堅持的理想。
“爸,其實你完全沒必要這樣!這次雖然受騙,但也學了經驗,有了教訓。等以後再遇到這種事,咱們多想想,別再受騙就好。而且你不是常常教育我,做事情要堅持到底嘛!”迅速的撲捉到李江眼中一閃而逝的不捨和痛苦,李樹軒趕緊勸道。
他可是知道李江對這些小物件的喜愛,別看這些東西都不值錢,卻都是李江的寶貝。看到父親痛苦的眼神,李樹軒心裡明白,父親並不是真的想放棄,而是這次受到的打擊太大,讓他難以承受。
另外一個原因就是母親的態度。李樹軒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父母吵架,想來父親心裡也是有疙瘩。
“唉!”李江嘆了口氣,苦笑道:“收集了半輩子古董,最後差點被騙的傾家蕩產。”
李樹軒可不願意看見李江頹廢,聞言趕緊道:“爸,話可不能這麼說。俗話說,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你雖然一直收集古董,卻並沒有接觸過真正的古董,而且沒有經過專業知識培訓,偶爾看走眼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就算那些鑑賞家,不一樣出錯。就說去年剛剛拍賣的那啥漢代白玉椅子,四個多億,多少權威鑑定家都認爲是真品,結果怎麼樣?漢代壓根沒有椅子,你說這不胡扯麼?”
李江一聽,眉頭一皺,沒好氣道:“你小子,說話怎麼這麼難聽。感情我收集的都是些破爛啊!”
李樹軒一樂,笑道:“我可沒這麼說?反正呢,咱收集東西不就是講究個高興麼?沒必要那麼認真,能遇到真品最好,遇不到也沒關係。我看這些糧票啊,舊報紙啥的就挺好。”
“唉,想不到我當了三十多年老師,還沒有你看的透徹。”
李樹軒大言不慚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誰兒子!”
李江笑着搖搖頭,吩咐道:“好了,別廢話,趕緊收拾收拾,搬家!”
“啊,怎麼還搬?不是說好繼續開下去嘛?”
李樹軒一愣,還以爲已經說服父親了,沒想到廢了半天脣舌,啥作用沒有,頓時大爲沮喪。
“房租不要錢麼?現在你爸沒錢了,連房租都付不起。趕緊搬,等以後有錢了再說。”李江不客氣的訓斥道。
“哦,好!”
既然李江已經下定決心,李樹軒也是沒轍,只能點頭答應。
博物館收藏的東西本來就不多,李樹軒回家借來一輛三輪車,來回兩次已經全部搬完。看着漸漸搬空的博物館,李江悵然若失,沉重的嘆了口氣。
李樹軒站在旁邊,同樣嘆氣,不過他的嘆氣和李江不同。李江是壯志未酬,李樹軒則是累的。從家裡到這個位置,蹬着三輪車連續兩個來回,天氣又熱,他幾乎全身是汗,着實累的夠嗆,。
站在三層小樓前面,凝視着父親鄭重其事的鎖上門,李樹軒心中激盪,雙拳緊握,滿懷信心的叫道:“爸,你相信麼?不出幾年,我一定會建立一家世界上最偉大的博物館。到時候一定請你當館長。”
“相信,爸爸永遠相信自己的兒子。”
李江沒有回頭,卻給了李樹軒一個充滿哲理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