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董哥的話,郭慕華沒有驚訝,他靜靜的看着董哥,說:“董哥,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不知道對方會如何下手……”
“對方已經在下手了。”董哥臉上閃過一絲的苦笑,“我在這裡想了幾天,終於想明白了。李老順的小舅子被你的兄弟砍了,不論按道上的規矩還是他的脾氣,他都不能不反映,絕不會只把劉浩祥砍傷住進醫院,而他的小舅子卻落了一個終身殘疾,任何人都不會嚥下這口氣的,何況還是黑幫的老大。”
“我知道李老順肯定會報復的……”郭慕華憂心的說。
“是的,李老順這個人很陰毒,很能沉得住氣,這從他和張偉強的鬥爭中就能看出來。”董哥說:“我一直在想,他這麼樣的沉寂,只有兩個原因,一個可能是他沒有把握爲小舅子報仇,所以沉默,但這個原因不成立,現在他是幷州的一哥,黑道白道都買他的帳,他真要豁出去對付你們幾個少年,並不是難事。”
郭慕華點頭,這一點他很清楚。
少年人畢竟是少年人,他們還在成長期,真要真槍真刀的幹,絕對不是李老順的對手。他們唯一的一個優勢就是身份保護,但隨着時間的推移,這個保護會越來越弱,因爲他們漸漸的已經不再是高中生了。
“另外還可能有另外的原因,那就是李老順正在進行一個陰謀,所以他暫時的忍耐住了,兩個原因以比較,只能是後者,所以我認爲李老順是在進行陰謀,但知道我被抓進來,才忽然的明白了,原來李老順忍耐的目的,就是要把我的趙天林全部的打倒,讓你失去幫手,等到他向你下手的時候,再也沒有人能幫你……”董哥表情凝肅。
郭慕華卻聽的一身汗,他的眼前閃現出了一個場景,車志勇,劉浩祥,李劍鋒這些跟着他的兄弟們正在被一羣舉着刀的混混瘋狂的追趕,地上有很多的血,還躺着很多被砍傷的少年兄弟。
這個場景決對是可能發生的。
董哥看着鐵窗外的郭慕華,緩緩的說:“所以你要立刻做好準備。”
郭慕華點頭:“我會的,李老順雖然勢力強大,但我不怕他。”
董哥看着他,“怕不怕先不說,但你要清楚,現在的情勢和你當初面對張偉強的時候,已經完全的不同了,當時在幷州有李老順,有我,有趙天林等多方的力量在掣肘張偉強
,他有什麼動作,我都能聽到,但現在幷州只有李老順一個人了,他要對付你……唉,我真替你擔心。”
郭慕華面色肅然:“董哥,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沒有退路,我只能迎戰。”
“可你靠什麼迎戰?”董哥眼光灼灼:“李老順不是優柔寡斷的張偉強,他只要下了決心,就一定會一次性的把你解決。至於其後的後遺症,他絕對不會在乎。”
郭慕華點點頭:“我知道,董哥,你有什麼教我的嗎?”
董哥點點頭:“我給你三個人,有了他們的幫助,就算我和趙天林都被抓進來,你也可以和李老順周旋。”
“誰?”
“兩個人你見過,就是費紅亮和王小平。”董哥緩緩的說出兩個名字。
郭慕華的眼前立刻閃過那天董哥被抓走的時候,一起坐在酒桌邊的兩個漢子。一個瘦高沉默,一個開朗圓胖。
郭慕華點點頭。
董哥接着說,“還有一個人是城北菜市場的肉販子,你找到費紅亮和王小平,他們兩會給你引薦。”
“謝謝你董哥。”郭慕華不知道說什麼好,他能意識到這三個普普通通的販毒走卒,以前一定都是道上的有名人物,如果能得到他們的幫助,一起能大大的提高自己的力量。
“但是,”董哥緩緩的說:“他們願不願意幫你,我卻不敢保證……多年前,我和他們一起退出黑道,當時都發過誓言,今生絕對不會參與道上的事情,只做一個普通人安安靜靜的過完餘生,我沒有忍住,參與了道上的事情,但他們三個直到現在,依然保持着誓言,所以他們能不能幫你,就看你能不能說服他們了。”
郭慕華聽到這裡完全的明白了,爲什麼董哥在說話的時候,眼睛裡會帶着深深的擔憂。他點點頭:“我明白了董哥,我會說服他們的。”
“嗯,他們都是硬氣漢子,吃軟不吃硬,”董哥笑了一下,又想了一想,覺得沒有可叮囑了的,就點點頭,轉身要離開。
“董哥……”郭慕華連忙叫住他,“我們正在想辦法,一定救你出去!”
董哥站住腳步,搖搖頭:“不用,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當時我失手殺了人,雖然那個人該死,但我在氣頭上卻不應該殺他,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反省和內疚,今天被警察逮着,我倒是輕鬆了……告訴董路,讓他回北京吧,他爸爸不能給他什麼好榜樣,更不能給他榮耀。”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郭慕華站在原地,看着董哥被兩個警察帶走,然後關上門,砰的一聲,就是兩個世界了。
出了看守所,郭慕華心情很沉重。
唐老闆的奧迪車一直在外等候,見他出來,放下車窗,朝他投來詢問的目光。
郭慕華走過去,拉開後座的車門坐進去,關好車門後,一言不發。
唐老闆看出他心情不好,也不多問,擺擺手,示意司機開車。
第二天,郭慕華來到南城的農貿市場,到市場外的一家蘭州拉麪館和約好的人見面。今天他要見三個人,一個是鞋匠,一個是修腳工,還有一個是賣豬肉的,這個農貿市場就算他工作的地方。他們是董哥的三兄弟,郭慕華如果能說服他們重出江湖,那麼自己的實力將會大大的提升。在面對李老順即將到來的攻擊時,就能提高勝算。
上午的11點,在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的時候,郭慕華早早的來到了拉麪館,在角落裡的一張桌子坐下,要了一碗拉麪,默默的吃着。
這是一家廉價平常的拉麪館,頭頂一隻烏黑的大吊扇正吱吱呀呀的轉動着,空氣裡瀰漫着醋和香菜辣子的味道,時間快到中午,所以客人很多,這裡的面兩塊一小碗,兩塊五一大碗,客人基本都是菜市場上的商販和鄰近的一些打工者。吃飯只是圖個飽,要求不高,桌上放着廉價的醋,一把把一次性的筷子放在筷桶裡任君取予,有的客人還會要一兩瓶的廉價的啤酒,就着拉麪喝下去。
郭慕華默默的吃着。
11點辦的時候,他要等的人來了。
郭慕華吃麪的時候,眼角一直在瞥着門口的地方,所以第一眼就看到了他們。
走在前面的是費紅亮和王小平,兩人一如郭慕華在楓林小築見他們時一樣,依舊穿着那時的衣服,王小平感覺還洗了洗臉,費紅亮卻感覺連臉都懶得洗,頭髮亂蓬蓬的,不過卻不髒,脖子顯得又白又細,大約是在澡堂子工作的關係吧。
兩人看見了郭慕華,然後朝着郭慕華走了過來。
這時,郭慕華纔看見了跟在兩人身後的第三個人。
董哥有三個兄弟,但郭慕華只見過兩個,今天終於見到了第三個,也就是那個賣豬肉的。
不過這個人看起來完全不像是賣豬肉,一般賣豬肉的,大多是肥肥壯壯,臉上總是泛着油光,一伸出手來,兩手都是油膩子,但這個人不是,他臉色蠟黃,身材瘦小,眼睛也沒有光彩,像是營養不良的樣子,只有穿着的那件黑色T恤上,泛着一些油光。
三個人走了過來,恰好郭慕華身邊有座位,三人就兩左一右的坐了下來。費紅亮和王小平坐在了左邊,第三個人坐在了右邊。
“老闆!三碗拉麪,大碗的,加牛肉雞蛋!先給四瓶啤酒!”王小平扭着脖子衝後廚喊。
“好嘞!”後廚的拉麪師傅大聲的答應。
郭慕華向費紅亮和王小平微笑的點頭,兩人面色凝重的點頭一下,算是回禮,郭慕華又向第三個人微笑,那人卻對郭慕華不太感冒,勉強的很不情願的點了一下頭,看了一眼郭慕華,然後就低頭看向桌面了。
郭慕華感覺到這三個人中間恐怕最不好說服的就是這個人。
這時,啤酒到了。一個夥計單手抓這四瓶啤酒砰的往桌上一放,隨即將另一隻手裡抓着的四隻玻璃杯往桌上一擺,轉身趾高氣揚的走了。
“喂!起子呢?”王小平衝他喊了幾句。
夥計轉身回來,不屑的撇嘴,然後雙手把四瓶啤酒拿到一起,瓶口對瓶口,輕輕一拍,四個瓶蓋一起全開了,裡面的啤酒卻一點也不撒。
王小平怔了一下,笑:“行,有你的。”
夥計放下啤酒,得意的笑走了。
郭慕華也被夥計的表演吸引住了,心說真是一手絕活,這裡藏龍臥虎啊。
費紅亮和王小平一人拿起一瓶啤酒往自己杯子裡倒,郭慕華也不客氣,自己倒了,那個賣豬肉的卻是慢吞吞,等到三個人把杯子都倒滿了,他纔拿起啤酒。
三人等着他。
等他倒滿了,四個人一起喝了一杯。
放下酒杯後,王小平對郭慕華說:“來,慕華,我給你介紹,這一位是阮建明阮大哥。”
“阮大哥好。”郭慕華微笑的致意。
阮建明點頭。
“建明,你別老半死不活的,這少年來見咱們是董哥的意思。”王小平對阮建明冷淡的表情有些不滿,“董哥肯定有話交代了他,咱們聽聽是什麼意思。”
聽了王小平的不滿,阮建明才稍微的振作了一點,點頭。“嗯,我知道。”
“知道就好。”王小平嘀咕了一句,對郭慕華說:“慕華,咱們不是外人,也不用繞圈子,你就說吧,董哥在裡面情況怎麼樣?都和你說什麼了?”
自從董哥被刑警隊帶走,帶現在爲止,郭慕華是除了律師以外見到他的唯一一個人。王小平他們是董哥的老兄弟,對董哥感情深厚,所以非常急切的想知道董哥現在的情況。
郭慕華從昨晚到現在,一直在思索着怎麼說服眼前的三位,對於這個問題,早已經想好怎麼回答了,他決定把董哥的原話,也就是真實的情況告訴三位。三位都是老江湖,謊話肯定是瞞不住他們,更說服不了他們,要收服他們只有一個武器,真誠。
夥計送來三碗拉麪,依舊不屑的走了。
王小平三人用筷子挑着面,聽郭慕華慢慢說。
郭慕華剛開始對選擇這裡見面一直有疑慮,因爲這個地方人多耳雜,說不定會有李老順的人,要是被偷聽了傳出去,可不好,但坐了一會後,才發現自己多慮了,因爲拉麪館裡的聲音太嘈雜了,除非你刻意的大聲喧譁,否則鄰桌的人根本聽不到你的話。
郭慕華簡單而明瞭的把董哥的情況和意思說了一遍,然後靜靜看着眼前的三位。
王小平和費紅亮面前的拉麪基本沒怎麼動,阮建明的那碗卻已經吃完了,這會正拉了一卷長長的紙巾,心滿意足的擦着嘴邊的辣油呢。